第5章 仪亲?万不可能!
宁国公府老太君七十大寿,张灯结彩,锣鼓齐暄。
宾客与宗室到齐,来往宾客的祝寿恭维声嘈嘈杂杂,戏曲唱罢舞狮登场,好不热闹。
宁国公府大房只叶慎一人在京,他与二房叶义、三房叶礼、四房叶信及宗族里几位德高望重长辈于寿堂前迎客。陈二夫人并族里的一些妇人则应酬过府的女眷。
老太君武门出身,自小练得一副好体魄,七十古稀之年依旧是目光炯炯,精神健旺。
林程坤夫妇带着三女前来祝寿。
林述晚脸好后林程坤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女儿,突然见到她没了疤痕的脸,不由得又想起死去的发妻刘婳,愣了好一会儿才携家眷入府。
陈青璟哪会不懂丈夫眼神意味,按耐着没有发作。
林父异样的目光落在林述晚眼里,细细一想她了然了,一个毁容的女儿和一个貌美的女儿的价值是全然不同的。
寿堂高岸显眼处摆着以黄缎垫底的御赐赏赐,两边寿桃寿饼堆成宝塔山。
因为陈青璟的关系,林家排在了陈家的后头祝寿,陈青璟准备的是一尊玉佛,价值不菲,甚合老太君礼佛的爱好。
祝寿后就是宴席,请的是京都最有名的厨子,食材都是金贵难得。女眷与男客分席,长辈与晚辈分席,林述晚坐在一堆争奇斗艳的小姐中间,专注吃喝并不醒目。
“景王岐王都在外头,也不知道等会不会留下来游园呢!”
“只可惜信王今日没来,不然也能解一解姐姐的相思之苦。”心情大好的林怡羡戏谑着身旁少女,引出哄堂大笑。
没有长辈在场,年轻小辈气氛松快,宴席上都是娇滴滴的嬉闹声。
“你们都是什么眼神,要说长相风度,叶世子才是翘楚,你们是没看到他舞剑,真真是嫡仙下凡,凡心痴付。”
“哟哟哟!谁的凡心痴付了?”席间调笑声又起。
“叶世子比几位王爷还是差了一些,就他那个娘,你们谁敢侍奉这样的婆母。”
言谈中渐是分成了数派,无一不是在为心上人争论,看架势是非要分出个高低来。
“可怜还是两个月前回京的成王,听说他自幼多病面容丑陋避走佛寺,常年以鎏金面具遮掩,今日他居然也来了。”
坐在林述晚左侧身着淡黄劲装的荣宁候府小姐谢朝容低叹一声,满脸悲戚与四周热烈格格不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英气洒脱,引得林述晚多看了好几回。
景王岐王信王三王相争各有依仗,现在正是他们借老太君大寿拉拢朝臣的时机,左相陈家与景王走得近,右相与信王穿一条裤子,岐王母族掌了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权,祝寿宴会差不多已经变成了朝臣与贵女们的吹捧场。
成年亲王中只有一个例外总是被人遗忘,就是出生后因体弱而送去佛寺修养被御医断言过不过二十五岁的成王,两个月前才归京封亲王,无权无势,病弱不寿,面容有瑕,离群索居。
唯一的长处也就是老皇帝对他的厚爱。半月前皇帝突然封他为兵部尚书,让人对成王多了几分关注。只是现在皇帝年迈,亲王各自结党成势,这份父对子的厚爱太不合时宜,皇帝生时是蜜糖,皇帝死时是砒霜。
怪在成王对朝政并不上心,上朝告假点卯缺席,皇帝也不怪罪,反而给他派了几个得力干将处理政务。
舞狮退下,又是杂耍登场。
林述晚吃饱喝足,向着一旁的景王迷妹们打听宁国公夫人叶夫人的住处。
“叶夫人也是可怜,堂堂国公夫人被关在后院茗和院,我也是小时候才见过一面,第一美男子各有所论,世上第一的美人以前可都公论是叶夫人。”
说话的是户部员外郎燕维的嫡女燕水岑,因为父亲是林程坤下部,故而对林述晚态度亲昵友善。
林述晚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宴席快要散了的时候,廖妈妈来请林述晚去见陈青璟。
林怡蓉小荷要跟着去,被廖妈妈喝止。两人左弯右绕,渐渐远了人群,走到了幽静的后花园。
“廖妈妈,这是去哪里?”林述晚心下狐疑,陈青璟又打的什么主意。
“小姐等下注意些言行举止,夫人为你物色了户人家,约在后花园相看。”
什么?
林述晚头皮发麻,陈青璟闷声干大事,肯定没好事。
“小姐莫要想着开溜,婚事过几天就能定了,不过走个过场,没得平白得罪了婆婿。”
林述晚不去也得去了。
后花园十步一景,亭台楼阁,怪石嶙峋,造型奇特的花草树木数不胜数,前堂宴席散了后会有游园活动。
陈青璟与江家母子就坐二层凉亭下,廖妈妈带着林述晚步入凉亭。
江呈愈浓眉方脸,长相寻常,林述晚一眼就发现他手抖难自抑,全靠衣袖遮掩。
江家母子直视打量着林述晚,江呈愈对林述晚的样貌大为满意,当下就言全凭母亲做主。
没人去问林述晚的意愿。
欢喜一堂的笑声吵醒了亭上人。
叶慎正在凉亭二层小憩,寿宴有二房操持没他什么事,得了空闲他就在这里眯一眯,凉亭二层是他专用,他常来这吹凉风。这点陈青璟也知道,只是她没想到今日叶慎也会偷懒,一直以为二层无人。
“我不愿意,我对江公子知之甚少,怎堪托付终生,夫人若是觉得我年岁大了,大可寻一处庵庙,送我去礼佛。”
陈青璟被噎,真是反了天了,林述晚最近怎么一味的与她做对,她哧鼻冷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意也要愿意。”
江家母子还以为是走个过场,没想到林述晚当场翻脸,两人又不敢与陈氏交恶,连道家中有事抽身走了。
“夫人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林述晚?你大可去做,就看我会不会把林陈两府闹翻天!”
“小贱人翅膀硬了,是你自找的!回去看老爷怎么处置你!”
这是宁国公府不是林府,陈青璟还得注意别人口舌,林述晚笃定她现在不敢把事情闹大,至于回去?她也有办法让她那个狼心狗肺的爹改变主意。
“夫人一路走好,恶事做多了可得小心脚下,没得让二妹遭了报应。”
陈青璟肺都气炸了,想起买药的千两黄金,更气得险些控制不住命妇气度。
还是廖妈妈及时安抚:“夫人,回去自有老爷做主,晚点游园的人就来了。”
“哼!”
陈青璟给了林述晚几个眼刀子,整理衣衫款步离去。走至假山遇到了叶慎的小厮神色匆匆,小厮慌忙行礼就别过了陈青璟。
林述晚发泄的揪着面前几朵小花,把小花当成了陈青璟掐了又掐,背地恶毒残忍表面装得亲善大方,老绿茶!可恶!看来她要赶快找个靠山了。
好好的花被揪得七零八落,叶慎实在看不下去,丢下一颗李子砸中林述晚后脑勺。
“我府上的花草碍着林小姐什么了!就这么遭了殃!”
叶慎怎么在这里,方才的事岂不是被他全听了去?
林述晚一眼就看到了二楼上的叶慎,背着皎月,一身月白绸质长衫,纹翠鸟,绣芦苇。长眉绵邈,凤眼明澈,薄唇浅淡似染了枫红的月牙。黑发柔软下半披散在肩侧,上半用一截青玉绾着,飒飒磊落。
这般精致又剔透的模样,难怪是京都炙手可热的郎君良配。
她记忆中只见过叶慎一次,还是沾了陈怡羡的光,前年乞巧节她与林怡蓉被林怡羡拉着去做陪衬,林怡羡惯用这种小伎俩,三姐妹一个烂脸怯缩一个年少木讷,衬得她这个嫡小姐高贵大方。
三人在街上碰到了宁国公府的马车,叶慎撩开车帘与林怡羡打了个照面,林怡羡甜甜的唤着叶表哥,她与林怡蓉只能像虾米一样勾着头藏在人群中。
叶慎家世显赫,这句表哥,林府除了背靠左相外家的林怡羡姐弟,其他人还有谁敢叫。
左右出了丑,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叶世子偷听也不光明。”
叶慎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她行动自如的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小厮终于发现了自家主子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上了二层,俯首在叶慎耳畔低语。
方才还神情悠闲的叶慎突而面色凝重,丢下小厮越下凉亭,朝着后院急速飞去。
小厮也紧跟着离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林述晚摸不着头脑,思定也朝着花园走去,去茗和院必经过花园。
宁国公府花园景色优美,秋季时节还能有数种颜色的花朵盛开,半人高红花丛之中,晕倒着一黑发覆面的红衣妇人。
不是仔细还发现不了,林述晚不能见人不救,蹲下身来,检查起妇人的情况。
妇人身体有多种毒性,最厉害的居然是慢性迷心毒,长期服用迷失心智,又受了惊吓昏厥,难道?林述晚将黑发拨开,发现妇人容貌与叶慎有几分相似。
又是迷心毒!这般刁钻阴毒的毒药什么时候这么泛滥了?
都道叶夫人是疯癫,怎么会是中毒?林述晚拿出安神药剂,又调配出了暂时的解毒药,将药水喂叶夫人喝下,这毒蓄积多年非一日可解,她也得回去研究研究怎么才能调出效果更好的药剂。
她在叶夫人身旁等了一阵,地上的叶夫人才幽幽醒转。
叶夫人睁开的眼迷惑又困顿,捂着头惊慌大叫。
“叶夫人,我不是坏人,我来救你的。”林述晚怕刺激到叶夫人退后几步,叶夫人这症状与疯癫无二,中毒时间应该是很久了。
“你是谁?”
解毒药起了作用,叶夫人混沌的双眼慢慢恢复清明,只是常年疯癫让她脑子依旧混乱迟钝。
一袭玄色长衫从远处疾步而来,脸上鎏金面具遮住鼻孔上大半张脸,目似寒潭,薄唇苍白,下颏尖削,一步一行,贵气与冷厉浑然天成。
寒冽的目光从林述晚一扫而过,又落在精神萎靡的叶夫人身上,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伫立片刻,又快步离去。
林述晚脑中没有此人记忆,但看这独特的面具覆脸,她猜想应该是成王,他不在前厅跑来这里干嘛?
“母亲~”
“夫人~”
方才叶夫人的叫声吸引了四处寻找的叶慎,他一路飞掠来,急忙隔开地上的林述晚,扶住坐在地上叶夫人。林述晚被逼得仓皇后退,踩了一脚的湿泥。
一个时辰前,因为受了生人刺激,叶夫人刺伤了看守护卫逃出茗和院。多年疯癫叶夫人怕见生人,所以才会被关在茗和院。
好在没有跑到贺寿的人群里,但是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叶慎眼神凝重的审视着林述晚,看她神色自若的抖落着裙摆泥土,心知刚才是自己心急出手太重了。
林述晚解释道:“我恰巧路过,发现叶夫人昏迷在花丛中,就在这等叶夫人醒来。”
“多谢!”他侧目颔首致谢,又对叶夫人轻声安抚道:“母亲,不要怕。”
几声母亲点燃了叶夫人脑海里最强烈的一缕思念,她迟疑又迷惑的盯着叶慎,眼前相似的容貌让她骤然清醒。
“你是……阿慎?”
叶慎的担忧惊谔转瞬化为狂喜,这声呼唤他已经十多年没听到了。
花园海棠门洞处,人头开始攒动,是游园会开始了!
叶慎扫了一眼林述晚,搀扶着叶夫人起身:“走!母亲我们回去!”
“叶世子小心,叶夫人是中了毒!”林述晚小声提醒,可叶慎头也没回,温柔小意扶着叶夫人去了后院。
游园会的队伍浩浩****,长辈在前头,男的在中间,女眷在后头。
林述晚忙闪身到假山,打算从假山小路退回到前厅。路上碰到陈家大小姐陈纤云在与人说悄悄话,假山遮掩看不真切,只能听到陈纤云言语里的柔情蜜意,与那男子偶尔的附和应声。
陈家一意辅佐景王,更有传言说景王母妃曾言景王妃从陈家姑娘中选。林述晚心想这个男人可能是景王。
林述晚裙摆鞋子都是泥不合适再呆下去了,退回前厅与小荷汇合,与主家告辞独回了林府。回府后她立即让小荷去打听了江呈愈的情况。
一个丧偶的鳏夫,一个手废了的官家子弟,一个花名在外的纨绔,陈青璟真是良苦用心。嫁过去等同就是另一个林家,她绝对不能让陈青璟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