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在西安过年
叶梓闻带着中迪航电的工程师们抵达没多久，阎良便开始下2020年的第一场雪。
整个航空城被笼罩在一片白絮之中，地面积起来的雪没到小腿，汽车小心翼翼地行驶着，生怕速度一快就打滑溜走。
原本成为一大景观的电动车和自行车流也停了下来，人们要么推行着自己的代步车，要么干脆选择走路。
天空中暂时没有飞机的轰鸣声，四处十分安静。
“瑞雪兆丰年，我这一来，就下雪了！”叶梓闻说。
“可不是嘛！天冷将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就别掉书袋了，生搬硬套！雪都已经下成这样，还‘将欲雪’呢？”
“就是表达这个意思，晚上一定要来点西凤暖暖身子。”
“你是不是平时很寂寞啊？总算来了个人陪你喝酒是吧？”
“给你接风，你还说这种风凉话。先把活干好！”
“必须的！先帮客户解决问题！”
两人聊了几句，杜浦才回到架机长的角色，把外场负责航电的工程师叫了过来，跟中迪航电过具体的问题。
整整一个下午，工程师们事无巨细地探讨每一个细节。
叶梓闻虽然已经不再做技术，但他好歹是工程技术出身，情不自禁地就会参与到现场讨论当中去。
“喂，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项目经理可不能乱说话，说了就要做到的。”杜浦笑着提醒他。
他作为架机长，在现场也更多是一个总体掌控的作用，并不会参与到具体的细节当中去。
飞行试验当中飞出来的问题，很多都涉及多个系统之间的交联关系，有些还因为原因暂时不明成为“疑难杂症”，这时候，就需要他这个架机长跳出来，协调和推动跨专业的讨论，并且支持张燎，向阚力军提供决策依据。
杜浦和叶梓闻，这两个已经相识十年出头的老友，看着各自的团队如同他们十年前一样，较真地讨论，争得面红耳赤，不愿意放过一点模糊之处，不免生出共同的感慨。
“我们明明还年轻，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呢？”
当昏黄的路灯照在雪白的大地上，雪后的夜空显得格外干净而安宁。
叶梓闻和同事们结束与中商航的汇报会议，到对面的酒店办理入驻手续之后，原本想提议请杜浦和外场团队一起吃顿晚饭，杜浦却摆了摆手：“我们两人小范围聚聚吧，其他兄弟们难得这么早下班，让他们休息休息。”
的确，如果不是这场大雪，今天的试飞任务下来肯定又有不少问题，需要连夜处理。
叶梓闻倒也求之不得，自从杜浦到阎良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聚了。
杜浦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本地的羊肉店，点了几个热菜，又要了一瓶西凤，便吃了起来。
“什么时候回上海？”杜浦问。
“再过几天不就过年了嘛，我请了几天假，明天把你们伺候好之后，我就回西安，直接呆家里过年。我爸妈已经从汉中搬到西安。”
“真羡慕你啊......我估计得留守阎良了。”
“不容易，向你致敬！”叶梓闻端起酒杯。
参与C595项目这么些年，作为供应商，他跟中商航形形色色的部门和人员都打过交道，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中迪航电的同事们论拼搏精神，是要比自己的客户差一截。
“坚持到底吧，毕竟是适航取证的关键阶段。”杜浦喝完一满杯。
那股浓烈火热的感觉一直从喉咙窜到胃里，舒坦极了。
“还记得当年你跟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
“当时你说，如果我过年不回汉中，就留在上海过年，随时找你，现在，是我对你说同样的话了。”叶梓闻笑道：“当然，从阎良到西安市区还是有点远，不过，如果你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进城去逛逛，现在西安搞得挺好，过年的时候肯定很热闹。”
“好的啊，先谢过。”
“客气啥，你下一步怎么安排呢？什么时候调动回上海？不可能在阎良呆一辈子吧？”
“估计得等到C595适航取证......至少还有个一两年，寸功未立，怎么有脸回去呢？呆久点也没什么，我爸妈身体还行，我又是一个人，到哪不是呆着？”
杜浦离婚的事情，叶梓闻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见过范理，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哥的前妻是系花级的美女。
“不准备再找了？”
“我已经娶了C595了。”杜浦笑道：“你看我这状态，像是可以再找的样子吗？倒是你，虽然是90后，也30了吧，怎么还不找女朋友？”
“别说得我好像很闲似的......早些年闲的时候，好像没那根筋，后来似乎开了窍，又慢慢忙起来，也一直没碰到动心的，就这样呗。”
“我觉得你得把头发给剪了，帅归帅，给不了小姑娘安全感啊。”
“我都留着这么多年长头发，怎么可能剪掉？坚决不行。”
“如果一定要剪掉，什么会触发你做出这个决定？”
“削发明志吧，面对一件必须要去征服、而又无比艰难的事情时。”
“C595还不算吗？”杜浦笑。
“C595不是一件事，是一堆事，过去十年，我们一起解决了不少，未来还有很多，而且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我觉得，没准会有一件事，值得让我去剪发的。”叶梓闻也笑道，“我也很纠结，生怕这事不来，又怕它乱来，我这些年头发也掉了不少，可不够剪的。”
“还能有多乱来的事？跟美国贸易战都打了快两年了，当初那些不看好我们自己的观点，现在还有市场吗？当初我还跟我们总部采供中心的领导提过，让他们未雨绸缪，建立国内完整的产业链，可以实现进口替代，我相信随着贸易战的开打，他们一定是加速了的，但到目前为止，美国似乎还没有把大飞机产业链这张牌打出来......”
说到这里，杜浦顿了顿，脸色凝重起来。
他注意到，叶梓闻脸上刚才那丝轻松的神情也消失了。
“你不会也跟我想到相同的事情吧？”杜浦问。
“哦？是吗？我只是想，核武器的真正威力，其实体现在发射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