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想尽一切办法
“什么？被飞行员贬得一钱不值？”听杜浦说完在会上的境遇，叶梓闻惊呆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约到他们的时间，可阚总和娣飞总又都不巧，恰好有别的重要会议冲突，所以人家一上来就觉得很没面子。当然，这只是他们说话不客气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我们的方案被认为太老旧，没有与时俱进。”杜浦依然有些心有余悸。
“老旧？里面好些内容可是我从迪森斯那帮人留下的资料里找出来的啊！”叶梓闻一愣。为了支持这次汇报，他连续好些天加班加到半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当时转移过来的资料里找到相关的内容，一点都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而现在，这些付出和成果竟然被认为不够与时俱进？
杜浦没有作声，他心里想到一个可能性，但又有些犹豫，不太好意思跟叶梓闻说。
“喂，有话就说，别闷着。”叶梓闻却看出来了。
“我刚才想的是，迪森斯他们的经验的确很老旧啊，只不过我们之前没有细想而已。”
“啊？”
“你想啊，我们飞行员咨询委员会的那帮人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资深飞行员！他们熟悉目前世界主流的各种机型，包括刚刚EIS，投入商业运营没两年的波音787，对吧？而迪森斯那些派来干座舱显示系统的人呢？包括你之前那个老板瓦内莎，虽然对于整个民机适航流程非常熟悉，很有经验，可的确没有干过主流的民航机型，波音和空客的座舱显示系统，都不是选的迪森斯，对吧？”
“还真是！”叶梓闻恍然大悟：“这帮飞行员可都是吃过猪肉的，迪森斯的人反而只看过猪跑，难怪......”
“那应该怎么办呢？”虽然猜对了缘由，杜浦反而更加发愁。
他之所以要建议发起跟中迪航电的联合攻关，就是希望迪森斯的经验能够借鉴，现在看来，这个如意算盘已经落空。
“杜浦，你就放心大胆地想别的办法吧，你年轻，主意多，我都支持。”那次会后，陈坚算是完全放弃了抵抗。
杜浦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重。
“我觉得吧，这件事情阚总和娣飞总得给点指导才行，毕竟人机界面往大里说，可是整个飞机的门脸。”叶梓闻试图让杜浦别什么都往身上扛。
“我知道，所以陈坚总给我授权后，我也找了娣飞总，至于阚总，他太忙了，我实在不想去打扰他，飞机级还有好多让他头疼的事情呢，飞控、发动机、复合材料，没一件好弄。”
“那娣飞总怎么说呢？”
“她说她也没干过这个，没有实操经验，但是给了我几个可能的方向，第一，研究人机界面对应的适航规章的演进；第二，参观主流民航客机的驾驶舱；第三，把人机界面和座舱显示系统的设计更紧密地结合起来，因为在现代民航客机的座舱里，人与设备的关系更加紧密。”
“不愧是娣飞总，虽然没干过，但看的点都很准啊......”叶梓闻不住赞叹道。
“她看得的确全面，但这些我们之前多少也都尝试过，更何况还有迪森斯的经验，可是似乎还是不够。”
“这个我倒不担心。我觉得大方向只要没偏差，也没漏项，完善细节的事情，她这样的领导当然不会去做，得我们想办法。而且，我始终觉得，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叶梓闻安慰道。
“当经理了，果然成熟不少嘛。”杜浦调侃。
“都是被社会教做人啊，我现在除了这头长头发还没剪，身上以前好多臭脾气都给剪没了。”
“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把这头发给剪掉。”
“不可能剪的，连我们的人力资源都放弃努力了，哈哈哈。”
“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跟着我继续干座舱显示，突然就头秃了，也用不着剪，直接大范围溃败。”
“你滚！”
时间一天天过去，按照新的思路，穷尽一切细节，寻找各种资料，杜浦和联合攻关团队像愚公移山一样，将人机界面这座大山一抔土一块石头地搬移。
阚力军和刘娣飞也常常抽空到他们的办公场地去打气和指导。
杜浦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当2014年巴西世界杯结束的时候，杜浦和整个联合攻关团队终于把针对首飞的人机界面再次打磨出来。
距离他们被飞行员骂得狗血淋头那次，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这一次，他信心满满。
整个设计方案参照了FAA在第137号修正案中的增加的FAR25.1302条款和同步发布的咨询通告AC25.1302-1，这些都是去年才刚刚更新的关于人机界面，尤其是人为因素的适航规章和标准。
在此之前，适航条款仅仅对整个座舱显示系统里某些特定系统的设计进行了规定，没有涉及驾驶舱所有设备综合性地防止和处理人为差错的规定，新增的25.1302条款填补了这一漏洞，它不仅包含驾驶舱功能与飞行任务相匹配的设计要求，还规定了包括防止和处理机组差错在内的有关人为因素的更直接的设计要求。从而在设计流程上让驾驶舱设计理念实现了由技术导向到“以人为本”的产品导向的转变。
他们将显示屏上显示的信息进行了非常全面的处理，通过逻辑编程，将飞机在滑行、起飞、爬升、巡航、下降、着陆等各个阶段飞行员不需要关注的信息进行抑制，需要关注的信息进行优先级排序，既减轻了飞行员的工作负荷，也避免了人为因素引起的误操作。他们还准备了几十种屏幕失效情况下重新构建显示区域的方案，如果其中有一块屏幕忽然失效了，关键信息会立即进行重构，显示在其他屏幕上。
C595的驾驶舱一共有五块大显示屏，足以进行这些调度。
除了信息在显示屏上的显示，另一个充分考虑“人为因素”的设计就是告警系统。在飞机各个专业告警系统的设计阶段，出于安全考虑，在出现故障时，每个专业都希望尽可能多地显示告警信息，但对于整架飞机来说，并不是每个告警都需要立即操作，飞行员希望系统能够提示哪个故障是最紧急的，可以通过什么方式处理。因此，他们针对告警信息进行等级分配，并引导飞行员去处理故障。
为了再次避免上次那种尴尬场景的发生，杜浦向阚力军和刘娣飞汇报之后，将飞行员的评估工作分为了三类，最大限度节约他们宝贵的时间。
线上评估就是把设计的条目分散分批地发给他们审阅，不需要人亲自到张江来开会。
到了一定时候，便组织会议评估，邀请他们参会。由于有了线上评估的铺垫，会议评估的效果也增加了不少。
为了充分发挥飞行员们的经验，这次，他们还特意增加了第三类评估——模拟机评估。把人机界面放在动态的驾驶舱模拟机里，让飞行员亲手操纵和感知。
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总算获得了飞行员们的认可。
“我觉得你的头发不如以前那么茂密了。”杜浦对叶梓闻说。
“哼，你自己都生白头发了，有什么资格说我？”叶梓闻毫不客气地反驳。
“唉，世界杯都结束了，一场完整的球赛都没看成。”杜浦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中国队又没进决赛圈，有什么好遗憾的？还是等后年的里约奥运会吧。”叶梓闻虽然只比杜浦小四岁，对于足球的热情却天差地别。在他成长的岁月里，已经有太多别的消遣，当他12岁时，中国男足第一次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冲进世界杯，这也是他对中国足球的唯一印象。
不论如何，他们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享受享受难得的几天轻松时光。
阚力军和刘娣飞都向陈坚和杜浦，以及联合攻关团队表示了祝贺。相比杜浦，陈坚可能更加开心，坚持了这么些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完成人机界面这个任务，也算是给组织上一个交代吧......如果能够见证首飞，也不枉我这辈子。”
不久之后，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