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抉择时刻
昨天下午一点，叶梓闻刚吃完午饭，跟几个同事从外面散步回办公室，就看到瓦内莎神情紧张地叫住他：“叶！马上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认识这个美国女人三年来，这是叶梓闻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焦虑的表情。
他不敢怠慢，赶紧跟着她跑进办公室。
“董事会已经决定了，中迪航电的业务要进行拆分，拆分后的很多工作将拿回母公司，不再留在中迪航电。而我们迪森斯派来的技术人员，除非跟留在中迪航电的业务相关，都要回到母公司。”瓦内莎用急促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叶梓闻一下没听明白，便试着复述了一遍：“你是说，公司现在的业务要拆分？拆完之后，部分业务和对应的人员全部要回母公司？”
“没错！”
“那为什么这么急着叫我进来呢？我们等通知不就好了？”
“你们中工航的派遣员工或许有别的沟通方式，但是，迪森斯已经在刚才下达了指令，所有与核心航电系统无关的外派员工，要在24小时之内完成与中迪航电本土员工的工作交接，以确保迪森斯对中迪航电的技术转移承诺兑现了，24小时之后，这些人将不再为中迪航电工作。”
“啊？你是说......你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是的，叶，很抱歉，我们似乎很快就要说再见了。现在你理解为什么我急着叫你过来吧？你只有24个小时，把我们所有讨论过的技术资料、流程和文档，用合规的方式转移到你自己能够控制的地方，如果你让它们继续留在我的电脑里和公司的服务器里，24个小时之后，你将永远失去它们。”
“啊？”
“有什么别的问题，明天再问吧，现在，你必须争分夺秒！你要清楚，什么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瓦内莎用手指着办公室的门，示意叶梓闻：你赶紧回去备份技术资料吧。
“好！回头再聊！”叶梓闻马上转过弯来，迅速转身跑回自己的工位。
整个下午，迪森斯的外国专家们要撤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中迪航电，更多的人从他们的外国老板那儿得到了类似于叶梓闻一样的指令。
24个小时之内，完成技术转移，否则，就永远没戏。
从各种传闻当中，叶梓闻才大致明白，中迪航电原本负责的C595核心航电系统当中，只有核心航电工作包会留在这里，飞行管理和机载维护等系统将被迪森斯拿回美国做，座舱显示系统则会被上航所拿去。
所以，迪森斯当时派来的针对飞行管理、机载维护和座舱显示系统的外国专家们，全部要撤走。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估摸着有上百人。
而让叶梓闻愤愤不平的是，到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时候，中迪航电的领导层竟然没有出台一条正规的官方公告，而相比迪森斯的指令明确，中工航这边并未给他和他的同伴们任何指示。
这家合资公司的管理多么混乱！
中工航的反应多么缓慢！
他一边倒腾着数据，一边不停地设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座舱显示系统回到上航所去？也就是说，我也要回去吗？四年前我跟孟所谈了话才争取来的机会，现在就要消失了吗？”
到了傍晚，他才接收到中工航对于派遣员工的统一指示：“原地待命，确保迪森斯的技术转移圆满完成，确保技术资料和数据完整保留在本地。”
叶梓闻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有时间吃了点饭，看着电脑上好几个同步进行当中的进度条，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荒诞的画面。
两军交战，一方突然不战而逃，丢盔弃甲，另一方却并没有去追击，而是在战场上疯狂地捡那些扔掉的武器。战场上方，整片天空都变成一片曲面的幕布，用秒为单位投射着倒计时，像播放电影一般：86400，86399，86398......
当倒计时到达0的时候，整个战场上残留的武器就都像掉到地上的人生果，全部消失了。然后，那些没能捡到武器的士兵便被就地处决。
进入午夜，整个中迪航电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好些人跟叶梓闻一样，半夜趁着网速快，用的人少，加快备份的步伐。
叶梓闻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过一会就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顺便活动活动。
洗手间位于办公室的角落，从办公区域过去，要经过一道走廊，走廊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只能借着别处的光将将看清楚大致的方向。
当他又一次通过那个走廊的时候，突然发现墙角有个黑影在蠕动。
“谁！”他吓了一跳，大叫一声。
那个黑影不动了，然后，发出声音：“小叶？”
“程哥？”叶梓闻一听，原来是程克甲！
“你怎么在这儿？”他快步走了过去。
程克甲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来。
终于，他那张沧桑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骇人。
“唉......”程克甲叹了一口气，“我刚在这里抽了根烟，然后越想越不值，就蹲下来......”
叶梓闻这才发现，程克甲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程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当初说合资就合资，把我忽悠来，现在吧，说撤就撤了......我如果回所里去，能干什么呢？”
“程哥，通知上只是说让我们原地待命，没说要回原单位啊。”
“你别天真了，座舱显示系统肯定要拿回上航所做的，拿回去谁做呢？难道要靠那些搞军机的？铁定要把我们给召回去。”
叶梓闻这才意识到，自己很快也要面临同样的抉择。
但是，现在不是去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盯着那些数据和资料。
他明白，不能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否则，整个C595座舱显示系统的T3级大厦将在某个无人注意的时候，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