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博会之后

在杜浦看来，刚刚结束的世博会给上海，尤其是给他的家乡浦东带来的变化是永久性的。

世博会之前，上海的国际化，似乎总是欠缺了一点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座融贯中西，海纳百川的城市其实不需要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地位，祖上曾经阔过，现世更是风头正劲的中国龙头城市，但始终少了一个契机，来揭掉蒙在她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纱。

在世博会的整整半年时间里，上海全方位的把自己的真颜展现在世界面前。

这里不仅有旗袍小楼麻雀馆，马褂弄堂老虎窗，还有林立的雄伟高楼，和高楼旁层叠的高架和宽阔的世纪大道；“亚洲第一弯”虽然已经拆除，滴水湖已然在酝酿；除了法租界、万国建筑群、跑马地和老码头，还有一片片待开发的土地、科技馆和航海馆，以及洋山深水港；陆家嘴体现着中国金融的高度，浦江两岸也是中国制造的象征。

南浦大桥和卢浦大桥之间的世博园区，曾经要么是老工厂，要么什么都没有，现在也变成了一片城市花园，老工业风的、高科技的、现代感的和艺术性的各色建筑与场馆到处都是，它们当中的很多只是驻足六个月，一部分却会存在很多年。

浦东的后滩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东方之冠中国馆、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等地标性建筑把这块曾经无人问津的土地变成了上海新的热门。

在这片世博展馆曾经林立的地方，将会崛起一个央企总部群，中商航的新总部也将坐落于此。

杜浦也得知，他们上研院位于张江的新院区已经开始破土动工，最多两年，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浦东工作。

这些天，他觉得每天去宇航大楼上班都更有干劲了。

C595整个项目的进展也时时激励着他。在年底的珠海航展上，公司首次展示了全尺寸的1：1展示样机，并且宣布获得100架订单。

当飞机还在图纸上，还在电脑里，还在各大供应商的实验室、车间和产线上的时候，公司便获得100架订单，这无疑是市场对C595信心和认可的体现。

航展之后，阚力军在内部的项目状态大会上强调，机体结构的进展十分喜人，机头、机翼和复合材料后机身等多个部件均按照计划顺利推进，动力系统与发动机受到迪森斯公司资源冲突的影响，略微有些延迟，但整体可控，机载系统则情况最复杂。

“动力系统和发动机请金刚总与团队密切关注，一旦发现影响项目关键路径和关键节点的问题，无论是我们自己解决不了，还是供应商不配合，都要第一时间上升给我和公司领导层......飞控系统的核心是飞行控制率，供应商利佳宇航已经最终确认，由于其飞行控制率属于美国政府严格限定出口的技术，不能提供给我们，我们必须马上组织技术攻关力量，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志坚总，靠你们了......”

“......航电系统由于采用了不少新研产品，引入了合资公司和本地供应商，面临相当大的挑战。一方面，我们希望航电领域有一些本土化和国内供应商的突破，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平衡好项目进度和交付质量的平衡。尤其是核心网络、座舱显示和通信导航与监视系统，前两者的供应商是中迪航电和上航所，都在上海，要与他们更加紧密配合；通导监的供应商又是利佳宇航，他们的开放度很成问题，我们需要了解他们在成都的合资公司成利系统能做些什么，请娣飞总重点关注......”

杜浦没有去大会现场，而是从视频分会场上全程参会，从画面上，他看见动力副总师刘金刚、飞控副总师李志坚和航电副总师刘娣飞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但眼里依然充满坚定。

身边的陈坚扭过头来看了看杜浦：“杜浦，任务越来越重了啊。”

自从杜浦接了张进的班之后，陈坚就不再称他为“小杜”了。

“是啊，陈总，飞机不同系统之间的差别还真是蛮大的，你看机头的工程样机都出来了，我们航电还在跟供应商谈具体的工作分工呢，连需求都没固化下来。”

“看看娣飞总这次回来有什么新的指示吧。之前她要求我们跟座舱显示系统的各大供应商在明年上半年完成产品规范（ProductSpecification,PS)和工作描述(StatementofWork,SoW)的确认，将需求固化下来，将每一项工作都要分清楚责任主体方和支持方，他们的交付物，包括内容和交付节点，也要明确下来。”

“上半年？进度很赶啊！”

“是的，不过，现在我们的目标是2014年首飞，倒推的话，2012年就要总装下线，现在都已经2010年年底，时间不多了。”

这些项目的重要节点杜浦自然烂熟于心，但领导们对于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要求的完成节点，他是第一次得知。

飞机项目由于其高度复杂性，很多工作都并行开展。比如说，飞机研制和适航符合性检查，又比如说，供应商选择和实际工作的开展。而当供应商选定的时候，只意味着联合设计工作可以全面展开，并不代表中商航和供应商之间所有的分工界面与责任已经完全厘清，因此，中商航会先给供应商下发一份《选型通知》，双方会很快签署一份《合作意向书》，在此基础之上，双方可以尽快开展联合设计。与此同时，双方会同步花大量的精力去洽谈约束责任义务关系的核心文本——主合同。主合同一般由正文和多个附件组成，正文部分重点强调核心的条款，具体的工作指导全部会放在附件当中。这些附件包括技术、商务、构型管理、客户服务等多项内容，其中最重要也最频繁使用的工程技术附件便是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前者是对应飞机系统或者产品的设计指标和需求，后者则是中商航和供应商之间一切具体研制工作的行为准则和责任义务指南。

一份主合同，加上其附件，往往有好几百页，甚至上千页，当主合同谈定，双方签署的时候，供应商才算完全法律意义上绑定了飞机型号。很多时候，当主合同谈定的时候，研制工作都已经完成一半了。

现在，半年之内要完成座舱显示系统的产品规范和工作描述谈判，这个挑战不是一般的大。座舱显示系统本身就很复杂，又是飞机的核心系统，供应商也五花八门，既有合资公司中迪航电，国内单位上航所，还有外企利佳宇航，每家花上一个月，三个月就没了。更何况，这三家还有他们的次级供应商要管控，加起来超过十家。

而经过此前的培训，杜浦的直觉告诉自己，一旦进入细节当中，时间就像泼在沙滩上的水，不知不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