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卫星情结
“王鸿鹄真是好久不见，新车间的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在通往火箭装配车间与发动机焊接车间必经的一段路上，董文龙遇到王鸿鹄。
“我是从一个坑里跳进另一个坑里，现在正水深火热着呢。”
“哈哈哈，谁让你那么厉害，别人想去还没有机会呢。你真是得便宜卖乖。咱们就别浪费时间，训练那些事我都听别人讲过，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王鸿鹄心中新鲜事就是训练的事，可董文龙都知道，他更感兴趣的是董文龙是从哪里知道有关他的新鲜事。
“谁讲过？”
“蒋师傅呀。”
“他怎么能知道呢？不让他当记者都白瞎他的嘴皮子，到处打听到处问。然后，那嘴巴就跟大喇叭一样，全公司上下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我今天起来晚，要不咱们还真是碰不到一起。一瞅离开车间都这么久，我这抽空也该回去看看，挺想念大家。”
完成当天的蹲位、呼吸与臂力训练，王鸿鹄回到火箭装配车间。他首先来到吕主任的办公室，门敞开着正对楼梯，杨调度正在跟吕主任汇报工作。
在装配车间工作时，杨调度没少在吕主任面前说他坏话，庆幸吕主任有自己的判断力，才让王鸿鹄免受其害。看到杨调度时，王鸿鹄不自觉的就想躲。
眼尖的吕主任注意到楼梯上晃动人影，打眼一看，正是王鸿鹄。
“真是稀客，稀客。”吕主任起身准备去迎接王鸿鹄，杨调度才将注意力从图纸上转移到门外。
“哎呦，什么风把王工给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杨调度一反常态眉开眼笑，笑脸相迎，附和主任的话说。
“王鸿鹄，你在那里怎么样，快说说。”
杨调度装模做样的摆了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实则内心早已对自己汇报的工作是焦急万分。见吕主任还要与他寒暄一会儿，杨调度这才识趣地离开。
“主任，我到火箭发动机焊接车间氩弧焊班组一个月时间，每天都是重复‘老三样’——蹲位、呼吸和臂力训练。这种训练的强度很大，每天就这么蹲着，每次至少两个小时。”
“确实够辛苦。我这皮椅让我做两个小时，屁股都疼，别说你们要这么蹲着两个小时。”
“这还算是好一点的，臂力训练的强度要更大。在电焊钳下面绑着至少十斤重装满水的塑料瓶，手臂就这么水平端，每次至少半个小时。您看我两只胳膊现在都不是一样粗细，力量感也不同。”
“练这个对焊接有帮助？”
“我也不懂，听师傅说他们当年都是那么练的。我想不明白的是，就这么个练法，怎么至今火箭发动机焊接还是焊不明白，那练这基本功还有用吗？”王鸿鹄不得其解。
“吕主任，我倒没有恭维你的意思。无论是脾气还是为人，我觉得你比他们车间领导好多了。我在那里听到最多的词无非就是‘辞退’‘离职’‘解聘’等等。现在大多学员都是如牛重负。估计用不了几天，我也好撑不住啦！”
“你可不能泄气，你是咱们车间里的优秀焊工代表，你觉得你是一个人，实则代表的整个车间的形象。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能干得了什么？咱们是军工单位，虽然咱们不是军人，但是军人的纪律必须有。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既然车间领导和师傅都让你这么练，你就服从分配，哪有那么多理由。”
“王鸿鹄，你是大有作为的年轻人，一定不要随波逐流，越是大家放松要求的时候，你越得沉住气，这样才能从中崭露头角。”
“主任，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每天都重复相似的动作，我真是快要挺不住了，到时候我要回来，你可得接受我呀。”
“回来？你想都不要想。你丢完人回来，我这老脸往哪搁？给你开了那么多绿灯，好不容易培养出去，你小子知道我顶着多少闲言碎语吗？雷师傅在的时候，你说他保留技术不教你，现在人家车间有师傅教你，你又觉得累。你还想怎么样？那里可不是咱们车间，那里的车间主任也不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任着你的性情来吧？”
“我……”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牢骚这么多，现在你这是更年期提前了？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人这一生，都会遇到一些不舒心的事，牢骚太多，就有碍身心健康，对一切风光景物要放开眼界去衡量、去把握。你要有大处着眼，总揽全局的大智慧，这样才能胸襟开阔，保持健康的心态，才能更好的工作。”
先给一个巴掌，又给一块甜枣。吕主任和风细雨般的劝说犹如一缕清风刮进王鸿鹄的心中，清除他心灵上的灰尘，王鸿鹄的心情也得到舒展。
“雷师傅在家吗？我是王鸿鹄。”
打开门看到王鸿鹄，雷师傅是笑脸相迎。几次来雷师傅家，不是视而不见，就是没有几句话，可今天的雷师傅却一改故辙，似乎王鸿鹄是他的知心朋友，他打开了久违的话匣子。
“在新车间干得怎么样？”
还没等王鸿鹄开口，雷师傅就提出这样的问题。看来雷师傅早就知道他考到火箭发动机焊接车间的事情，他当时不是极力反对嘛，怎么现如今还关注起王鸿鹄在那里的工作情况。
“还行，每天就是基本功训练。”
“都有哪些方面的基本功训练？”一听和焊接有关的事，雷师傅眼中就放光。
反复重复这些车轱辘话，王鸿鹄早就是说够了，但雷师傅又那么感兴趣，他只好把训练情况向雷师傅进行汇报。
雷师傅听得入迷，恨不得也能立马到现场去体验一下，王鸿鹄看着雷师傅想象自己在进行焊接基本功训练时陶醉的表情，他不由得感到意外。
“雷师傅，您难道也想练练？”
“我何曾是想练练。到火箭发动机焊接车间工作，一直是我的一个梦想，年轻的时候是，现在依然是。
“1970年4月25日下午，新华社向全世界播报消息：“1970年4月24日，中国成功地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卫星运行轨道距离地球最近439公里，最远点2384公里。轨道平面与地球赤道平面的夹角为68.5度，绕地球一周114分钟。卫星重173公斤，用20.009兆周（即兆赫兹）的频率播送《东方红》乐曲……”新闻播报之后，我们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场空前的欢腾之中，从首都到边疆，从城市到农村，人们都在庆祝这一伟大成就。作为卫星焊接的诞生地，我们这里也是欢天喜地，焊接技术人员紧紧相拥在一起，热泪盈眶。外边人知道我是中航厂的焊工，走哪都是受到热烈欢迎。”
“12年辛勤耕耘，8亿人殷切期待。这是对第一颗人造卫星的热切期盼，也实现中华民族5000年来的飞天梦想。”雷师傅滔滔不绝讲述当年的场景，王鸿鹄听得入迷，虽没亲历，但他眼前还是浮现出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的影像。
难怪雷师傅对他的态度都发生前有未有的转变，那是因为埋在他心底有颗深入骨髓的卫星飞天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