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而复生,世间不常有(3)

证据呈上公堂,这下连大理寺卿魏忠良脸上都挂不住了,嚷嚷着要对仵作张三动刑。

张三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跪在地上直喊冤。

“冤枉啊!小的实在冤枉啊!那个药葫芦不是我的东西。”

魏忠良怒吼道:“大胆张三,人赃俱获居然还敢狡辩,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肯说实话啦!”

“寺卿,小的确实冤枉啊!你就是借我俩胆儿,小的也不敢杀杨元贵啊!”

魏忠良说:“你不是早盼着他死吗?”

张三无奈地说:“我那是气不过,酒后骂街撒撒气而已。堂堂七尺男儿,被杨元贵当众羞辱,我也要脸面啊!”

魏忠良忽然缓和了语气,狡黠一笑。

“张三啊!你来大理寺当差也有好几年了,这是什么地方不会不清楚吧?虽然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你都见过,但是肯定没有一一尝试过。今天魏某就让你开开眼,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张三吓得惊恐万状,磕头求饶。

“寺卿饶命!寺卿饶命!”

眼看魏忠良就要下令动刑,一直冷眼旁观的宋慈立即上前予以阻止。

“大人息怒,宋某以为仵作张三与此案无关。即便他与杨元贵之前有些私人恩怨,也不会傻到杀人泄愤。”

张三感激不已,朝宋慈连磕两个响头以示谢意。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宋慈胸有成竹地继续道:“先是有人提到仵作张三与杨元贵的种种过节,接着就在仵作寝室发现了金蟾蛊毒,这一切似乎太过顺理成章了些,仔细想一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公子所言极是,小的的确被某人栽赃陷害!”

宋慈微笑道:“说得好。烦请你再仔细想一想,杨元贵出事当晚,大理寺有哪些诡异之处?”

张三下意识地看向魏忠良,似有所指。

魏忠良脸色突变,眼珠滴溜溜乱转,咬紧牙关。

张三一拍大腿,嚷嚷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深夜,太学太医局的局生来过大理寺,说是帮忙运送勘学尸首……”

“太医局来了几个人?姓甚名谁?”

“就一个,叫九什么来着?对,九条!”

“九条藤?”

这个名字对于宋慈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来到未知年代的水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九条藤。当时他怀揣利刃意欲行刺杨元贵,不知来自谁的授意。

后来与宋慈一起被关进大理寺寒狱,此后再也没有见过。

看来九条藤与杨元贵之死有着某种内在关联。

宋慈当即提议,找九条藤当堂问话。大理寺卿魏忠良表示认可,命捕吏前往寒狱提人。

捕吏去而复返,报告说九条藤刚刚出狱,是都辖官张彧一手安排。

魏忠良再传张彧到场,没想到此人已经收拾行装,悄然离开了大理寺。

畏罪遁逃?

似乎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接下来的就不用宋慈一一赘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理寺都辖官张彧和九条藤联手作案,先是毒杀杨元贵,接着又嫁祸太医局,满以为随便找个替罪羊蒙混过关,没想到有贵人相助的宋慈不仅大难不死,反而步步逼近案情真相。见罪行即将败露,张彧和九条藤只能仓皇出逃。

属下犯案,难辞其咎!

气急败坏的魏忠良下令全城缉拿,大理寺捕吏倾巢出动,发动线人遍寻张彧行踪。

宋慈查验张彧常用的兵器——双截棍,果然与杨元贵尸体伤痕一致;另有张三同寝室的仵作予以佐证:当天进入仵作房间的只有张彧一人,怀疑半包“金蟾蛊毒”是他故意安置栽赃。

人证物证俱在,张彧、九条藤应该是杀害杨元贵的凶手。

如此结果让魏忠良感慨万千。

原来,张彧入职大理寺多年,同僚均已升迁,唯有他被大理寺卿杨元贵踩压,私下里常有怨言,没想到他居然铤而走险,杀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悲可叹。此番刑狱天才宋慈查案,步步紧逼,张彧担心罪行败露,所以才密令手下伺机杀掉宋慈……

按照大城刑律之规定,女人不允许坐堂衙司。

因此,宋慈与魏忠良等人办案追凶之时,俪娘和欧阳鹤主动提出在公堂之外等候。

两位姑娘势如水火,免不了再起一场鸡争鹅斗。

尤其是俪娘,她始终怀疑欧阳鹤之前暗做手脚,利用半瓶金蟾蛊毒栽赃陷害仵作张三,试图助宋慈脱罪……

“你喜欢宋慈对不对?”

“我不喜欢他。”

俪娘一眼看透了欧阳鹤的小心思,嘲笑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遮遮掩掩又是为何?即便你想救宋慈出狱,也不用这么拙劣的演技啊!刻意栽赃无辜的仵作大哥,没想到小小年纪你却如此歹毒!”

欧阳鹤皱起眉头,瞪了俪娘一眼。

“恶毒诡诈之人看什么都是脏的,请不要拿你邪恶的用心随意揣度他人的心思!”

俪娘笑道:“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妖魔鬼怪、生死惨案我见得多了。倘若京畿提刑司的人那么好糊弄,不如干脆拆掉提刑司衙门算了。哎,我说欧阳妹妹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啊?先是搅浑一潭死水,然后渔翁得利?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欧阳鹤反驳道:“别在我面前妄自托大!岁数还比我小一个月呢!你才是小妹妹。好,既然说到提刑司,我想请问你们是否应该秉公执法?难道宋慈被冤枉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提刑司办案重证据实,不讲人情!”

俪娘朝大理寺公堂方向看了一眼,严肃地继续道:“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宋慈是否有罪,这不是杨元贵致死案的关键。一个终日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高大志向?还不是被某些人势力裹挟,最终成为韩党余孽的替死鬼?简直可悲!”

欧阳鹤有些气恼,俊俏的脸庞顿时愁云惨雾。

“韩党余孽?你说谁是韩党?”

俪娘从不回避这个问题,直言道:“说谁谁知道!既然宋慈卷入杨元贵致死案,活着出狱恐怕是不可能了。有情人难成眷属。可怜的欧阳妹妹,要恨就恨那位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太学博士吧!你的表哥真德秀才是祸害宋慈之人!”

欧阳鹤忍无可忍,指着俪娘的鼻子质问道:“闭嘴!搬弄是非,肆意构陷,到底是何居心?!”

大理寺捕吏发现张彧的行踪,宋慈、魏忠良等人急匆匆奔赴案发地。

俪娘和欧阳鹤也只能偃旗息鼓,将争端暂时搁置。

现场可谓触目惊心,大理寺都辖官张彧惨死相府院墙外的溪流边,整张脸皮被扯掉,血肉模糊,右臂臂膀更是骨肉分离,官服撕碎断裂,露出森森骨架,委实骇人。

宋慈当场勘验尸首,俪娘、欧阳鹤在旁协助。

他仔细回忆水城医学院法医学专业进修班教授的验尸手段,手法纯熟遍摸尸身,断言死者被猛兽所伤。

“死者身体有爪痕掰损痕,伤处成窟。面部皮肉整张撕掉,伤处多不齐整,有舐齿咬痕迹,初步判定:怀疑猛虎伤人。”

俪娘怒斥宋慈胡言乱语,进而怀疑他装神弄鬼故意扰乱视线。

“闹市街巷,何来斑斓猛虎?!”

宋慈也觉得这一判断不合常理,环顾四周,发现溪流边皆为青石板路,猛兽应该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仰望相府高大的院墙,他若有所思。

一墙之隔的相府后花园内,异邦犬戎兵头领白骨格尔率部潜伏,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犬戎兵手持造型怪异的兽牙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