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诡眼妖婆

我一直记得老头那时候对我说的一句话:掌灯人是不需要朋友的。

后来我问过爷爷,爷爷说,掌灯一门掌灯招魂,都是族脉相承,一律不得外传,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只是到小道士爷爷这一辈的时候,家族凋零,只剩下他这一脉。而小道士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又意外身亡。如今,掌灯一脉,就剩下小道士一人。

“我的日子不多了,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当然,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威胁你,哪怕你不答应,我也会给你祛毒。”

“爷爷,您说。”我不得不感叹,这老头真鸡贼,他这么说,我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一洋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也把他当朋友,这辈子都不要背叛他,你做得到吗?”

我确实没想到老头跟我说的竟然是这个,一时间有点懵。

“爷爷,您放心吧,我们宋家都是重诺的人,我宋山河绝不背弃朋友。”

他展颜一笑,就像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一样。我发现这老头也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么讨厌了,更多的,像是一个迟暮的老头儿。

我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小道士依旧等在门外,见我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随手带上的门。

他皱了皱眉头,“你跟爷爷说了什么,爷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我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们太无趣了,明明是个挺可爱的老头。”

小道士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却难得地没有反驳我,“去吃饭吧,娟姨做好饭了。”

吃饭的时候,娟姨一直看着我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拼命地给我夹菜。我右手动不了,左手又不太会使,只能用勺子吃饭,娟姨就差亲自给我喂了。

“娟姨,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知道,我们洋洋从小就没有朋友,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你别看他平时冷漠疏离的,其实是很温柔体贴的。”

从他一直留着表姑做的小背包,我就知道他内心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小道士连忙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娟姨,你去忙吧。”

“我不忙我不忙,我啊,一直觉得我们洋洋太孤单了,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有见他跟谁亲近过。小时候也有喜欢他的女孩子,我记得有一个还追到家里来了,也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哭着跑的,就再也没来过。”

娟姨越说越**,一点都不在乎小道士越来越铁青的脸。

他只好转移话题问我,“爷爷怎么说?”

“说明天早上给我祛毒,要去祠堂那边。哎,你跟那个女孩子说了啥,把人家都气哭了?”我能如他所愿转移话题吗?当然不可能。

小道士:“……”

娟姨笑得花枝乱颤的,似乎很难地看到小道士吃瘪的样子。

吃完饭之后,我收到了陈漫发来的一条短信,我们在分开之前交换了手机号码,她说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张秀秀死后,陈漫一直很不安,就暗地里关注着张家的情况。她发现张秀秀家偷偷找过一个巫婆,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当地人都叫她鬼眼妖婆,能通灵,在当地还挺有名的。

鬼能分好坏、善恶,但是煞不会,煞只有恶和凶险。

张秀秀可以变成恶鬼,但是想变成恶煞,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用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鬼是魂魄,但是煞不是,煞是由怨念产生的一种能量。含冤而死的人很多,却不是所有怨念都会变成煞。

一般都是死后很多年,灵魂被禁锢,又无法投胎,才容易成煞。

那么张秀秀成煞,很可能跟这个鬼眼妖婆有关。

小道士也是若有所思的说,“我叫人打听一下这个鬼眼妖婆,不管怎么样,先给你解尸毒。”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解尸毒,我怕不光帮不上小道士,我还会先走一步了。

娟姨把我的房间安排在小道士的隔壁,这里不是白家,根本就不存在房间不够的情况,我也没有没有借口跟小道士一起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竟然梦到了张秀秀。穿着一身干净洁白的连衣裙,脸也不是破碎的样子,而是一个清秀靓丽的女孩子,只是面色仍旧是死人般的灰败。

只是,她满脸泪痕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露出绝望的神色,看着我的时候,清秀的脸庞逐渐变得扭曲,泪水跟止不住的泉水一样。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跟阿峰在一起,我错了吗?”

“为什么死的是我,为什么我连死都得不到安稳,我只是想报仇,你们为什么都阻拦我?”

张秀秀字字泣血的控诉,说到最后,目光里已经含了恨意,冷冷地盯着我,声音嘶哑,似是从一个破裂的喉咙中发出的。

“我要杀了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我会让他们一起来给你陪葬的。”

张秀秀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一直到冰凉的刀尖抵在我的胸口。

“人鬼殊途,你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执迷了,如果你是枉死,会有人还给你公道的。”我急忙开口,虽然我知道是在梦里,可是从刀尖传来的凉意还是让我打了个冷战。

“公道?哈哈哈,公道?我要的公道,就是我要亲手杀了她们。”张秀秀眼睛里染了血色,咬牙切齿地说。

说着,张秀秀手上开始用力,锋利的刀尖瞬间就割开了我的皮肤,从我的胸口贯穿到我的后背。锋利的刺痛随即传遍全身。

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为什么这个疼痛感这么的真实。

“噗嗤……”

张秀秀拔出了刀,刀身被血色染红,刀尖还滴着血珠,兀自颤颤晃动着。

我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慵懒地从窗外照射进来,把窗上的花纹投射在地上,光影斑驳的。

眼前的景象似乎有点不真实,让我一度觉得刚才的恐怖梦魇好像发生在遥远的上个世纪。

小道士家的祠堂并不在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而是在村子里面。昨天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以村子是什么样的,我并没有注意看。

小殷村是典型的徽派建筑,白墙青瓦,雕梁画栋。背靠山,前临湖,依山傍水,环境非常的优美。

每户人家都是用高墙围起来的,称之为“封火墙”,远远地望过去,像一座座古堡。整栋房子除大门之外,只在墙上开少数的小窗,而采光主要是靠天井。

小道士家祠堂外面的大门上是砖雕的门楼,两个横枋之间雕刻着一幅“百子图”,雕刻得极有画面层次感,百个孩童形态各异,神韵毕现,栩栩如生,跃然画上。

“马头墙”上是屋脊吻兽的装饰,正脊下面垂着一个人物一样的装饰,当地人称为“仙人”,而“仙人指路”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在常年雨水的侵蚀下,白墙逐渐变得水印斑驳,像极了一幅山村水墨画。

门槛应该是为了照顾小道士爷爷,做成了可活动的,不过,他们家这个门槛,好像比别家的要高很多。

祠堂里面非常的宽敞大气,屋子的正中间是供奉的小道士家祖祖辈辈的排位。由那些排位可见,当年的师家也是人丁极盛的大户人家。

我们进了祠堂,绕过正中间的香案和牌位堂,走到了祠堂的后面。

出了祠堂,后面是一个很开阔的天井,天井的中间摆着一个,石磨?此时,正午的阳光正好照在石磨上面。

“一样,去把东西拿来。”

我暗暗窃喜,终于小道士也当了一回工具人。

小道士从旁边的房子里拿出了一包糯米,一些已经晒干的中药,我只能认出有肉桂还有何首乌。

“把糯米和草药都磨成粉。”

小道士爷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几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我晦涩难懂的符号。

“咳咳,这些符拿去,一样你的符咒术还需要多练习。”

老头看上去确实精神状态差了很多,交代完事情之后,他就先走了,娟姨早就等在了外面,推着他回去了。

“小道士,你以前帮别人去过尸毒吗?”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我竟然有些舍不得。

小道士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腹黑的样子,“从未有过,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上手。”

我看了看我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手臂,在考虑是不是去医院截肢比较好,杨过不也能当大侠吗。少个手,我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吧。

小道士好像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你死心吧,截肢是不可能的,你哪怕把这只手砍掉了,尸毒还是会蔓延你全身的,你到时候就会变成独臂僵尸。”

我欲哭无泪,说好的温柔体贴呢?女人都是骗子!

小道士用石磨把糯米和那些草药都磨成了粉,又取出来一个药箱。

小道士说,我应该庆幸现在科技进步了,以前刮毒都是把刀放在火上消毒,然后生剜的。

他还给我举了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我都快哭出来了。

小道士给我注射了一针麻醉针,过了半个小时,别说手臂了,我整个上半边身体几乎都没有了知觉。

小道士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消完毒之后,就刮我手臂上腐烂的肉。虽然身上没有感觉,但亲眼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我大半个上臂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肉了,伤口深的地方,剜掉了皮肉几乎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骨头。

刮掉了腐烂的肉之后,又把刚刚磨好的糯米粉混合了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中药粉。

小道士从小盒子拿出一张符纸放在碗碟里,手上结印,那符纸就凭空烧了起来,灰白的符灰一并落在了碗里。

然后用温开水搅成了浆,敷在我的手臂上,将整个伤口包裹起来,再用绷带缠起来。

至于为什么去尸毒要用糯米,小道士刚刚在磨粉的时候,我就虚心请教了一下。

糯米又称黏米,属于季节性的谷物,它一般成熟在每年的6-9月之间,是一年当中阳光照射最为充足,也是最为炎热的季节。小道士刚刚给我用的糯米,就是今年的新糯米。

《茅山图志》有云:谷者,食也。日出穗生,日夕穗落,受天地浩然,正阳也。

里面所说的谷物其实就是糯米,根据茅山书里面所述的,糯米长时间受日光的照射,阳气最为充足,有克制一切邪物的力量。

但是,糯米的坏处就是太粘了,磨成粉,加上水调和之后,再外敷在人的伤口上,糯米就会牢牢地粘在伤口上。

祛毒不是个轻松活,这毒更不是一次就可以去除的,所以,在每次换糯米的时候,都需要将先前的糯米清除掉,这个过程中,就好像每次都要经历一次剔骨剜肉般的疼痛。

小道士说,麻醉针有依赖性,这次用了,下次就不能用了。我怀疑他是故意要折磨我的。

这糯米起码要敷满七天,皮肉才会再生,才会彻底把尸毒剔除出去。

因为第一次剔骨的时候是打了麻醉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麻药过后,感觉伤口酥酥麻麻的。

一直到第二天换糯米的时候,我才彻彻底底地感受到那种剔骨剜肉的疼痛,疼得我差点晕死过去。等小道士重新给我敷好糯米,我已经没了半条命。

一直到第七天的时候,那粘着的糯米撕开才没有那么疼,手臂上的皮肉几乎已经长好了,重新长出来的皮肉白白嫩嫩的,

我当场就发誓,张秀秀要是再敢咬我,我就把她牙拔下来!

我这边刚去完毒,就接到了陈漫的电话,陈漫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姐姐,她自杀了。”

我这才想起了,我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小道士连忙去问白家的人,这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按照小道士给他们的方法安葬张秀秀,并且他也打听到了这个鬼眼妖婆。

尸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我们当机立断,决定再去一趟青田镇,会一会这个鬼眼妖婆。

上了火车安顿下来之后,我又给陈漫打了个电话。从陈漫的口中得知,陈雪是从家里的二楼跳下去的。

一楼下面正好是厚厚的草坪,可陈雪还是全身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最严重的是摔到了头,当场就不省人事了。

虽然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小命已经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但是,现在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天意。

陈漫在电话那头哭得抽抽噎的,哑着嗓子问我,“宋哥,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我害怕。”

虽说陈雪是自己跳楼自杀的,但是我心里清楚,跟张秀秀绝对脱不了干系。

当时我中了尸毒,情况紧急。小道士交给白家的是镇尸的法子,还有镇尸的符咒。本想着,先镇住张秀秀的尸骨,等我解了毒,再回来给张秀秀驱邪入轮回。

谁知道白家根本就没有按照小道士交代的方法安置张秀秀的尸骨。那天晚上她又被小道士打伤,怒气可能更盛,先拿陈雪开刀,完全是有可能的。

我在电话里面安慰了一下陈漫,跟她说我们现在已经在回青田镇的火车上了。

“我们已经打听到了你所说的那个诡眼妖婆,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就来青田镇找我们吧。你在那边孤立无援的,在这里好歹我们能够照应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心虚地抬起头看了小道士一眼,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对我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叫陈漫过来,我确实也没什么私心。因为我们的疏忽,且不说陈雪的自杀跟张秀秀有没有关系,总要等到事情完全解决,我才会放心。

找诡眼妖婆的原因,主要是想去弄清楚张秀秀成煞的原因,这样才能知道怎么去化她的煞。不然,她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一直都是处在被动的位置。

下了火车,我们就马不停蹄的打车去了白家。到了白家却发现大宅的大门紧闭。宅子外面白幡浮动,门沿两旁的红灯笼被白灯笼取代,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奠”字。

我跟小道士面面相觑,怎么回事,白家前不久还在办喜事,这就变丧事了?可是陈雪没有死啊,这是办谁的丧事?

我们带着一肚子的疑虑敲开了白家的大门,开门的还是那个老管家。

我们本来是想来问一下张秀秀是事,当时张秀秀的尸体是交给白家处理的,我们想问一下到底埋在了哪里,我们才能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

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老管家一看到是我们,脸都黑了,耷拉下来像个棺材板。

门也不打开,就站在门缝跟我们说话,“不好意思,家里正在治丧,不招待外人。”

也不等我们说话,“嘭”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幸好我们躲得够快,不然就砸鼻子上了。

我摸了摸鼻子,跟小道士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去世的这个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于是,我们就跟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白家办丧事,是因为白家的那位家主去世了。

我有点难以置信,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之前我刚来青田镇的时候就打听过,现任的这位白家家主才不过七十岁出头一点,平日里身子也很硬朗。

这位白家家主在出事之前,还经常出来遛弯,在公园里跟别的老头一起下棋。

后来白家出事,我们那时来的时候,老管家说他旧疾发作,我们连他的面都没有见上。没想到,这才没几天,人就没了,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一边是陈雪莫名其妙的自杀,这边白家家主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去世了,两者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

而且,我们还听周围的邻居说,白家这次丧事办的很奇怪。大门紧闭,也不让人吊唁,只在家里停尸了两天,白家的亲朋好友一个都没来,低调得让人疑惑。

白家在青田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青田镇已经扎根数百年,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青田镇上的。

中国人自古以来都很重视丧葬礼仪,是对活人的宽慰,还是对死者的尊敬。

佛教中,也有生死轮回、因果报应的说法。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儒家思想最初也只是指丧葬行业的司仪。

中国传统葬礼中包括,送终,报丧,入殓,守铺,搁棺,吊唁,接三,出殡,落葬,居丧等严谨的步骤,缺一不可。

一旦缺少其中一个环节,就有可能影响死者入轮回。

作为白家的一家之主去世了,没道理这么草率的就办了丧事,还不让亲朋好友来吊唁。

虽然我跟小道士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这大白天的我们也不可能硬闯白家。

小道士算了一下黄历,这两天都不适合出殡,最快也要到后天才有适合出殡的日子。

我跟小道士合计了一下,还是先去会一下那个诡眼妖婆。

根据小道士打听到的消息,诡眼妖婆住在青田镇的西北面,一个叫葫芦尖的山脚下。

葫芦尖并不难找,可是,等我们到达葫芦尖山脚下的时候,我跟小道士都傻眼了。这个山脚下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而是一片荒芜人烟的乱葬岗。

杂草差不多都有一个人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涉足这里了。

我国从1985年开始在部分地区推行强制火葬,从1997年开始全面施行强制火葬。(除少数有特殊原因的人群)

自从强制实行火葬之后,除了之前还是土葬时老祖宗的墓地,一般都统一安葬到了公墓和陵园中。这种早年间的乱葬岗,就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我站在风中凌乱,“小道士,你得到的信息会不会有误啊,难道这诡眼妖婆也是个守墓人?搁这儿守墓呢?”显然不太可能,哪怕守墓,谁会来守乱葬岗啊。

从小道士得到的有限的消息中得知,这个诡眼妖婆确实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向来独来独往,会一些风水秘术,但从来不轻易出手。

可是,她再怎么诡异也是个正常的活人,怎么可能住在乱葬岗里面?而且,这里杂草丛生的,也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

我们没办法,又折返到了附近的村子里,打听这个鬼眼妖婆。其实说是附近的村子,也离了有七八里地远。

我们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年轻一点的,要么不知道,要么避而不谈的。大部分人对“诡眼妖婆”这个名字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

后来,一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有个老妇人可怜我们,就悄悄地跟我们说,叫我们去蒋家祠堂,找一个叫“丽娘”的老太太。

这个叫“丽娘”的老太太是就住在蒋家祠堂的隔壁,算是这个村子里最年长的老人了。

村子里老一辈的人都很忌讳这个“诡眼妖婆”,只有这个老太太可能会告诉我们,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丽娘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我们到的时候,她正悠闲地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嘴里哼着类似戏曲的调子,手边的凳子上放着一杆旱烟。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说过话了,一说起来,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老太太耳清目明的,就是一口牙就剩下了几颗,说话有点漏风,还带着青田镇本地方言的口音。

还好,并不难懂。从老太太的口中得知,这个诡眼妖婆就是住在葫芦尖山脚下那一片乱葬岗里面的。但是,具体在哪个位置就没有人知道了。

诡眼妖婆本名姓刘,具体叫什么名字,也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他们一家原来也是住在村里的,但是刘家的这个小丫头从小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

据说这个小丫头是在七月十四,中元节的前一天晚上出生的。那天晚上,村里人听到山里百鬼夜哭。

那天晚上,夜归的人甚至有看到山魈精怪对着刘家的大门跪拜。

这个刘家丫头再长大一大,就开始神神叨叨的,总是说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甚至还能预知村里人的死亡,她说你今天晚上死,绝对活不过明天早上。

为此,把村里人都得罪光了,村里人都避着他们走,甚至要将他们赶出村子。那时候全国都是乱哄哄的,到处都在打仗,这被赶出去了,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诡眼”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可是,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世故。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恰好路过村子,到村子讨一碗水喝,就听说了“诡眼”的这个事情。

道士说她根骨奇佳,极有灵气,是百年难得的术士奇才,她的一双眼睛能够通灵。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儿身,就收她为徒了。

那时候时局不稳,对术士来说是个奇才,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来说,就是一个灾祸。

在刘家人的恳求之下,道士便施了法,封了她的一双“诡眼”。

从此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也就在村里安定下来了。

后来刘家搬到了青田镇上生活,就与村里人没有来往了。过了很久才知道,刘家出事了,父母惨死,她也瞎了一只眼睛。

她就一个人搬到了葫芦尖山脚下那片乱葬岗里面去了,也不跟别人来往。

自从她住到了乱葬岗里面之后,外界对她的传言就越来越邪乎。

有的说她瞎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能通阴阳,当年道士对她下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年纪又大了,这才有了“诡眼妖婆”的称呼。

跟老太太告别之后,再看“诡眼妖婆”这个名字,我百感交集的。我没想到它背后的故事竟然是这样的。

我跟小道士没有办法,又回到了那片乱葬岗前。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从包里取出狼眼手电,顿时眼前的景象都犹如白昼。当时小道士还对我这神器不屑一顾的,现在他还高攀不起了呢。

关键时候,还不是多亏了有我的神器,能省不少的力气。

乱葬岗里到处都是杂草丛生的,茂密的地方杂草几乎有一人高,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很难。

山坳的外部根本就没有人生活的迹象,我们只能朝着乱葬岗的更深处走去。

在杂草丛下,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包。有些只是胡乱的立了一个木制的牌,只有个名字,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不过更多的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无主坟。

更有甚者,连坟都被挖开了,也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被山上的野兽挖开的。腐败的棺材木和已经变成白骨的骨架散落了一地,看得整个人瘆得慌。

山坳里阴风一阵阵的,周围的风声呼呼地响,远处的山里还传来乌鸦“呀呀”叫的声音。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是起了一层又一层,稍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踩到被翻出来的白骨,发出清脆的声音。

从进入乱葬岗开始,我的头皮就是麻的,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我的大脑皮层爬行。

穿过乱葬岗,周围的景色就更黑了,眼前犹如笼罩着厚厚地散不开的浓雾一般。连狼眼手电筒的光都透不过去,只能照到眼前一两米都不到的距离。

寂静的山坳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蠢蠢欲动的。眼前的黑雾也是影影绰绰的,诡异的像鬼影一般,好像随时都会向我们扑过来一样。

我把手电筒递给小道士,从背包里拿出安神香点起来。安神香的白烟飘散出去,我才感觉到周围的浓雾才慢慢的散开。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才看到一个依山而建的农舍,房子并不大,只有两间土房子。我怀疑,这山间稍微大一点的风一吹,就能连屋顶带房子都给他掀了。

这间房子虽然无比的破败,但是依然能看出一些活人活动的痕迹,应该就是那个“诡眼妖婆”住的地方了。

农舍的外面用木篱笆围了一圈,篱笆的外面开辟了几片菜园子,里面的小菜在手电筒明亮的光线下,看着长势格外的喜人。

似乎,与这一片破败的地方格格不入

我们走到篱笆墙外面,看到院子里有几只鸡,正低头找东西吃。如果不是外面的那一片乱葬岗,这地方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与世无争。

“喵……”

我们绕过菜园子,走近了才发现篱笆的门口有一只黑猫。

原本是趴着的,见到我们走近之后,马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在光照下绿油油的,此时正弓着身子,呈攻击状,一脸凶恶地看着我们。

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这猫像人一样的凶恶。而且这黑猫看着还有点眼熟,怎么那么像我那天在白家看到的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