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查案第一天

老鸨扭着腰,手执团扇,风情万种地迎上前:“四位客官瞧着好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不知是喜欢泼辣大方,还是喜欢温柔小意,抑或,冰山冷面的?”

她身上的脂粉香太重,且刺鼻。谢云舒和程怀瑜齐齐后退一小步,怕沾染上,回去之后引得程怀瑾犯病。

“不必了,我们是来找人的。”苏子言开门见山,把自己的腰牌举给她看。

老鸨见上面篆刻大理寺三个字,立刻收敛了笑容。

当日,牡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房中悬梁自缢。等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双目瞪大,巴掌脸惨白,舌头伸得老长,十分骇人。

开店的最怕闹出人命,不仅晦气,而且影响生意。为此,她费了好大的劲,花银子买通关系,这才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今日他们来查案,要是又闹大,她就算白忙了。

老鸨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几位官爷要找谁啊。”

苏子言也不在意,道:“找莺儿。”

“莺儿?”老鸨布满细细鱼尾纹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她的哪棵摇钱树。

苏子言帮她回忆:“她是牡丹的贴身丫鬟,我们想找她问点事,你叫她过来吧。”

这么一解释,老鸨就有印象了:“她啊,打从她那个主子没了以后,整天哭哭啼啼。守着牡丹的屋子,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着,我去叫她。”

苏子言闻言,出声制止了她:“等等,还是你带我们过去吧。正好,我们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能有什么线索啊,她是自杀的,又不是被人杀。”老鸨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转过身,“那,几位跟我来吧。”

打从兵部侍郎之子相中牡丹之后,老鸨就没再安排她接客。但牡丹姿颜姝丽,又气质出众,老鸨担心被其他客人看上,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便给她换了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如此,彻底远离楼里的喧嚣。

“就是这儿了。”老鸨忌惮这间屋子,不敢踏足,只敢把人带到门口,“莺儿就在里面,你们直接推门进去吧。我先回去了,官爷有事喊我。”

说完,她就步履匆匆离开了原地。

牡丹的卧房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陈设简单,却不失品味,没有半点奢靡之风。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墙上挂着字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的屋子。

莺儿听见脚步声,哑着嗓子问:“是谁啊?”

说着,她从里屋走出来,见几人俱是面生,神色戒备地又问了一遍:“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来查牡丹姑娘自尽一案。你就是莺儿?”苏子言问。

莺儿先是一怔,而后忙不迭地点头,噗通一声朝他跪下了:“求求官爷给我家姑娘伸冤,她绝不可能自杀的,这背后一定有隐情!”

谢云舒上前扶她起身,苏子言道:“你慢慢说,为何你一口咬定牡丹不会自杀?”

“因为,我家姑娘和楼里的其他姑娘都不一样。”

莺儿说,牡丹原是一个富商之女,也是大家闺秀来的。可惜家道中落,一路颠沛流离到京城,后来又为救母亲的病,不得已委身烟花之地。

“姑娘一直都有认真存钱,想有朝一日为自己赎身。年初的时候她还告诉我,马上要存够数了,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恢复自由身。大人,您说说,这样的姑娘,我实在想不出来她有什么理由自杀。”

苏子言给她倒了杯清茶,让她先稳定情绪。谢云舒绕着屋子走,瞧墙上的画像。

画中女子亭亭玉立,额角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姣好的面容。她手握书卷,衣袖半褪,露出一截红绳,上穿一块小巧精致的平安锁,更显皓腕脆弱易折。

案几上放着几本佛经,主人似乎已有一段时间不曾翻阅,封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谢云舒以为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熊孩子程怀瑜,于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你问问莺儿,牡丹平日里常去什么地方。”

容璟瞥了眼袖口处青葱般的手指,迟疑了一瞬,最后没有抽开,扭头把她的问题复述给不远处的莺儿。

谢云舒听到他的声音,眼前一黑,缓缓地、缓缓地、把自己的爪子收了回来。

“姑娘为了攒钱,素来很节俭,除非去红叶寺祈福,不然几乎不上街。”莺儿回答。

谢云舒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问牡丹多久去一次,突然想起自己不会变声,默默又把嘴闭上了,朝苏子言猛使眼色,示意他问。

容璟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笑意,替她问道:“多久去一次?”

莺儿回忆了一下:“姑娘说,十斋日,月满月亏,是诛罪结集的日子,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上香。大约……一个月前吧,次数忽然多了起来,变成两三天一趟。”

四人对视一眼,都听出了不对劲。

牡丹不接客,也不爱出门,能接触到的人少之又少。而向来每月两次的祈福,频率又无端端突然变高,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红叶寺。

容璟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佛经,眼底晦暗不明:“她出门,你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吗?”

莺儿摇摇头:“姑娘每次去起码两三个时辰,我不懂什么经啊佛的,只在马车上等她。”

“那,她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可有什么异样?”苏子言问。

“异样……”莺儿抿了抿唇,“没,没有什么异样。”

苏子言看出她方才那一瞬的欲言又止,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吗?”

莺儿抬起头看他,目光坚定:“当真没有。”

她打定主意不肯说,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容璟朝苏子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起身朝莺儿告辞:“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多谢你今日跟我们说了这么多。”

莺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姑娘真的是很好的人。楼里的其他姑娘根本不拿下人当人看,犯个小错就非打即骂,我伺候姑娘这么久,她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如果我能帮上大人,是我该高兴。”

常居底层的人,需要待她多少好,才会心怀感激?

一点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