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庞德的地铁站
警花当然不是去相亲，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简直成了薄樰的护花使者，主要原因大概还是出自她对程天生的不信任。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普通的火锅店老板，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接近薄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且警队在道上混的一个边缘化小眼线都知道，最近喻鑫鑫经常和程天生勾肩搭背地出现，非常有“狗男女”的气质，就薄樰还傻乎乎的，真的相信程天生是在火锅店里忙。
警花觉得她都快对薄樰产生母爱了，只要能准点下班，都会约薄樰出去吃个饭、看看电影什么的，这天她们约好在地铁口见，她还破天荒地比薄樰先到了，就过了安检在里面等她。
薄樰没让她等很久，十分钟左右就过来了，警花收起耳机，正挥着胳膊跟她打招呼，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装、帽子都戴起来的瘦弱男人疾步从她身边经过，撞了她就快速消失在了人群里。
“你怎么样？”警花快速跑过去，急急地问，“没受伤吧？”
薄樰抱着刚才被撞到的胳膊，有些奇怪地说：“没受伤，那个人刚才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警花心里一咯噔：“跟你说什么了？”
“我没太听清楚，什么‘面庞’，什么‘幽灵’，还有什么‘黑树干’和‘花瓣’？”薄樰凭着刚才瞬间零散的记忆说出了几个关键词，警花拉着她上地铁，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等地铁开动了才拿出手机来查。
“找到了，是庞德的一首很短的诗，只有两句，”警花念给她听，“‘人群中这些面庞幽灵般闪现，湿漉漉的黑树干上的花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有很多个翻译版本，我随便选的一个。”
警花本质上不是拥有文艺心的少女，对这句诗并没有太理解，但这些字串在一起，就像鞭子上的根根利刺，抽得薄樰整个人一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幽灵面庞”、“黑树干上的花瓣”，浑身黑衣黑帽把自己包裹起来的男人，特意撞上来念的这句诗……
薄樰想起她曾见过的那一张张一模一样的面容，那些影像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最后全都汇聚成了程天生的脸。
那个人一定是故意撞上来的，这句诗也是故意念给她听的，可他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了？”警花碰了碰她的脸，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薄樰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可能是刚才被吓到了。”
“别怕，可能就是一文青随便念的，不小心撞到了而已。”警花安慰了一句，就低头在手机软件上去团购电影票了。
一整个晚上薄樰都不在状态，看完电影出来，警花问她想去哪儿吃饭她也没什么兴致，最后还是程天生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接她们，她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程天生这天打扮得很休闲，导致他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了点，吃饭的时候特别大方地把菜单递给女士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警花跟他说话向来不客气，接过菜单就开始看，报出来的菜名全都是往贵了点的，她还嘲笑了一句：“好不容易在你火锅店以外的地方请我吃顿饭，可不能便宜了你。”
“放心大胆地点，就你这小身板，吃得了多少？”
程天生的表现非常自然，他还贴心地替薄樰把碗筷烫好了，活脱脱就是个宠女朋友的二十四孝好男人。
警花点好菜把菜单递给薄樰：“再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他都舍得不陪你，你可别想着替他省钱！”
薄樰配合地又点了个汤，程天生看着她的脸，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今晚明显不在状态，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问她一句就答一句，其余时候都一个人在发呆。
“你女朋友今晚在地铁站被人撞了一下，”警花大剌剌地回答他，“还念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诗，她大概吓着了，不过应该就是意外，现在的文艺青年多着呢，反正我是没听懂他念的那是什么。”
如果换做是以前，程天生一定会追问念的那句奇奇怪怪的诗是什么，还会很夸张地来回检查薄樰身上有没有受伤。
可他今晚什么都没说，甚至表情都没变，顺着警花的话点了点头，随口说：“别紧张，一会儿多吃点压压惊。”
不对，这一定有问题。薄樰没有很刻意地去看他，但是余光中，程天生的举止一直很自然，他时不时给她夹点菜，看起来好像和从前那个他没有区别。
但薄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着。她不想跟人讨论，也不是在寻求答案，她只是在求证，在确认她心里原本就有的答案。
“尹氏集团那个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了？”程天生居然主动问，“我发现人民警察真是很辛苦啊，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都没个休息时间的。”
他三番两次提醒她，还借周队长用纪律敲打她，让她不要随便泄露案情，这时候又明目张胆地想从她这里打听点什么。
警花觉得这人脸皮已经不是一般的厚了，她“呵呵”一声：“还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我们经常都是好几个案子一起办的好吗？之前袭击薄樰的那个人就还没找到，身份也没确认，这不我就经常来陪陪她吗？还不是也想多找点线索。”
她故意说：“谁让她男朋友日理万机，除了火锅店还有那么多‘不得不去’的地方，都没时间陪她呢？”
“不得不去”那四个字特意加了重音，生怕他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两人还要打口仗，薄樰突然站起来说：“你们先聊，我去趟卫生间。”
警花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一个可以和程天生单独说话的机会，薄樰刚走，她就压低声音问：“你接近薄樰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天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叫接近？我喜欢她、追求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已，多么美好的感情，被你说得好像别有用心一样，你说我跟她在一起能有什么目的？”
“你不是火锅店老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尹老先生的私人医院里？”
警花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喻鑫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近每天都在见面，你以为薄樰是傻子吗？一个女人会连自己男朋友每天身上带了其他女人的香水味都闻不出来？”
原本程天生一直皱着眉，听到最后一句才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她和你说什么了？”
警花早看出敌人的反侦查意识很强烈，当然不会就这么上当：“回答我的问题。”
“你刚才问的那些事，周队全都已经问过了，现在不是在警局，你脱了警服也只是我女朋友的朋友而已，我没义务必须回答你，”程天生喝了口啤酒，“喻鑫鑫的事我自己会和她解释，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得有数。”
警花“哟”了一声：“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记得我现在下班了、脱了警服，想让我替你保密的时候就提醒我要有职业道德，程老板，怎么道理到了你那儿就这么能因时制宜呢？”
程天生正要说什么，薄樰已经回来了，她坐下来，把之前脱了的外套重新穿上，还感慨了一句：“天真的冷起来了啊！”
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各有顾虑，只好什么都没再继续说，专心吃起饭来。
吃完饭之后，尽管警花一再拒绝说没必要，程天生还是在薄樰的坚持下把她送到了地铁站，警花临进去之前最后看了程天生一眼，薄樰出来就问：“你怎么得罪她了？”
“我能怎么得罪她？”程天生给她一个“我也搞不懂”的表情，“天天加班的女人，可能心理已经扭曲了吧。”
他把车开回家，却只是在楼下叮嘱了薄樰一句：“晚上记得锁好门，我晚上大概回不来了。”
程天生原本想看着薄樰上楼再走，但薄樰却坚持要站在原地送他离开，程天生大概是真的赶时间，也没再多坚持就直接开车走了。
等他的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才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调到录音界面打开最上面一条，静静地放在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