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空环境保护
陈自湘的解答，自然让张胜九十分受教，但此刻他更多的却想到远在家乡的姚强，那个烟不离手的物理老师。
“姚老师真是一个厉害的人，他如果当初离开了我们那片大山，会不会今天也像陈老师那样风光呢？”
在之后的日子里，张胜九逐步让陈自湘越来越多的了解自己，而陈自湘也发现，这个来自山区的黑瘦学生，似乎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见解和想法。
“胜九啊，原来你来自高黎贡山山区......不容易啊，我教了这么多届学生，从来没有来自那儿的。我也没去过你老家，不过，我倒是对高黎贡山还挺感兴趣的。”
“嗯，陈老师，我们那里的生物多样性在全球都首屈一指，这件事我也是这些年才知道，原来在山里的时候，根本就意识不到。”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陈自湘吟了一句诗，然后问道：“我们航天界有一个人倒是对你们那儿一直都很感兴趣，去了之后还失踪了，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哦？谁啊？我之前听我的物理老师提到过，说有个航天专家偏偏在元宵节过去调查，却又神秘兮兮的，不肯透露调查什么，后来就失踪了......”
“是的，就是他，他叫司空，是清华大学的教授和中国航天局的专家，跟我也算是认识，我们在很多场合都见过面。不过，我跟他观点不同，所以也没什么深交。”
“哦......”张胜九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注意到你总是提起你的物理老师，他对你的影响很深吗？”陈自湘好奇的问。
“是的，他叫姚强，看上去很大大咧咧，说话很冲，很直爽，但心思却非常细致，而且总是一阵见血的指出事情的本质。如果不是他对我的鞭策，我想......我可能没法考出那片大山......”
“你这个姚老师是考出大山之后，再回去教书的吗？”
“不是，我觉得很可惜，总觉得以他的才能，应该在更加宽广的世界发展。”
“哈哈，胜九，你这就是悖论。听得出来，你很崇拜这个姚老师，而且并不是因为他有过大山以外的阅历，相反，如果他真的离开过大山，或许你就压根碰不到他，因为他很可能就不会回去了。”
“是啊......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到这里，张胜九还是没有把自己父母已经多年未见的事实告诉陈自湘，倒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向这位新的人生导师吐露心声，而是觉得陈自湘多半也帮不上忙。
“他或许是对的。”
“对了，陈老师，刚才您说您跟那个司空观点不同，可以详细讲讲吗？”张胜九突然对这个司空充满了好奇，毕竟他人是在自己的家乡失踪的。
“没什么不能讲的。我们观点的分歧跟第一堂课上你问我的问题其实有关系。他是一个坚定的太空环境保护派......”
“太空环境保护派？”
“你可以先想象一下，环境保护派的观点主要是什么？人类要控制碳排放，要发展新能源，否则地球就会因为温室效应和全球变暖最终成为一个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对不对？这有错吗？当然没错。可是，有些环境保护人士打着这个旗号，到处指手画脚，说别人不环保，这就有问题了。经济发展，科技发展，怎么可能不产生碳排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发展的速度和碳排放的数量有一定程度的正相关关系......”
“嗯，我听明白了，您支持环境保护，但是不支持打着环保的旗号不发展。”
“总结得很到位。”陈自湘点了点头：“好，按照这个思路，所谓太空环境保护，就是说我们的外太空里有太多的太空碎片了，这些碎片又被称之为太空垃圾。好了，垃圾太多了怎么办？是不是要一边清扫，一边减少垃圾的产生？可是，这些垃圾是怎么产生的？不都是人类的太空活动产生的吗？发射火箭的残骸，退役卫星的‘尸体’，等等等等。好了，要保护太空环境，那人类还要不要探索太空？要不要走出摇篮？卫星和火箭的发明也不过一个世纪，那我们就回退到一百年前，太空里干净得很，山清水秀呢，那我们人类的未来在哪里呢？继续在地球上内卷吗？”
“内卷？”
“一个社会学名词，大致意思就是窝里斗，不增加价值。你想想看，地球在宇宙中才是沧海一粟，如果我们不冲出地球，去探索广阔的宇宙，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如果按照您对环境保护的态度来推断，您对太空环境保护的态度也应该是，太空垃圾的治理是必要的，但不能因噎废食，就不发展太空，走向星辰大海了？”不知为何，张胜九对司空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愫，两人明明完全非亲非故，他却潜意识中想为司空辩护。
“就是这样......走向星辰大海，这个描述很贴切。”
“嘿嘿，这是我最近读的一部长篇小说《银河英雄传说》里的词，我也很喜欢......”张胜九有些不好意思：“另外，我觉得，或许司空的想法跟您一致呢？其实，你们都不反对太空环境保护。”
“不，还是有区别的，他是保守派，我是激进派。我认为，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水平和外太空的广袤空间来看，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对太空活动进行任何限制，也不需要太空垃圾治理，就好像在塑料发明之前，我们压根就不用担心塑料袋不容易降解这个环保问题一样。更何况，我们还有大气层呢，大气层的摩擦足以把绝大多数的太空垃圾烧毁，这可是比我们地球上焚烧垃圾环保得多的方式......”
“哦......”
“胜九，你在第一堂课上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当时因为时间所限，我没法完全展开说，今天正好我们聊到这儿，我不妨再多说一点。火箭残骸也有可能成为太空垃圾，可是，你知道目前我们对于火箭残骸的处理已经有很多种成熟手段了吗？现在我们在设计火箭的时候，就已经把残骸可能的落地地点和时机做了测算，提前做了很多预案，并且采用受控离轨、无控再入离轨、钝化处理等方式，让残骸以更安全的方式在大气层燃烧掉。火箭残骸如此，我相信其它的太空垃圾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所以，你是杞人忧天了。司空和他的门徒们也是杞人忧天了。我相信，人类的未来一定在太空，现在是我们义无反顾的冲出大气层的时代。”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展太空活动了？”张胜九笑着问道。他被陈自湘的**所感染了。
“没错，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这几个字在张胜九心中重重的撞击，直到多年以后还在回响。
看见张胜九那满脸的斗志，陈自湘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是你们的......另外，过些天清华大学要来跟我们交流交流，他们的老师学生很多都是司空的徒弟，所以，免不了要跟我们有一番讨论，到时候，你可要知道自己得站在哪一边啊。”
“我明白！”张胜九坚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