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祖孙仨推心置腹
“虽然我们住在官茅厮背后,但好在凤姐开了这间火锅店,用香味掩去去臭味,这才没让我们善果巷的居民天天闻臭,哈哈哈...”
晚饭毕,夜幕也跟随降临,蝉声高唱,枝叶轻摆,晚风徐徐,初升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出门纳凉的十八梯居民。
他们人手一杯老荫茶,或坐或站,嗅闻着弥留在空气中的冒菜香气,从炎家老灶聊到重庆火锅的发展史,侃侃而谈,欢笑不断。
炎椒椒也端了张小马扎出来,坐在炎九凤身旁,听她讲述在江上卖水八块的过往经历。
“水八块作为重庆火锅最早的雏形,其实是来源于船工出航前的祭奠仪式,即船上一灶一锅的烹饪形式,而每口锅均被分割为八格,售价基本为一个铜板八块牛肉,故称‘水八块’。吃的时候,则是每人占一格,加酌料,烫牛肉、牛心、牛肝、牛肺、牛油渣等,算是九宫格的雏形。”
“那为什么重庆的火锅要叫毛肚火锅呢?我们四川的火锅就叫火锅,毛肚只是其中一种菜品。”炎椒椒疑惑道。
“因为呀,咱们重庆火锅主要是以烫煮水牛毛肚为主菜,延续了清末民初时对火锅的习惯命名方式,而此称呼一直延续到七十年代初,重庆火锅第二次勃兴之时。尽管,现如今的重庆火锅增添了其他花样,但毛肚火锅仍旧是山城火锅大军的引领者。”炎九凤解释道。
“如果追溯源头,就要从朝天门的前身说起。”钱进来补充道。
“朝天门的前身?”
炎椒椒转过身,好奇地看向他。
“咱们重庆两江江流之处的朝天门,原是回民屠宰牲口的地方,具体位置就在下半城南纪门的宰房街,现在的长江大桥桥坎下。因为回民宰牛后只要其肉、骨、皮,不要牛内脏,所以,被丢弃的内脏便由岸边的水手、纤夫捡回家,洗净后倒入锅中,再加入辣椒、花椒、姜、蒜、盐等辛辣物,煮而食之,一来饱腹,二来驱寒、祛湿,久而久之,就演变成重庆最早,也是最有名气的麻辣毛肚火锅。”钱进来讲述道。
“而真正将毛肚火锅做成饮食生意的则是马氏兄弟,他们廉价收购不易售出的牛毛肚和血旺,在下宰房街开了一家以毛肚为主要菜品,仿市井水八块制作方法和吃法的红汤毛肚火锅馆,这才让后来者相继效仿,将重庆毛肚火锅发扬起来。”炎九凤接话道。
“等到清朝末年,川江航运繁荣,促使解放碑一带出现许多挑担小贩,一担水牛内脏、一担煤炉,沿街现煮现卖,让火锅从江上靠岸。再到了改革开放初期,重庆火锅店开始卖‘三拖一’,也就是荤菜三块钱一份,素菜一块一份,而你们老炎家就是靠着‘三拖一’才在十八梯扎根下来。”钱进来又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炎家人和火锅还真是关系匪浅,渊源深厚。”
炎椒椒了然点头,继续拉着钱进来问东问西;而一直没有开腔的炎娜则挪到炎九凤身旁坐下,欲言又止道:“妈,咳..那啥...”
“咋了?困了?困了就回去睡吧。”炎九凤随即道。
“没困。”
炎娜摇摇头,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才细声慢语道:“妈,这六年来,你辛苦了。”
“害!你这是咋了?怎么突然说起煽情的话来?”炎九凤哭笑不得。
“妈,那四个杂毛的事情,是我想多了。”
炎娜搓了搓手,讪讪而语。
“噗!什么杂毛呀?是红黄蓝绿。”炎九凤失笑。
“哈哈!远远看过去,就像染色的鸡毛掸子。”炎娜大笑道。
“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哈哈...”
闻言,炎九凤也跟着仰头大笑起来。
“妈,外婆,你们在笑啥?”
听到身旁传来的欢笑声,炎椒椒又将小马扎挪到二人中间,好奇打问。
“笑那四个染色的鸡毛掸子。”炎娜笑着解释。
“四个染色的鸡毛掸子?”
炎椒椒一脸莫名,瞅了一眼春山如笑的炎娜,才扭头看向炎九凤,犹豫道:“外婆,我今天听莽莽讲了件事。”
“什么事呀?”炎九凤问道。
“就是..就是...”
又瞄了一眼炎娜,炎椒椒才小声道:“我们炎家老灶的背后还有两个大股东,对吧?”
“两个?不是只有钱叔叔一个吗?”炎娜立马问道。
“还有你薛奶奶。”炎九凤解惑道。
“薛奶奶何时投资了咱们炎家老灶?”炎娜又问。
“是这般的...”
见女儿和外孙女皆疑惑好奇地瞅着自己,炎九凤遂不再隐瞒,将六年前盘下炎家老灶的经过向二人详述道来。
当初,炎庆重伤回来,光是治疗他的腿疾就花去了炎九凤攒下多年的积蓄,加之,还要照顾他的妻儿,单靠卖三拖一,根本维持不了生计。
钱进来看出她的窘迫,为了帮助她,便提议将老炎家的一楼改成火锅店,再拉着薛老太一块儿出资,炎九凤只需出力,就把炎家老灶给整出来了。
所以,薛老太和钱进来算是炎家老灶背后的大股东,而炎九凤则是技术入股,不过,利润却是按照四四二来分配,由薛老太和炎九凤占大头,钱进来占小头。
“当初没有将薛阿姨入股的事告诉你,是怕你多虑,原本你就不赞成我搞火锅店,若是得知这背后还有薛阿姨入股,想必会更加反对。”
炎九凤看向炎娜,歉然解释;后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似是理解,又似是释然。
“可是外婆,这样一来,那你岂不是在给薛祖祖和钱爷爷打工?”
炎椒椒终于问出了心头顾虑。
“傻孩子,我也是股东呀,而且我分钱没出,只是腾出一楼的房间,再加上自己的手艺,并不吃亏。况且,现如今做生意,只有多方投资,才能将规模做起来,单凭一己之力,很难面面俱到。”炎九凤如实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炎娜笑着附和道。
“唔..似乎是。”
炎椒椒点点头,细细揣摩着二人的这番话。
“只是这些年辛苦你了,妈。”
炎娜紧握住炎九凤的手,终于释怀,亦感慨万千。
“别人是苦尽甘来,而我们炎家人则是苦尽辣来。”
炎九凤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又将炎椒椒揽过来,对她们二人言笑晏晏,而炎椒椒则在这个酷热的夏夜,将这句话铭记于心,并在执掌炎家老灶后,言犹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