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热爱(7)

王芝警示一眼,阮金玉便不再说话。

吴广文认为阮金玉不是不爱讲话,相反她话多且有意味,但一直被王芝所阻止,所以想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接下来,王芝同他们一块走,阮金玉话不多,一副优雅的姿态,一如当时刚见面那样。

吴广文对阮金玉报以疑惑,次次想问,但一直碍于王芝在场,没有成功。

另外一边,邓子云和姚万宁没看见吴广文,邓子云想去找,但姚万宁却说:“场地就那么大,没事。大家自己看自己的不好吗?非要凑在一起,又不是打麻将。”

“……”邓子云瞥了他一眼,姚万宁脾气向来冷漠,似乎对周遭的东西都不是很在意,“那也是,小文做的比你好,你巴不得他不见,这样你就是第一名。”

姚万宁知道邓子云对他误解颇深,但他懒得解释,他是视为吴广文为竞争对手,但不至于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因为没必要,大家都是学徒,没有什么巨大的利益竞争,何来怀恨在心,最多只是妒忌罢了。

他是妒忌小文有工资,自己没有,但又怎样,一方面他是气恼,但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人家真的比自己好,这点毋庸置疑。

倘若王芝给邓子云工资,那他真的是气炸。

姚万宁不想理会邓子云的疯言疯语,径自看展。

邓子云没辙,只能自己去找吴广文。

姚万宁见状,“一天到晚跟在小文屁股后面,你是小文的小跟班啊。”

“我呸,你胡说什么呐,我和小文的关系好,你就那么嫉妒,我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了,你不就是不喜欢我们嘛,你以为我喜欢你嘛。”

“无聊,我怀疑你有臆想症,一有事情就往偏激的想,这就是你最大的缺陷,能力是有,但过于偏激,又过于自大,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也走不到多久。”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正当两人发生口角之际,王芝喝住两人,“住手,你们俩在干嘛?大庭广众之下,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两人这才罢休,邓子云瞪了姚万宁一眼。

“你们是同门师兄弟,搞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大家要和和气气,而不是在这里搞事情。”

两人被王芝训了一顿,安静得不讲一句话。

邓子云发誓不跟姚万宁再讲一句话。

杭州之行还没到第三天就结束,听闻国内外蔓延一种病“非典型肺炎”,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国内局势越演越烈,于是带着大家回到山口。

当然,这次连阮金玉也必须待在山口,县里的人几乎都跑到农村避难,连公交车上都空无一人。

阮金玉一开始不同意,但见新闻如此严重,过了三天,主动搬到工作室。

工作室的宿舍里有王芝的房间,与三人隔得很远,一开始三人不知道阮金玉过来。

直到两天后,邓子云哼着歌在院子里晒裤子,瞧见不远处有个美女在浇花,身材婀娜多姿、一头长发如瀑布,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吹了个口哨。

只见美女缓缓转过头,邓子云屏住呼吸,大吃一惊地喊:“师……师母。”

邓子云赶紧扒拉着裤子,不想给阮金玉看见,他毕竟已经是个男人,有羞耻感。

阮金玉主动解释道:“哦,这不是赶上非典,王芝让我在这里躲着,你就别介意了,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呵呵呵呵呵,王老师都没跟我们说。”

“这事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阮金玉看着清清冷冷,好像最近刚播的金粉世家里的冷清秋,脾气却大大咧咧,极为洒脱。邓子云喜欢冷清秋那种类型的女人,之前的方小丽如出一辙,可师母这脾气嘛,实在不合胃口,他竟有种忽然梦碎的感觉。

这种两极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

邓子云首先就跟吴广文说了这事,主要是提醒吴广文注意打扮,这院子里有女人了,千万不要光膀子出去。

吴广文惊讶,没想到阮金玉住在这里,那他是不是可以去问问关于爸爸的事。

恰巧姚万宁路过,听见两人的谈论。

姚万宁冷笑地反驳邓子云的话,“这院子里除了你,没人能干出光膀子四处溜达的事。”

确实如此,在这院子里,就属邓子云最为洒脱。平时穿衣不拘一格,红的、绿的、黄的,五颜六色都有,有时候高兴起来光膀子出门也是时有的、

反观吴广文和姚万宁,两人在穿衣打扮上,较为朴实,也干不出这种事。

邓子云刚想反驳,又觉得姚万宁说的也有道理,怎么都说不出口。

由于“非典”大伙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可这与三人无关,他们依旧每天起来钻研石雕,而另外一个工作室里,除了姚万宁督促他们之外,吴广文也会去教一教。

他们与另外一个工作的人是住在一起的,大家等于一起被封在一个地方。

那边的学徒对吴广文颇为崇拜,吴广文在市里雕龙一战成名,一时之间名声大噪,殷勤的声音纷至沓来。

工作室里有个穿着白衬衣的小年轻说:“小文,凭你这样的水平,自己开个工作室绰绰有余,你在这里继续干着,工资微薄,也没什么前途,没多大意思。”

另外个人说:“是啊,你在外面的名声别提多大了,可谓是崛起的黑马,如果我是你,我就马上开工作室,然后宣传自己。”

开工作室?

吴广文从未想过这事,总觉得在王芝面前,自己的水平不值一提,有什么资格开工作室呢。

正在吴广文愣神之际,他看见王芝站在门口,他冲着王芝喊:“王老师。”

众人一听王芝来了,不再废话,专心致志地做手头上的活。

王芝巡视一周,而后让吴广文出来聊天。

吴广文不知王芝的意思,两人有的没的瞎聊。忽的,王芝话锋一转,“你能力尚可,有想过自己开工作室吗?”

“没,我能力不足。”

“恩……开个工作室耗费太多精力,你现在还在成长阶段,应该耗费更大的心力在石雕上,其余杂七杂八的事过多干涉,可能会扰乱心神。你看傅远就是个例子,现在的水平是越来越差,你在我这里,我会好好培养你。我琢磨着,到时候你做我这里的负责人,以后大事小事都归你管,至于工资嘛,你放心,会加一倍,你的石雕作品我会帮你销售出去,钱也是你的。”

“谢谢王老师,我知道了。”

王芝的话在吴广文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想起傅远的遭遇,他唏嘘不已。

傅远倒不是因石雕工作室分神,而是过于在乎小人手段导致,他想,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能使用小人手段,不然……害人害己。

王芝显然是想继续培养他,所以才会说这话,吴广文没有自行开石雕工作室的心思,对于王芝的安排,自然是高兴的。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个月,众人在电视上看着“非典”的报道,不知这“非典”何时是个头,忧心忡忡。

中午,吴广文吃完饭,看见阮金玉在院子里洗衣服。

他微微讶异,阮金玉不像是洗衣服的人,她那一双纤纤玉手,仿佛从未干过家事一般。

吴广文是个闷脾气,对着阮金玉打了招呼,然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阮金玉抬起头,“小文,过来帮你王老师的衣服晾起来。”

吴广文听话地将衣服晾起来。

阳光照下,看着吴广文忙前忙后的身影,阮金玉忽的就笑起来,“我在这看着,你和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

吴广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和我爸没怎么见过几次,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他们就在国外了,师母,你能跟我说说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好人。你爸属于老好人那种,平日里勤勤恳恳干活,没什么心机,学石雕的天赋是有的,但他这人太醉心于石雕本身,而忽略了人际关系。我这么跟你说,无论是你们学石雕的,还是我们跳舞的,我们都有个圈子,在圈子里你不能太过于得罪人,搞得大家群起而攻之。当然啦,如果实力够硬也是没问题,可你爸恰恰还在学徒阶段就这样,那……直接被碾的连渣都不剩。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人总要学会成长,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你知道吗?”

吴广文抓住重点,他问:“那些人是谁?”

他从未听王芝提起。

“是谁不重要?孩子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现在该关心的是如何做好手头上的事,以及……不要步你爸的后尘。我看得出,你跟你爸一样有天赋,但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有天赋是好,但人不能仅仅只有天赋,还有关系和未来规划,否则你的天赋将会被挥霍的所剩无几。”

“师母,那你认为我未来的规划应该是怎么样的?我不懂。”

阮金玉笑了,“当然是帮你王老师好好做事,以后帮着培养学徒,你在王老师的保护之下,能最大程度发挥你的才华,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王老师会帮你运营一切,你只需做好自己即可。再者,你王老师年纪也大了,他需要新鲜的血液传承下去,你,不,应该是你们,是他所有的学生里最优秀的,你们是他最好的选择。”

姚万宁刚好要要晒衣服,见两人在讲话,躲在一旁偷听。

之后,两人交谈完毕。阮金玉离开,留下吴广文在原地思考。

突然,姚万宁从一旁走出来,吴广文吓了一跳。

姚万宁一边晒衣服,一边问:“你怎么想的?”

吴广文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想的?”

“当然是师母讲的话,你认为可以吗?你甘心只在这里辅佐王老师,而不是自己出去开工作室?”

“我们才学了两年,所有的能力都不成熟,待在王老师的工作室是最好的选择。我认为她说的没错,这样对于我们是最好的选择,何必要出去干,累的是自己,而且王老师说的也对,出去会分心,我们作为石雕艺人,要明确自己的定位。”

姚万宁没由来地冷笑一声,“好吧,随便你,你不要后悔。”

吴广文:“……”

吴广文不解姚万宁突如其来的不善。

吃完晚饭后,姚万宁来到王芝的房门口,正巧王芝回来。

姚万宁声称要跟王芝聊聊,于是两人进了房间。

王芝的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姚万宁四周看了看,而后说:“王老师,你认为我的能力怎么样?”

王芝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说:“你的能力自然是不错的,你在县里口碑颇好,是我最满意的学生之一。”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小文有工资,而我没有。”

“孩子,原来你是跟我说这些,这不是时候未到。你这孩子,你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我虽然是你老师,但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姚万宁:“王老师,你是不愿意是吗?”

“你的功力只能说还行,达不到我的标准。”

姚万宁沉吟片刻,“王老师,这些年你拿我们的作品以自己的名义高价出售,这难道是你的标准。”

室内一沉死寂。

王芝砰地一声放下茶杯,“孩子,是谁跟你说这些胡话?这是污蔑,你千万不要相信。”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很感谢你培养我。曾经我一直当你是长辈一般尊重,但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不齿,王老师你这些年的作品是越来越不行了,所以你把小文和我的作品以自己的名义高价出售到外地。因我们俩孤陋寡闻,所以一直不知,倘若这作品是你指导我们做,我也不会这样,可……这些作品全都是属于我们自己完成。你每次看完,一直说水平不够,只能作为练习作品,随即收走。我们俩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你真的是收走放起来,却没想到啊……你是拿出去卖。王老师,枉你为人师表,却做出这种事,你对得起我和小文吗?”

王芝上下打量着姚万宁,眼神中透着凌厉,“孩子,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和小文,那你可直接和小文说,但你跑来我这里撒泼,你要的不仅仅是质问,而是另有所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