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热爱(6)
邓子云得到王芝夸奖心底别提多高兴,仿佛中了一个亿,语气激动,“王老师你想奖励我们什么。”
王芝淡笑:“你们想要什么?”
姚万宁瞥了邓子云一眼,“得奖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我们不需要什么奖励。”
丫丫个呸,这个殷切的小子啊。
邓子云是不会让他嘚瑟,“呵,就你会说话,把我们全都当死人了。”
王芝看着两人的争执不言语,这两个孩子虽然矛盾多,但实际内心善良,会彼此相互帮助,如此想来,倒是一派和乐融融。
吴广文连忙从中说:“你们俩别吵了,让王老师说吧。”
两人这才慢慢停下。
王芝说:“给你们放假三天,带你们去杭州看石雕博物展怎么样?”
三人一听皆是欢呼,吴广文是去过一两次杭州,但都是匆匆办事,现在是正儿八经去玩,内心雀跃不已;邓子云本就是个爱玩的人,去哪都好;姚万宁虽然出过国,但却没在杭州玩过,自然是充满憧憬。
王芝同朋友借了一辆面包车,一起去的除了吴广文三人和王芝之外,还有王芝的太太阮金玉。
这是三人头回见到阮金玉,她外表优雅,身材高挑,瓷白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美玉,活脱脱一个电影女明星般漂亮。
阮金玉从未去过王芝的石雕工作室,她在县里是个舞蹈老师,平日里若是不教课的话,那就在家画画,不喜欢掺和王芝的事。
两人虽然是夫妻,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互不干涉。
车上,阮金玉不爱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挺美的,仿佛一幅画。
王芝时常会问她吃的喝的,只是阮金玉不喜欢在车上吃吃喝喝,径自休息。
三人一开始聊得正欢,而后见阮金玉昏昏欲睡,自觉就小声许多。
王芝找来的司机是本地人,时不时会插一两句话进来,在听到吴广文拿了市石雕比赛第一时,他哈哈大笑起来,“看不出你小小只的,还有点本事,还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吴广文是众人眼中的小个子,在王芝这里油水不错,已经长胖一些,“谁啊。”
司机:“就以前一起出去打工的工友叫吴军,也不知道你认识吗?他就属于无师自通的那种人,别的事情嘛干啥啥不行,就石雕这事,真……是一个天才,我看他随便雕一个都是精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司机说起吴军两字的时候,阮金玉微微抬眸,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转瞬即逝,继续闭眼休息。
吴广文没有想到车上的司机是爸爸的工友,他一时之间思绪乱了,“师傅,你出过国啊。”
司机是个话痨,“出过啊,我很早就出过国了,四处打工,这不赚了些钱就回国搞点生意做做,在国外真苦啊,再说我也没居留,偷渡出去的,一直在国外总不是个事。”
邓子云笑着说:“哟,老板啊,那让你帮我们开车是纡尊降贵了。”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回来也不好做啊,搞点小生意,生意又不好,这不还帮我朋友开车,赚点外快。”司机唉声叹气,“在国外就是这样,好的人超好,差的人超差,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
吴广文说:“吴军是我爸爸。”
话音刚落,阮金玉猛地转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丝不可置信,而后扭头瞥了一眼王芝。
王芝依然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吴军是你爸啊。”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吴广文,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你给你爸争气了。”
姚万宁坐在一旁不言语,看着王芝和阮金玉的互动,心中纳闷,这夫妻俩平日里都不沟通的吗?为什么阮金玉似乎对一切都不知情,又或者阮金玉确实是不在乎王芝的工作室做的如何,以至于懒得管这些事。
不知为何,姚万宁觉得两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众人到了杭州,三人累得不行,虽然没有干活,但坐车比干活还累,吴广文一到就躺下休息,另外两人赶紧洗漱关灯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出去玩。
隔壁房间,阮金玉卫生间的镜子前卸妆,一出来就看见王芝在一旁看书,阮金玉说:“早些休息吧,明天挺累的。”
“恩,好,你先睡。”
阮金玉走到王芝面前,一把拿过他手中的书,“灯这么亮,我怎么睡?”
王芝叹气,“好好好,我去洗漱。”
王芝在卫生间里刷牙,阮金玉在他身后说:“吴军的儿子在你工作室,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起。”
王芝动作一顿,“你不是从不关心我工作室的事情吗?”
“也不是不关心,只是石雕那块我不懂,我不想费劲,那孩子你确定要放在身边吗?你真是心大,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毕竟当年吴军出国,或多或少有你的因素,如果那孩子知道的话,那……”
“没什么可怕的,吴军早就知道他在我这里做,可……他从来没跟这孩子提过,要是说过那孩子憋不住会来问我,那段往事毕竟不光彩,谁都不想说,既然没说,那又何来这孩子反咬我一口之说,万事别想那么多,想多了容易老,你不是最爱美的吗?”
阮金玉脸色稍稍缓和,“我是怕农夫与蛇。”
“怕就不会放到身边,你过于敏感,好了,你睡觉吧。”
阮金玉还想说些什么,但王芝不肯接话,她也没辙,只能躺下睡觉。
第二天众人早早就起来,去游了西湖,这是吴广文第一次看到西湖,不禁感叹,西湖竟这么大,饶了一圈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邓子云比他们见多识广些,会在一旁介绍着。
一直到晚上,众人累得不行回到宾馆,虽然累,却极为满足。
本来三人想在宾馆吃泡面,可王芝一定要三人出去吃饭,三人只能出门。
饭店离宾馆很近,是他们本地人开的,三人一进去,阮金玉早已坐那了,她招呼他们,顺便去点菜。
阮金玉和老板较为熟悉,两人一直在聊天。
菜是一个接一个的上,三人吃得很饱,吴广文一扭头,看见姚万宁盯着一个女孩发愣,他顺着视线看去。
那女孩应该是这里的女服务员,长相清秀,有一对小酒窝。
邓子云自然也看到,立马叨叨叨:“哎呀,你这是看上人家姑娘,要不要我去跟她要电话……”
姚万宁怒视他一眼,“少胡说。”
邓子云没好气地说:“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见你喜欢那姑娘所以问你,没想到你还这副德行。”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哼,我怕你胆小,问你需不需要我去帮忙要个电话号码或者联系方式,看你紧张成什么样,以为我要干嘛,我还能干嘛,这不是为兄弟你着急啊。”
姚万宁冷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情感那么丰富。”
“我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敢情这年头喜欢别人也有错了?这是什么道理啊。这事我得说说你,你就是太死板,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姚万宁冷冷地说:“闭嘴吧你。”
“我真懒得理你。你就打一辈子光棍。”
吴广文在一旁一句话都插不上,他是看出姚万宁对那姑娘有点意思,但姚万宁似乎不想被邓子云知道,不知他是害羞还是窘迫。
回去的路上,邓子云和姚万宁各自走一边,想来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发火了。
两人虽然口角多,但大多都没放在心上,也不知为什么会因这事发火。
吴广文走到姚万宁身边,“其实子云哥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好心帮你问问,你别太在意。”
姚万宁面无表情,“小文,像我们这种出生的人,他是很难体会我们的感受,比如说他可以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但我们没资格,我们没钱没权没文化,几乎是什么都不占,即使内心喜欢什么,也没法去追求,我们只有力争上游,别无他法。”
吴广文能够体会姚万宁心中的感受,虽说出生不代表什么,但自己努力的速度比不上人家的起步,那么出生恰恰就是什么。
姚万宁是喜欢那个女孩的,但他心里觉得没资格,喜欢的代价太大,所以他就默默看着。
可邓子云戳破一切,还要去要人家电话,这在某一程度上打击了姚万宁的自信心,他自然会生气。
站在邓子云那个角度,明明是好意,却被姚万宁呵斥,他肯定也是不理解。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不在于矛盾的本身,而是因不同背景和地位所产生的差异化思维。
吴广文觉得不好说什么,毕竟两人都是好兄弟。
“难啊。”
王芝和阮金玉慢悠悠地走在后头,瞅着三人的举动,阮金云笑着说:“你这三个徒弟挺有意思的,个性鲜明,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是孩子,你作为人家的师母,不应该是这种姿态。”
“呵,就你姿态好,你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大善人,只是……未必吧,这群孩子不懂事,才把你当做好老师,你的套路又岂是他们能接得住的,呵呵……”
王芝扭头看了一眼阮金玉,“你不管工作室的事是对的,祸从口出知道吗?少说两句。”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直都跟你站在统一战线上,你怕什么啊,工作室的事我当然不管了,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孩子们乱讲什么,我有那么傻吗。”
三人一觉睡醒,被拉着去参观石雕博物展。
在这之前,三人都没看过,连喜欢四处介绍的邓子云都词穷,里面的石雕美轮美奂,焕发生机。
吴广文参观了一圈,似感叹地说:“我在这里能看到所谓的匠心精神,每一个作品都是精心制作,不知耗费多少心血。”
他是跟邓子云和姚万宁说的,但一转头,这两人不见了,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走散的。
此时阮金玉刚好走过来,瞥了一眼吴广文,淡笑:“没准以后你的作品也会在这里,不要羡慕其他人。”
吴广文对阮金玉有一种敬畏之心,阮金玉气质绝佳,加上穿衣打扮得体,无形之间让他感到一阵自卑,毕竟自己个头小、不善言辞、穿衣随意,在她的面前,他真的要低到尘埃里去。
“师母。”
阮金玉象征性地应了下,两人边走边看,她打量着吴广文,“你倒是和你爸爸长得很像,一开始没认出,如今一看,那是越看越像。”
吴广文一怔,没想到眼前的师母也会认识爸爸。
“你好奇?不用好奇,我们大家年轻的时候都是朋友,青田县城小,又是石雕这个圈子的,总是认识的,你爸是个有天赋的人,你跟他一样,遗传到位。”
吴广文不理解阮金玉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夸还是贬。
“也没有,我爸混得不怎么样,所以才出国的,要是他混得好些也不会这样。”
“这个嘛,也不一定,我认为做人做事,不能锋芒太露,否则会引来一堆觊觎的人,有才华的人应该适时发挥才华,要是什么东西都是你第一,人家自然会不满,毕竟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群人碾压你,你压根就喘不过气。”
阮金玉的只言片语中,透露他爸当年是过于显摆,所以才导致一堆人对付?吴广文似懂非懂,但她看着是知道很多。
“那师母……”
吴广文还没问完,王芝就过来了,他看着两人,笑眯眯地问:“看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很无聊,我又不懂石雕,看着都想睡觉,反正就是一堆石头嘛。”
“你不喜欢自然觉得无趣。”王芝扭头问吴广文:“小文,是不是受益匪浅?”
吴广文点点头,“是的,我觉得很惊艳,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
王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真会妄自菲薄,你只要相信自己会的,自然就有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在人为,懂吗?”
“事在人为,确实是啊,任何事情都可以轻易改变。”阮金玉说完发出嘲讽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