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15)

吴广文点头,“我知道了王老师,我会好好专心石雕的。”

王芝笑了笑,“人若是太过于在乎名利,很容易失去自我的,切记,还有……”

吴广文见王芝欲言又止,好奇地问:“还有什么?”

“没什么,有些事情现在跟你说太早,你需要时间去感悟。”

又过了约莫半个月,终于开始第三场决赛,决赛赛场一共十二个人,台上坐着的领导和评委依然是原班人马。

主持人宣布规则,众人分到一块样式差不多的石头,根据要求打胚,题目已经定了,与上次差不多是一个较为简单的东西——梨子。

比赛时间为36个小时,做到哪算哪,时间一到就上交。睡眠时间是强制六小时或六小时以上。评比规则同上场基本一致,还是评委评比。

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众人所住的宿舍是距离比赛会场大约十分钟的地方,所以主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众人说要注意安全。

比赛开始,众人各自分到石头,吴广文拿到石头时,沉思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姚万宁早就专心致志地做着,而不远处的傅远,一边做着,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向吴广文,他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显然,他比吴广文更为紧张,嘴里念念叨叨,怎么还不动手,还在等什么呢。

终于吴广文开始做了,与上次差不多,别人都已经干了好一会儿,他才刚过开始做。

傅远又仔细地瞟了下,这回没画图,那干嘛耽搁这么久。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直到晚上十二点,众人才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休息。

姚万宁和吴广文一同走着,姚万宁问:“这次你觉得难吗?”

吴广文也没藏着掖着,“我认为挺难的,打胚需要的专注力和体力,还有石头里面的未知情况,倘若我这边敲进去遇到情况,那么要适时变化,这次比赛题目虽然简单,是个梨子,但依然与上次一样,需要质量和速度的把控,再者……梨子是很容易做坏的,因为它的型不简单,所谓一步难,步步难,一步错,步步错就是这样。”

姚万宁:“可……听你这么说来,你心中已经有些数了不是吗?”

姚万宁知道吴广文的脾气,从来是喜欢挑战高难度的,比如说之前王芝本想让吴广文做水果石雕,但吴广文非要做百花齐放,虽然中间波折诸多,一开始自然是顺利的,中间几次三番都需要王芝的帮助,幸好问题不大,作品才得以完成,他以为吴广文会吸取这次教训,下次稳中求进,却没想到吴广文骨子里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他压根就不会吸取所谓的“教训”,依然是要挑战高难度。

在他的眼里,吴广文只是生活上的脾气较为温和,使劲骨子里有一股较真和自傲。

在石雕这块,吴广文就没什么难的。

吴广文摇头:“我没什么把握,顺其自然。”

姚万宁:“随你,反正我是不相信你会觉得难。”

吴广文见他这么说,也不想过多解释,因为很多事情,人家真的不信,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本来他对于这次比赛紧张过多,但王芝的话让他有所解压,他现在只想把这次比赛当做锻炼,人生还长着,不要刻意求当下的奖。

两人即将到房间的时候,在走廊上看到傅远,两人对傅远的印象不好,也就没再多言。

傅远直接走到两人的面前,“我看你们俩愁眉苦脸的样,估计是被这次打胚给难住了吧?”

姚万宁冷笑:“我见你的脸色也没多好,想必被难住的是你。”

傅远直勾勾地看着姚万宁,一副高傲的模样,“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跟我讲话,论石雕技术,你不如我,论家境,你不如我,一个手下败将竟然跟我谈什么难不难,简直是好笑。”

姚万宁简直要气炸了,虽然平日里邓子云嘀嘀咕咕话多,但均是不伤人的,眼前这个傅远一出口就直击要害,将他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人在愤怒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姚万宁此时此刻就是如此,他有满腔怒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吴广文接话,“今天比赛的时候,我看你坐着摇来摇去,来时不时往我这边看,我想你是觉得题目太难,所以想看看我是怎么做的对吗?可惜,你在我这里也是一无所获,比赛讲究的是公平公正,不要觉得你在我这里看几眼就能学会什么,人啊,基础很重要。”

吴广文无视傅远的黑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的才华在这里,而不是在手上,你想要抄,除非你能看到我脑子里藏的东西。”

傅远被吴广文说得很没面子,但吴广文每一句话都说的没错,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再加上心浮气躁,所以才会一直看向他那边。

被这么个毛头小子这么说,实在不可忍。

他从小到大是天子骄子,几乎做所有的事都是完美的,如今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吴广文,把他压了下去,这……怎么能让他忍受,虽然排在他前面是有好几个人,但那几个都是做了十年以上石雕的人,唯有这个吴广文,资历尚浅,能力却不容小觑。

他隐隐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和恐惧。

傅远:“那就看看这场比赛谁是最后的赢家,哼。”

待傅远走远以后,姚万宁凑在吴广文的耳边说:“他是怕了你,才会说这样的话。”

吴广文目光淡淡,垂眸,“没什么怕不怕的,我们是来切磋手艺,他把比赛看得太重。”

姚万宁脸色写着不可置信,“你真不怕输给他?”

吴广文的脾气不可能会愿意输给傅远。

吴广文:“如果他能让我心服口服,输了又怎么样?你呢?你很在乎输赢吗?”

姚万宁不知该说什么,他自然是想赢的,如果不想赢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姚万宁觉得吴广文不过是在刻意装清高装高尚,实际心里想的什么就不知道,他笑了笑,“我赢的机会太小,我自然也是来切磋学习。”

吴广文:“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吴广文起来赶到赛场,本来准备和姚万宁一同过去,谁知姚万宁说还要迟几分钟,让他先走一步,马上赶上来。

吴广文也就先走了,穿过马路的时候,他看到比赛的指向牌倒在地上。

因昨日天黑,他记忆力不好,忘记究竟是往哪边的。

他正在路上琢磨,前面恰好有个路人,他立马上前问,结果路人告知往左。

他马上往左边走去,谁曾想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他都没走到,想到比赛现场才十来分钟,猜测其中有鬼,迅速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却没想到一时心急摔倒了,站起来的时候,感到双手的手腕一阵剧痛,他心中暗想糟糕,应该是扭到手了,但现在又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他要赶紧回去比赛。

他迅速地往前跑,又连续问了两三个人,才来到会场。

他气喘吁吁地告知保安自己是比赛的人员,保安进去跟上头的人说了下,谁知保安又回来了,直接跟吴广文说:“比赛有规定,如果迟到半小时,那么就不能进入比赛赛场,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了。”

吴广文伸出自己的手腕,“我受伤了,这是意外,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好不好,我作品都没完成呢。”

保安面无表情地说:“规矩就是规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进去的。”

吴广文急不可耐,一直在跟保安说着,却被两三个保安给轰出去了,他茫然地坐在石凳上,心里头别提多难过,脑海中一遍遍浮现今日所发生的事,直觉告诉他,这事可能是傅远做的。

傅远就是摆明了不想让他得奖拿名次,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吴广文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提早警惕,难怪昨天傅远才会说,那就看看这场比赛谁是最后的赢家,原来是这一切早有预谋,只怪自己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之前在农村没这么多心眼,后来在王芝那里,人际关系也不复杂,如今碰到一个傅远,彻彻底底让他了解到什么叫人心叵测。

吴广文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手很痛,但比起来心更痛。

比赛结束,众人纷纷出来,姚万宁一出来就看见吴广文,“你怎么没有来比赛?你不来,你就成为全场那个没有名次的人,大家都得了奖。”

姚万宁又看见吴广文的手受伤了,“你这手是怎么了?”

吴广文心中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了,末了,才缓缓说句,“没什么,回去跟你慢慢说。”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傅远缓缓地走出,手上拿着一个银奖杯,吴广文猜都猜的出,他是拿了银奖,吴广文走近他,嘴角挂着冷意,讽刺道:“偷来的奖拿着真舒服。”

傅远瞬间脸色大变,咬牙:“你嘴里在鬼扯什么?什么叫偷来的奖。”

吴广文挥了挥自己的手腕,“让我比赛不了,你就得意了?佩服真佩服,所谓从小到大优秀的人就只有这点技术含量,我真是叹为观止。”

傅远看清吴广文手中的伤,一阵莫名其妙:“你不会说是我把你打伤的吧?”

吴广文恼怒不已,没想到这时候他还在装蒜,“是你弄倒路上的比赛指示牌,然后再让人骗我到相反的方向,是,我不是县里人,我对县里的地理位置不了解,你就趁机在这里搅局,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伤是我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但这件事你不能否认。”

“你少诬陷我……”傅远话还未说完,忽的眼睛瞪大,随即语气显得没那么有底气,“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这事与我无关。”

在一旁的姚万宁算是听懂两人之间的纠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难怪他说你的奖是偷来的,你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傅远走近几步,“你们少诬陷我,我说没有就没有。”

姚万宁愤怒不已,“就没见过你这种品格低劣的人。”

傅远:“啊呸,你们俩,我告诉你们,自己本事不行就别怪别人。”

傅远见周围有人渐渐围了过来,是因为他们口角来看热闹的,他认为此事不宜闹大,于是着急忙慌地离开。

两人回到工作室,邓子云高兴地上前问情况,他只看见姚万宁拿着一个优秀奖的奖杯,却没看到吴广文拿着奖杯,笑着说:“小样,竟然还把奖杯藏起来不给我看?是不是让我猜猜拿了什么奖?”

吴广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做声。

邓子云笑着说:“银奖?”

姚万宁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邓子云:“难不成是金奖?”

姚万宁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邓子云纳闷了,不是金奖不是银奖难不成是铜奖?他拍了拍吴广文的肩膀,“铜奖就铜奖呗,不过是个比赛,不需要过于在意,以后的路还长着。”

吴广文闷闷地说:“我没拿奖。”

邓子云目瞪口呆,“不是吧……”

姚万宁将事情的经过和邓子云一说,邓子云听完恼火不已,“没想到啊,我爸口中人家的小孩,竟然这么不耻,为了比赛干出这种事,真是人心叵测,小文,你也别懊恼,他本来就比你差,不过是用特殊手段上位的,你们来日方长,你定要让他尝尝苦头。”

吴广文摇头,“其实这事也怪我,防备心太弱,不知道防备他人。”

姚万宁:“也怪我,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我当时在路上追了半天也没追上你,我还以为你走的快,后来到赛场没看见你,我以为你去厕所,直到比赛开始我才意识到不对,但因为比赛紧张,来不及多想,我也是没想到啊。”

吴广文扯了扯嘴角,“就像子云哥说的,来日方长,大家都是这行的,以后总会碰头,他赢得了我这次,但他未必赢得了我下次。”

傅远的所作所为真是应了王芝那句,为了比赛迷失自我,一开始他是气恼傅远的所作所为,但此时,他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傅远,如此费尽心机,不过是掩盖自己的不足罢了,真正厉害的人是不屑用这些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