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星月不相见
初月幽幽醒转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桃幺忙凑上前来:“公主,你醒了!”
初月缓了缓,模模糊糊记起了些昨日发生的事情,忙低头一看,见自己衣衫齐整,已经从头到脚被换过一身。她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拉着桃幺,语无伦次:“我、我中了药,这么会是我?!还有我的衣服!薛曜呢?”
桃幺避重就轻地解释:“公主莫慌!昨日将军把你捆了起来,那绳子牢靠得很,你好几回想扑向将军,都失败了。衣裳是奴婢帮您换的。”她调侃初月,“啧啧,你昨日那可真是如狼似虎……”
初月哑然:“薛曜把我捆起来了?他就是这么帮我的?”
桃幺揶揄:“那公主是希望将军怎么帮你?”
“我、我什么都不希望!”初月掩面,“可是,我怎么会中了药?”
“这……奴婢也不知。”
初月继续回想着昨日之事,心头又是一跳:“我一开始是不是和星辰在一块,那星辰呢?”
“王爷昨日一早就走了,听王府说,王爷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奴婢看他走时仿佛很生气。”桃幺小心翼翼地看着初月,“公主,你昨日那般……凶猛,没有对王爷做什么吧?”
初月一抖:“我、我记不清了。”她哭丧着脸,“星辰还小呢,要是我当真做了什么禽兽之事……我这就去顺王府问问!”
天色有些阴沉,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薛曜策马一路疾驰,停在一座冷清的宅院前。白里起牵着一条军犬候在门口,拱手道:“将军,军犬循着女儿香的味道追到此处了,想必这里就是刺客的老巢。”
薛曜走到宅子门口,看了一眼匾额,眉头一皱:“你们守在门口多久了,可见到有人出没?”
“不过一刻钟,怕打草惊蛇,未敢轻举妄动。将军放心,这宅院无人进出,但里头一直听到有人走动。”
“怕是障眼法。这是年前问斩的贪官老宅,密室暗道颇多。已经过了一刻钟,人怕是已经逃了。”薛曜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去,“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乌云聚集了起来,厚重的云层间滚动着隆隆的雷鸣,瓢泼大雨紧跟着倾落下来。一行人搜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密室入口。进去一看,见满屋桌椅翻倒,暗道大敞着,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白里起悔恨:“是属下大意了!看这情景,他们走得十分匆忙,可要派人去追……”
薛曜叹了一口气:“不必了,雨势凶猛,有什么痕迹也被冲刷掉了。再好好搜搜这屋里,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里起举着火把走到墙边,疑惑道:“将军,您看这地上,只有这一块没有落尘。这形状……看着像不像曾经摆过一具棺木?”一旁有一张翻倒的几案,他伸手去摸,摸到桌板下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纹路,忙取出纸笔拓了下来。
纸上拓下的纹路歪七扭八,看着像个图腾。众人围着看了半晌,却无人认得,只得暂且作罢。
薛曜走到院里,见着雨打残荷,想到昨日在自家荷花池中的情景,耳根有点发烫。
外间跑过来一个侍从:“将军,顺王府上来信,让您速去接夫人。”
初月到了顺王府门口,却吃了个闭门羹。秦一霄拦着她:“王爷说了,他不想见您。”
初月不敢硬闯,忐忑道:“我昨日……可对星辰做了什么?”
“放心吧,您什么都没有做,昨日什么都没发生。”秦一霄摇头。昨日的确是什么都没发生,山崩地裂那都是在王爷心里。
“那他为什么不肯见我?”初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更加疑惑。
秦一霄答不上来。王爷只叫他出来拦人,说什么见机行事,可这当口他哪编造得出什么借口。“横竖王爷就是不想见您,公主还是请回吧,让他一个人静静。”
初月想不明白他生的是哪门子的气,索性一抄手在顺王府门前坐下。总归她就钉在这儿,她偏不信星辰还真能忍心一直把她晾着。
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溅湿了她的衣角。初月回头看看,身后大门紧闭。她上前咣咣的叩门,叩了半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有些慌了:星辰这是当真铁了心不见她?
薛曜急匆匆地到了顺王府,见初月正坐在门口,抱着膝盖,整个人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小团。想了一路责怪她的话顿时被忘得一干二净,薛曜脱下外袍替她披上:“衣裙都湿了,冷不冷?”
初月抽了抽鼻子:“你说星辰为什么生我的气?他理都不理我,我心里难受……”
“你想找他问个明白?”
初月点头。薛曜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高声喊道:“顺王爷,薛曜求见。”
“你傻呀,他连我都不肯见,又怎么会见你……”初月话音还没落,大门吱呀开了一条缝。秦一霄垂头丧气地迎了出来:“二位请吧。”
屋里满桌杯盘狼藉,星辰大喇喇地坐着,浑身酒气,眼里布满了血丝。见薛曜推门进来,他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巴不得我们不和么,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
“她那个犟头犟脑的性子,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你究竟为什么不愿见她,总得有个理由才是。”
“我们本就不是亲生姐弟,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她还嫁给了你。男女大防,自然应该避嫌,还要什么理由?”
“她嫁给我也不是一两日,你之前又何曾在意过男女大防。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大可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薛曜直视着星辰,“你这是认输了?”
“你!”星辰唰的站起身来,狠狠地将一只酒杯砸在地上,顿时碎瓷四溅。薛曜纹丝不动地坐着,脸上的镇定像一把刀子剜着星辰的心。初月梦中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她再也没有了离开薛曜的理由。更何况,她怕是早就已经不想离开了,不过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罢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不甘?星辰颓丧地坐下,苦笑道:“她从来都只把我当弟弟,是我自己乱了心。既然都没有入局过,谈何输赢。”
“你知道就好。”
“你答应过我,此生不会负她。这句话,你最好一辈子都牢牢记住。”星辰仰头灌下一杯酒,怔忪地看向门外,“她怕做噩梦,晚上睡得极差,你一定要陪着她;她喜欢看些不入流的情爱话本,你替她多买一些;她被我惯得有些任性,但本性纯良……”
门口有个人影蹑手蹑脚地闪过,星辰的话语戛然而止,再开口,已经换上了冷若冰霜的语气:“总之,昨日她险些冲撞本王之后,本王就想明白了。她于本王毫无助益,只会添乱,还请薛将军管好你的妻子,这些年本王已经被她烦够了。”
初月在外面怯生生地敲门:“星辰,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我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糖葫芦!”
星辰嗤笑了一声:“你看,她完全不了解我。从小到大,我根本就不喜欢吃糖葫芦。为了哄她高兴,我装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再也不想装下去了。”
门外没了动静。薛曜深深地看了星辰一眼,推门出去。初月蹲在屋檐下,被雨打了个半湿,埋着头哭得一哽一哽的。薛曜牵起她,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家?”初月抬头看着他,泪眼朦胧。
“对,回家,我们俩的家。”薛曜抬手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把她揽进怀里,“就算是骨肉至亲也终要分离,但你记住,你还有我。”
他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涌来,在连天的雨幕中筑成了一座宫阙,将寒凉都隔绝在外。初月抵着他的胸膛,任自己沉溺在他心口传来的融融暖意中,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