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武德充沛盖利德
盖利德南部大道。
红土与丘陵构成了一副独特画卷,野狼在林中潜行,平整的大道上则人烟稀少,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过,随意看向路旁路过的几人。
一个长相较为稚嫩的剑客,一个畏畏缩缩的亚人,还有个用奇怪走路方式的壶人,这种组合在盖利德不常见,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奸细。
以壶人的脑子和亚人的胆量,疯了才会雇它们去当探子,再说这里是盖利德腹地,可疑人物根本进不来。
“这盖利德的繁荣度不行啊。”
唐恩作为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间谍,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
这里看不到忙碌的商队,也见不到鲜衣怒马的贵族,倒是淳朴彪悍的民风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道旁有个小村庄,村前空地上有一群小屁孩拿着木刀木剑玩打仗游戏,挥得虎虎生风,忽然,‘啪’的一声敲在一个男孩头上,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哇……”
孩童的哭声传来,一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一边跳过来包扎,一边大声训斥。
“不许哭,在将军治下可以流汗,但绝不能流泪!”
话没说完,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一巴掌拍开男人,唐恩还以为她要说些安慰的话,结果完全想错了。
“说废话有屁用,艾罗,去,给老娘打回来,不把那小子头打破,今天就别吃晚饭了。”
……
唐恩看的目瞪口呆,这特么是盖利德还是斯巴达,便停下脚步,欣赏这与宁姆格福迥异的风土人情。
小孩们打成一团,大人在旁边加油助威,那个瘸腿男人还在教他们组成战阵,不时还有从沼泽回来的猎户扛着猎物走过,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下次给小子们做些木弓吧,打架还是得配弓箭手。”
“放屁,拳拳到肉才是男人所为,用飞行道具算什么好汉。”
“你才放屁,将军也使得一手好弓,再说了,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更擅长近战。”
唐恩扭头看去,正巧和一个青年猎户目光对上,后者露出淳朴的微笑,呃,要不是浑身染血就更友好了。
他挥手招来亚人,指着村里问道:“盖利德都是这么民风彪悍吗?”
波尔现在成了向导,唐恩也不傻,怎能让这个知道底细的亚人随便离开。
好在经过两天相处,波尔说话的时候舌头总算能捋直了。
“嗨,常有的事,在盖利德有两种职业最吃香。”
“哪两种。”
“医师和战士,您不知道,每次红狮子城搞祭典的时候才热闹呢,混种、人类、壶人都不分彼此打成一团。”
哦,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团是吧。
唐恩点点头,看向大道上走过的行人,几乎所有人都披甲佩刀,看起来都是些狠角色。
“这么多战士,不怕遍地山贼吗?”
“为啥要怕,那些蠢贼可打不过咱们。”
一个活泼的声音传来,唐恩扭头看去,见是刚才对自己微笑的青年猎人,他背着长弓,皮靴满是泥水。
“看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好心提醒一句,在盖利德向弱者动手会引起公愤,没人能活过红狮子的搜捕。”
“红狮子骑士还会替弱者报仇?”唐恩有些意外,毕竟大多数‘骑士’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是主持公义!”猎人纠正道,见唐恩腰间双刀不凡,便认真地解释起来:
“真正的强者可以去挑战祭典,实力足够就能当骑士,况且将军也说过,谁要能打败他,盖利德之主的位子可以让出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每次祭典都有向将军挑战的勇士,只是没人能撑过五分钟。”
“然后呢?”唐恩更是好奇,这是在挑战一位半神的权威。
“然后就喝酒呗,愿意留下的就成为红狮子骑士,随时可以再次挑战,不愿意留下的就走,回去好好训练,明年再来尝试。”
听起来……挺独特的。
唐恩吸了口气,见惯了利耶尼亚的混乱,宁姆格福的严酷阶级,在盖利德倒是形成了某种‘平等’。
见唐恩沉默,年轻猎户以为他动了心思,正准备解释什么是红狮子祭典,结果同伴的呼喊声传来,只得拖着一条血淋淋的狼腿进村去了。
原来红狮子祭典是这样的。
在唐恩记忆中,那是一堆英雄去挑战末路半神,给予后者一个荣誉的死亡。结果现在就有勇士敢找拉塔恩挑战的,怕不是被全盛时期的碎星将军打出屎来。
他扶剑站在路旁,看到孩童们的游戏也到了尾声,胜利的一方举剑欢呼,而失败的小孩并不气馁,被打破头的男孩正说着明天再来报仇,暗自点了点头,对所见所闻做了个总结:
这里信奉勇气与荣誉,男子汉就该向强者挑战,被打进泥中就爬起来,用伤口将自己磨砺的更加强大,反倒欺凌弱者、以权压人成了被唾弃的东西。
“大哥,我挺喜欢这里的!”吃掉黑夜骑兵尸体后明显大了一圈的壶人蹦蹦跳跳的走来,他双手抱在胸前,跳着号称膝盖毁灭者的苏联军舞。
这也是唐恩教授的训练方式,一边赶路,一边锻炼膝关节强度。
“嗯,我觉得也不错。”唐恩本就是个武人,并不反感这种风土人情,顺便看了眼天色。
“我们明天才能到瑟利亚,今晚就在切卡村歇了吧,波尔,记得把盔甲给改好。”
“是,很快就能完工了。”亚人赶紧点头,他有着祖传的裁缝手艺,那身破破烂烂的失乡骑士甲已经丢给他了。
“那就拜托了。”唐恩倒是很客气。
三人走下路基进村,那些孩童则趴在路边,好奇打量着奇行种似的亚历山大,而壶人根本没有羞耻心,倒是跳得更起劲了。
唐恩捂住脸,这个壶人一旦上了头就犟的很,让他停下来也不愿意。
几个农夫正在村口谈笑,见三人走来,便纷纷拿起锄头围了上去。
“陌生人,你们干嘛?”
古铜色的皮肤肌肉隆隆,看起来很是凶恶,而平日里唐恩心态平和,优雅地行了个抚胸礼。
“我们想今晚借宿在村里,当然,我们会付卢恩的。”
“卢恩咱们要来没用。”农夫忽然打断,狐疑的看着唐恩,“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
“嗯,本想来参加祭典,结果今年因为战事取消了,便干脆……”
“哈哈哈,你这么瘦弱也去参加红狮子祭典?”
“不行吗?”唐恩带着笑,到了他这个程度没必要和一群大老粗生气。
话说在交界地,一米七出头的身高的确很弱鸡,看起来像个还没长大的少年,充满了视觉欺骗性。
“当然可以,将军说过,不能用外表来评判强弱。”农夫倒不是无脑之人,指了指旁边的几根圆木,“切卡村规矩,把那几根圆木搬到十米外,食宿免费,当然了,这个壶人不行。”
“凭啥?”跃跃欲试的亚历山大一时愣住。
“哼,我们几个又没种地种傻,谁不知道你们壶人力大无穷啊。”
“行了,还是我来吧。”唐恩抬手止住亚历山大,来到那几根圆木前。
根根都有腰身粗,怕是有百斤以上,或许是拉塔恩的关系,盖利德都崇尚力量美,一个个练得都跟兄贵似的。
“要完整搬过去吗?”
“随你随你,用重力魔法都行。”
脑子倒挺灵活。
崇尚力量而不古板,颇有知音的感觉,唐恩咧嘴一笑,握住了剑柄。
唰——
刀光从五根圆木中间扫过,切口无比平滑,萦绕的气流让断木蹦起三寸,而剑士手一扭,星霜便又横拍回去。
几截断木在空中划过弧线,稳稳落在十米开外,接着唐恩拔出月隐,在剩下的半截圆木上重重一拍。
咄咄咄咄咄。
几声木头相撞的声响,五根圆木再次合一,严丝合缝,除了剑痕,就像被整体搬过去一样。
一瞬之间,两道剑光。
锵。
唐恩挽了个明媚刀花,稳稳将剑收入腰间。
啊这……
几个农夫看的目瞪口呆,神乎其神,完全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力上限,这并非单纯的蛮力,精妙剑术让人赏心悦目。
“食宿全免,可是你们说的。”唐恩手扶剑柄,慢慢走去,那矮小的身影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那几人如梦方醒,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脸立刻笑成了**。
“快请进,快请进!”
“加洛斯,去告诉村长,来了个身手很好的剑士!”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连唐恩都一脸愕然,随即明白了在拉塔恩治下,拳头大就是爷,身手高强的战士成为了某种偶像。
就比如在某个世界,人们看到短裙飘飘的小姐姐就会变得热情;而在盖利德,他们崇拜身怀绝技的**。
唐恩虽被黑夜骑兵打的有些狼狈,但他的实力远远超出普通人,在盖利德怕不是能一卢恩不花,从南吃到北。
村长是个残疾老兵,退役后被碎星将军安置在这,他先是将信将疑,非要和唐恩扳手腕,结果被扔在地上之后立刻服了。
免费食宿立刻升级成篝火晚会,让唐恩好好体会了一把盖利德人的热情,而他也不拒绝,作为一个随和的人,从与半神谈笑风生,到与这些大老粗喝酒吹逼,全都在剑士的业务范围之内。
喝到兴头上,这个独臂**干脆撕开衣服,给客人展示密密麻麻的伤痕。
某处是狩猎飞龙留下的,某处是被罗德尔守军所戳穿的,脸又是怎么被一刀砍掉牙床。
本该是痛苦回忆,老兵脸上却充满了自豪,周围的人则纷纷起哄。
“村长,你这老掉牙的故事说过多少次了!”
“我随将军南征北战,你们这些连红狮子城都没去过几次的笨蛋懂个屁。”
“瞎说,我们几个明天就去投军,和将军一起看看那位‘米凯拉锋刃’有多强。”
“哈,记得给我带几个圣树军的脑袋回来!”
耳畔全是粗俗的笑声,默默喝酒的唐恩轻轻摇头,心说自己还好不是圣树军的探子,否则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他看向四周,粗犷的圆木桌旁挤满了猎户和农夫,肌肉是这里最常见的东西,一张张淳朴的脸争得面红耳赤,等吵到兴头上,干脆就在中间空地上摔跤。
布满汗水的肌肉碰撞,还不时发出‘给我乖乖躺好’之类奇奇怪怪的声音。
‘除了感觉有些怪,还真是武德充沛。’
看来用武力征服盖利德是不可能的,拉塔恩振臂一呼怕不是能聚集数万大军来,这红土高原被他经营的跟铁桶一样。
“你觉得盖利德怎么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朵,而旁边的村长还在吹嘘战功,压根听不见。
果然在偷听。
为了保险起见,唐恩一直把娇小菈妮带在身上,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勇猛形象就裹在披风里。
“一个勇士之国,我挺喜欢这里的。”唐恩饮了口酒,这酒很烈,耳畔的加油声也很喧嚣。
没有什么权谋,是朋友就一起喝酒,不爽就出去打一架,男子汉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而在这个阴沉沉的夜里,感受着篝火温暖,饮着烈酒,再看着两位壮汉哲学摔跤,也是一桩美事。
“王便是臣民的表率,这一点拉塔恩确实做的不错,在交界地,能明白‘荣誉’为何物的已经很少了。”菈妮也是个实在人,不会因为立场区别而贬低对手。
所以即便神志不清,他也守护着自己的国度;即便百不存一,臣子也要送他一场荣誉之死。
“拉塔恩是不是英雄尚且未知,但根据我所见所闻,起码是个好汉。”
“你对他挺有好感?”
“没见过,还不能这么说。”唐恩抬起酒壶,对旁边的老兵遥遥一敬。
“不过我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大言不惭。”菈妮懒得搭理他,声音渐渐轻微下去,末了,又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的披风很臭,下次不许把我放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