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们不一样
祁兴言和王恺的车还没到电视台门口,便看到前方范明阳的车开出来。
宋韵和卢枫的车紧随其后。
祁兴言让王恺给宋韵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回去休息,他和王恺接替跟踪任务。
“难道是去见同伙?”王恺兴奋地问。
“那要看范明阳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被监视。”
警察的直觉,祁兴言觉得范明阳不是去见同伙。
果然,车子一路往出城的方向,上了高速。
“要逃?”王恺又猜测。
“他的同伙没有暴露,他就没有必要逃。”
事实证明范明阳不是逃,因为没人会逃到墓园。
不久前,祁兴言便让王恺查了范明阳的户籍信息,重点查他的亲属。
范明阳的母亲在26年前,也就是范明阳8岁那年患肝癌病逝;范明阳的父亲在16年前,范明阳18岁那年,同样患肝癌病逝。
深刺针灸,引虫入体,火烙疗法,如今全都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施加在牛长荣身上。
三个保姆若是虐待牛长荣,大可不必使用这种特定的手法。
况且范明阳自己都承认了,熨斗烫伤是他不小心造成的。
并且最重要的,熨斗烫伤的部位在肝脏附近,李法医也曾经说过,血吸虫这种寄生虫多集中于肝脏处。
毋庸置疑,范明阳与何曼冬和宋盼儿是一样的,因为有相似的经历,才会对她们感同身受,才会给予真诚的劝诫和帮助。
只不过他虽然劝说了她们放下仇恨重新开始,自己却沉溺在仇恨的深渊,选择用犯罪的方式与仇人同归于尽。
范明阳不愿警方找到何曼冬和宋盼儿,所以才慌不择路拿永富村的案子转移祁兴言的注意力。
范明阳不想让她们的秘密曝光,让警方知道他与她们感同身受,联想到他跟她们有相似的经历。
“祁队,我查了,范明阳的父母都葬在这个墓园。今天正好是范明阳父亲的祭日。看来他是来祭奠的。”
因为被几个卖祭奠用品的小贩缠住,一个不小心,范明阳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祁兴言掏出警官证,总算驱散了几个小贩。
“你去办公室那边查一下,范明阳的父母墓碑的位置。”
王恺得令小跑着离开。
没过一会儿,王恺跑回来,“祁队,怪了,范明阳的父母没有葬在一起。可是我查过,他们生前没离婚啊。”
两人按照指示牌,快步走向范明阳父亲的墓碑。
远远他们便看到,墓碑前没人。
范明阳下车后分明从小贩那里买了祭品,但墓碑前连祭品也没有。
“范明阳发现我们跟踪他,跑了?”王恺跃跃欲试,想要往回走。
祁兴言快速上前,站到墓碑前。
与其他墓碑不同,范明阳父亲的墓碑上只有名讳,没有上方的“先父”,立碑人落款也只有范明阳的名字,而没有表明身份的字眼“儿子”。
墓碑脏兮兮,显然很久没有人来扫墓。或者说,打从它立在这起,就无人问津。
祁兴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原来是搞反了。”
“什么反了?”王恺莫名其妙。
“范明阳母亲的墓碑呢?”
王恺带领祁兴言,二人快步朝相距甚远的方位而去。
隔着十几米,他们看到了坐在墓碑前的范明阳。那些祭品全都摆在母亲的墓碑前。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沉浸在缅怀的悲痛情绪之中,范明阳只顾抽噎着对母亲说话,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妈,牛长荣死了,我早该来告诉你的,但这几天我的状态不太好,钻了牛角尖,后悔得要命。可今天,我一定得来,因为今天……”
祁兴言已然站在距离范明阳不到三米的距离。
“是牛长荣的同伙,另一个仇人的祭日。在今天来告诉母亲,你彻底大仇得报,两个害死她的仇人都已经下地狱的消息,再合适不过。”
范明阳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
“祁队长,”终于笑够了,也哭够了,范明阳起身面对祁兴言,“你知道我刚刚说的后悔,是悔什么吗?”
“没能亲自动手,而是把手刃仇人的好事让给了同伙?”
范明阳笑着摆手,“说对了一半。我后悔没能早点动手,错过了手刃他的机会。我总是想着,让他再多遭一天的罪,让他能多生不如死一天,我是真的舍不得他去死。
“当年这样痛苦的日子,我妈可是受了三个月!我想要让牛长荣受三年,三十年!即便这样,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至于说同伙?哼,信不信由你们,我没有什么同伙。如果有,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便宜了牛长荣。”
祁兴言审视面前激愤的范明阳,又联想起案发现场哭泣、在电视台宿舍哭泣的范明阳。
他突然意识到,前两次根本不是范明阳在伪装,就是他真情实感的表达。
范明阳的眼泪的确是源于牛长荣的死,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伤心,为了没能继续折磨仇人,享受复仇的成就感而伤心;为了牛长荣就这么轻易解脱了而伤心。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你虐待牛长荣,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问题,但如果你们问我是谁打破了我的复仇计划,便宜了那个魔鬼,我就只有一个回答:不知道。”
……
分局审讯室。
范明阳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祁队,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为什么不去查永富村案件的受害者亲属?”
祁兴言提到了副台长、何曼冬和宋盼儿。
范明阳苦笑着点头,由衷地说:“警察不愧是警察,是我低估了你们。我的运气也是真差,副台长当时神秘兮兮,搞什么‘不可说’,我还以为……
“不过也不能说是我运气差。因为两年前,我苦苦追寻的仇人牛长荣,等于是自己送上门的。当时我还在感叹,我的好运终于来了,这是天赐的恩典。”
祁兴言面对范明阳,没有以往面对罪犯的深恶痛绝和冷漠,他发自内心地可怜他。
“你把改变命运的好运气和睿智都给了何曼冬和宋盼儿,把愚蠢的选择留给了你自己。当一个人决定成为罪犯的时候,就是他的好运走向终结的时候。”
范明阳又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我又何曾没有把劝说她们的话无数遍地说给自己听?只可惜,没用的,因为我跟她们根本不一样!她们是单纯的受害者,而我,我是帮凶!
“我是何曼冬的爷爷奶奶,我是宋盼儿的父母!你们懂吗?”
“可你当年只有8岁。”祁兴言哑着嗓子、颤声说道。
王恺惊异地转头去看祁兴言,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祁兴言如此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