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原来如此

“诸位都是江湖人,江湖纷争我林某人也处理过不少,想必大家也都很清楚。”林建安哈哈一笑,“这次虽然是藤州的案件,但我林建安不会差别对待的,定然公正处理,不会令大家失望。”

欧阳文将藤州通判肖名杰的尸体大老远送到青州来,这一步棋走得非常聪明。

大多数府衙都怕得罪江湖人,引发动**,所以和门派相关的案件基本都不插手,遵从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路子,让江湖人自己解决。

但林建安不一样,他说他要插手这件事,在座的两桌人,没有一个人敢说不。

这就是他不同寻常之处。

整个大晋,能在黑白两道通吃的知州不多,能如林建安这样让土匪和江湖正派都给面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说要管,那就相当于给了欧阳怀一条生路。

当即,欧阳文起身就要拜谢。

林建安赶忙补了一句:“先说案件,不说其他。”

欧阳文这才惺惺地又坐下来,目光忐忑:“我先说。”

“半个月前,家父送天下有识之士请帖,招各方豪杰来欧阳家赏花。”他顿了下,望向林建安,“哦,林大人可能不知道,欧阳家在藤州有百亩花田,围着山庄四周种植的,成梯田模样。我们在府宅旁兴建了一栋望花楼,每年四月末从楼上看过去,阳光破云而落,群山环绕,百花盛放,场面十分壮观。”

他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张宅邸图来,摊平铺在桌上。

林建安略略瞧了一眼,两手按着边缘,调整了一下角度。

那图便正对着沈寒舟了。

如欧阳文所言,图上,欧阳家的宅院就坐落在东侧山腰上,正面是个盆地,上面画着梯田模样。

“一如图上所绘,望花楼在这,正对一片花海,我们宅子在这里,出事的院子在这。”

欧阳文的手指在图上指点着。

出事的院子正好在府宅西面,和望花楼之间最多五十米距离,和花海梯田一墙之隔。

沈寒舟看着图,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人是欧阳怀杀的。

回忆曹切做的小暴雨梨花,在黑市乔七命的医馆里,那东西能在十米距离左右,只按下一个小机关,嗖一下飞出去,以一个铁疙瘩的力度一击将药童击晕。

那么如果是机关门本家的欧阳家,从望花楼上设计个机关,确实能很轻易地将肖名杰的胸口打成筛子。

“这里有窗么?”沈寒舟手指着院墙,转过头,望着身旁歪着脑袋盯着图无比专心的欧阳理。

“啊?”欧阳文赶忙接话,“有、有窗,圆窗,上面嵌着雕花图样,透光透影的。”

沈寒舟缓缓回头,仰着脑袋看着欧阳文:“你弟弟看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他不知道。”

一句话,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欧阳理脸上。

他这才察觉,一脸迷茫地回望过去,两手举在身前连连摆动。

“那你说说,出事时,你人在哪里?”沈寒舟微笑,话音明明和煦,说出来的内容却令一众人捉摸不透。

欧阳理望着他,挠了挠头,抬手指着府宅一处厢房,手指点了两下。

“你哥呢?”沈寒舟追问。

欧阳理望着他,目光里有几分厌烦,却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指挪到回廊上,也点了两下。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回廊……你怎么知道你哥在回廊?”他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不说话的家伙。

欧阳理眯着眼睛看着沈寒舟,他伸手将沈寒舟面前的茶盏扯回来,直接放在另一旁,双手抱胸坐下来,别开视线不回答了。

欧阳文赶忙插口解释:“我们家里没有院墙,都是花草分割的,前后两院和东西厢房都是通透的,瞧得见。”

他说完还回过头,望着另一桌人:“诸位大侠也都去了,看过的。”

“确实如此。”陆十二点头道,“宅院只有外围有院墙,内里都是通透的。院子做得很巧,每个角度都是一幅山水画。”

可就算到了这地步,沈寒舟依然不依不饶。

他看向陆十二:“你在院子里瞧见欧阳理了么?”

“这……”陆十二摇摇头,“江湖都知欧阳家二少爷有失语之症,并不怎么与人往来。”他望向欧阳理,“若非今次欧阳前辈落下杀害通判大人的罪名,二少爷恐怕也不会到青州来。”

沈寒舟淡笑,嘴角微微上扬,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拱手对欧阳理道:“沈寒舟查案心切,刨根问底,也是为了排除欧阳小兄弟的嫌疑,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说完,沈俊“哎呀”一声,尬笑道:“你这人,破案心切,但是也不能这样无礼啊。”

“若太有礼,我们怕是到明日日出也出不去。”沈寒舟将面前地图合起来,继续问欧阳文,“你在花园长廊,正对出事的院子,事情发生时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欧阳文面露难色。

他坐下来,叹口气:“我当时方向正对我爹,肖通判背对着我,和我之间十米开外。我站在回廊上正在感叹今日天气非常不错,是个赏花的好日子,眼前陆十二和唐婉琳以前以后路过。”

他“哎”一声:“正好是他们俩挡了视线的一瞬,我听到‘噔’的一声。那声音很怪,我正找来源,就瞧见面前唐婉琳惊叫出声,陆十二着急往我爹的方向去。等我看到的时候,就直看到肖通判在我爹面前倒了下去。”

沈寒舟蹙眉:“你说‘噔’的一声?”

“对,‘噔’一声,很大一声响。”欧阳文点头。

“没错,那声音确实很清楚,我们都是被那怪异的响声吸引的。”半天没吭声的金不应,此时嘴里塞着点心,呜呜囔囔地说,“噔一声响,很干脆,不拖拉,像是有人在弹剑一样。”

“那时我与白兄刚刚穿过厅堂,前脚还没落地,就正好瞧见肖名杰倒在了地上。”他“啊”一声,仰着头回忆,“那时候欧阳怀手里拿个盒子,一脸震惊,还是我和白兄弟七手八脚帮着忙,将晕过去的肖名杰给抬到厢房去的。”

“也就是说,他那时没死?”沈寒舟追问。

“对,没死,欧阳怀说是肖名杰递给他个盒子,他刚拿到手里盒子就磅一声响,接着肖名杰就倒了。”金不应痴笑道,“我是没看清那盒子是谁给谁的,但是我看清了,那盒子冲着肖名杰的方向上十几个小圆孔,定然是从里面射出十几个锥子箭,把肖名杰戳成筛子了。”

他抬手指着欧阳文:“这种事在欧阳家一点都不奇怪!”

“你!”欧阳文怒目圆睁,想要反驳,可一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两个官家在,所有的话都卡在脖子里,硬生生咽下去。

桌边,沈寒舟没说话。

他思量片刻,目光缓缓向右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欧阳文悄无声息地将那张宅邸图拉走了,此时正无比认真的端详着。

沈寒舟给欧阳理添了半盏茶,忽然开口:“原来如此。”

欧阳理没看他,下意识点头。

这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十分古怪,就好像沈寒舟和欧阳理,都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