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故人
车队过来的时候，房车里一众人都在餐饮区间内。
还没到吃饭时间，路有为泡了茶，拉着小A研究围棋，在屡战屡败之后被激起斗志，发誓一定要赢一次。
路亭风开了咖啡机，给两个女孩倒好端去纯玻璃观景区后，又给自己做了一杯清咖，直接坐在吧台前，开始计划新的路线。他们早晚也是要离开的，至于之后到底是过河北上，还是翻越山岭西行，得结合如今桦国的情况，先规划再决定。
从他们所在的区间高度，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况。
车队一共前后四辆车子，一辆房车、两辆皮卡、一辆越野吉普，起先车队去了其他玻璃馆前，结果却发现车子太大进不去门，之后发现了这座中央的大型植物馆，当下调转车头，快速开了过来，冲上坡道，一路冲到门口。
有人从房车上跳下车，身上穿戴着全套的防护服，那人快步行走在酸雨里，发现玻璃门没有锁，似乎大大松了口气。
门开之后，四辆车子鱼贯而入，那人又立刻回头去关上门。之后那人又发现了玻璃门里已经松脱的窗帘和沙发罩，当下重新将其固定好，堵住了缝隙。
之后，又有几人从皮卡和吉普上下来，因为是在室内，他们没有穿防护服，不过带着防护面罩和手套，有人背着一个类似农药喷洒器一样的东西，朝着四辆车子的车身和车顶，还有第一个下车那个身穿化学防护服的人身上喷洒。
另一个人则打开手里的一个黑色方形仪器，开始在周围探测起来。
纪柠心猜测，他们喷洒在车身和防护服外的应该是肥皂水，目的是用碱性水稀释和冲走车子外面覆盖的酸雨。而那个仪器应该是探测空气质量的，用专业的器材探测，比贸贸然取下面罩人工呼吸探测要靠谱和安全的多。
果不其然，那个人在结束探测之后，朝其他人做了个手势，最先从房车上下来穿戴着全套防护服的人率先取下了防护面罩。
一直用精神力观察外边情况的纪柠心率先愣了一下，紧接着，和她一样查看着下方情况的杨荏苒发出了低低的呼声。
“那个、那个人——”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偏偏一时间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心心，他是不是很眼熟？”
纪柠心点点头。
当然眼熟了，那个第一个下车，穿着全套防护服的人，是路桐。
自苏城那晚，他和其他几个同学撇开林士铎胡栋他们离开后，纪柠心就没有再见过他们。桦国这么大，又一直灾难重重，她没想到居然会在几个月后的商城，再次见到对方。
“对了，是路桐！”一旁，杨荏苒终于记起了对方的名字，有关路桐这些旧同学的情况，她一直都有从纪柠心那里获知消息，对方一众人还在她曾经的家里住过一阵子，没有想到会再这里又遇上。
对方这支小队看着装备齐全，料想这阵子过得还算可以，只是和其他在末世里奔波的人一样，因为缺水，没条件也没时间打理自己，路桐此刻看起来头发油腻，脸上满是疲惫，防护服下的衣服也有些脏污。
然而，更让纪柠心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另一个从吉普车上下来拿着黑色探测仪器的人也在随后取下了防护面罩，她回头和其他人说话，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眉目秀丽的脸。
纪柠心惊得整个人都朝落地玻璃墙上靠去，是——顾寒星！
她还活着！
场馆内，从四辆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不少人，他们的房车也是C型房车，但是比纪柠心的房车更长一些，里面下来的人最多，大约有七、八个人，有老有少，看衣着打扮，应该都是普通民众。她又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陈灵。
不过当初，纪柠心记得他们晚上离开的一行人大约有五、六个，可现在暂时只看到了路桐和陈灵。
两辆皮卡车不大，前面是双排五座的，后面车斗都手工安装了金属板当做罩子，将原本敞口的车斗变成了密封的车厢，应该是用来存放东西的。
越野吉普底盘很高，看着是四辆车里车身最新的一辆，顾寒星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其后，又从这辆车上下来几个身着队服的年轻人，应该都是部队的人，不过纪柠心没从这些人里看到上次的熟面孔，就连之前一直跟在顾寒星身边的小召也不在。
四个队员下车之后，顾寒星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各自拿着抢，开始依照惯例检查整个植物馆内部。
而从房车和皮卡上下来的人则在一旁选定了一个位置，开始清理地面的垃圾。
这里之前被几波人住过，除了烧焦的木炭之外，还有不少人被人随手丢下的各种包装袋和垃圾。这个车队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分工合作，每个人动作都很快。
其中，也有人一边做事一边在说话，纪柠心拼凑他们的对话，大概弄清楚了他们的现状。
他们途经商城，知道商城数天之前遭遇了一场带有放射物质的黑色酸雨，这个原本属于缓冲区的城市也即将沦为辐射禁区。顾寒星几个部队的人联系了商城部队，知道民众撤离已至尾声，但还有两支部队还没走。
这两支部队，一支持续在清理商城周边从沦陷区蔓延过来的辐射走尸，另一支则在收拾整理商城剩下的物资。
因为还有部分民众决定留下，他们肯定不能将所有物资都带走，但如何留才能留到位，不让一部分暴乱的极端人群把剩下的物资也破坏掉，才是比较难办的。
正是知道商城还有部队人员和物资，顾寒星才会带着这支车队直接进了商城。
如今的商城，十室七空，除了东面和南面封死的几处入口，其他可通行的出入口都不再设置警戒栏和检查站，他们是从西面的入口进来的，原打算直接进城区，找部队方面提供的地点，补充车队物资。
可倒霉的是，他们才刚刚开到出入口附近，天又变了，黑色的雨水起先星星点点的落下，很快就汇聚成细细的水线，他们看到车前盖上腾起了细微的白色烟雾，“灾讯”一刻不停的示警着，这场黑雨的危害性比之前更加严重。
他们的车子根本撑不到城区，还好有人发现了这座森林公园，一边开进来一边在网上翻找出这里的平面图，终于平安避入了这里。
不过他们现在都挺担心的，因为从“灾讯”的历史记录可以得知，上一次的黑雨整整下了三、四天。他们车队原本就没什么食物了，真怕会被这场黑雨彻底困死在这里。
“咦，这么怎么也有一辆房车？”
纪柠心在汇总外面幸存者对话里的各种讯息时，有人发现了停驻在场馆另一头靠近玻璃墙旁的破旧房车，顿时有些高兴的叫喊起来。
在他们看来，有房车就代表有人住，对方能独自住在这种地方，就说明应该备足了物资，他们车队虽然食物不足，但其他装备还挺齐全，说不定可以和对方交换食物。
原本正打开越野吉普车前盖检查发动机情况的顾寒星一听见房车两个字，顿时侧过了头。
房车在她眼里，早已成为了顺位第一的名词，就连这次核爆前，她和这支车队同行的原因也是因为在前一个丘坡查探时看到了车队里的房车，才会在原地等待。
也因此，后来，当核爆冲击时，当时位于危险区边缘的他们才能被她带着避入了一处部队的“地下仓库”，躲过了可能会被辐射的危险。
“哇，真的是房车，不过这车好旧啊，比我们的房车还要破，里面真的有人吗？”
几个幸存者跟在闻声上前的两个拿着抢的队员身后，打量着不远处的车子。
顾寒星脚步飞快，越过所有人走在了最前面。
房车很旧，车头形状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但她知道，外表只是伪装，在见到房车里的人之前，无法判定任何事。
但如果真的她，这里这么多人，以她谨慎的性格，她会现身吗？
她想到这里，示意了一下队员，那两人顿时收了脚步，连带带着身后的其他人一起朝后退去。
“快晚上了，大家都一天没吃东西，我们先弄点东西吃吧。”
听到吃饭，大家的肚子顿时都有些闹腾起来。他们这次几乎是擦着核爆危险区的边缘过来的，一路所到之处，全是废土，就算还有吃的，在危险区遭遇过的高强度辐射下，他们也不敢吃……
顾寒星重新看向房车，缓缓朝前走了几步，正打算开口，房车车身上的门却突然开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走了下来，房车门在对方身上关上，她没有穿防护服，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长外套，戴着普通的N95口罩，口罩上方，一双清亮的黑瞳正注视着她，一侧眼尾下方是她熟悉的那颗黑色小痣。
……
纪柠心在下车之前，查看了车主屏幕，“新风系统”自动开着，不过鉴定外界放射性粒子为1级，即有污染，但危害程度很小。
她当下使用护盾加净化，这个功能在这个玻璃馆内的使用效果远比在空旷的外界使用要好，因为植物馆比较密闭，内部又大，没有那么容易被再次污染。
对纪柠心来说，她或许会在路桐和陈灵这些旧同学面前掩饰一二，但面对和她数次出生入死过的顾寒星，却不需要。
“真的是你？”顾寒星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想上前拥抱对方，然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半个多月没有换过的衣服，又停住了。
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纪柠心却径自走向她，伸手将她抱住：“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顾寒星有
璍
些意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没有全部武装的模样，她不傻，她知道她从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是为了防外面的病毒，而是一种掩饰面目和身形的方式。
所以这是第一次，对方没有想要在她的面前遮掩自己。
抱着她的女孩比她想象中更加纤瘦，顾寒星笑了起来，伸手拍着对方的背：“我也很高兴，你还活着！”
纪柠心从房车外部的储物层里取出两把露营椅和一张露营桌，还有一个充电的电热茶壶和两个不锈钢杯子，准备给对方泡生态区间新产的绿茶。
水很快沸腾了，冒出蒸腾的热气，被纪柠心倒入杯中，将茶叶泡开。
和从前一样，顾寒星没有多问她个人的私事，只是和她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讯息。
她给纪柠心带来了核爆危险区的情况，从前，城市还是废墟，如今，已经成为废土。就连危险区的边缘处，也都成了可怕的红色赤地。
他们这支车队，沿着这片红色赤地的边界位置开过一段路。
赤地之上，到处都是凹陷的酸水坑，里面寸草不生，只有没被完全熔化的建筑钢筋残骸和软烂的红色土地。一眼看去，可以见到一些奇形怪状的走尸，后来他们知道，那是被辐射过发生变异的走尸。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走尸潮朝北移动的时候，他们位处走尸潮的南面，后来发生核冲击的时候，他们不在爆炸区，而是处于危险区边缘，附近正好有一个“仓库点”。
这类仓库都是在地下较深的位置，并且为了保护里面的物资，仓库建设时都是用防核辐射的材料所制。
“仓库”里面的物资虽然被人搬走了大半，但还有一点剩余。
他们靠着这点剩余物资，在地下避难了十天，等到地面上的辐射散了，才重新返回地面。
那时，地面上的世界，已经和他们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