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继续喜当爹

韩敬抬起的手,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屋里很安静,一时间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韩敬等了一会儿,屋里的人也不知道在干嘛,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还是敲了敲门,提高声线,用女性的声音道:“主人。”

沈映雪说:“谁?”

韩敬:“……”

以前在花楼的时候,明明已经习惯了,现在讲出口,还是有些羞耻。

“……是我,晶儿。”

沈映雪:“晶儿是谁?”

韩敬:“……”

温暖的身体怎能说出如此冷酷的话语?义父,我还是你疼爱的孩子吗?屋里那个又是谁?

沈映雪看着泪眼朦胧的小天使头都大了。

这孩子至少也有十五六岁,原主才二十六,真的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总不能还是义子吧?

他记得韩敬也住在这附近,最近几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沈映雪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斗笠,如果不站起来,他是不可能拿到的,除非匍匐前进爬过去。屋里只有诸成玉,虽然让一个盲人去帮忙拿东西有些残忍,沈映雪也没有别的办法。

“主人,我可以进来吗?”外面的女人问。

“稍等。”沈映雪说,“诸成玉,你向左边转,往前走三步,摸着墙向右手边去,那里有个衣架,衣架上有斗笠,帮我拿过来。”

诸成玉也想为花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废物。

他到底年轻,一直遭遇的都是直刀子,没经历过多少杀人诛心的事情,沈映雪对他好,他就交付了真心。

听到沈映雪的吩咐,诸成玉不再掩饰自己的身手,稳稳当当地迈出去,按照沈映雪刚才说的移动,灵活地拿下斗笠,交到沈映雪面前,语气轻轻上扬,“爹爹,给。”

“……别叫我爹。”沈映雪接过来,对着镜子戴好。

诸成玉有点失落,没有说话。

沈映雪对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韩敬推门而入。

他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沈映雪用的并非原本的声音,那就说明他没有暴露真实身份。里面的人一定不是能信得过的,所以才会这样。

但是也不能确定,义父用如今花主的身份与那个少年交好。

韩敬做足了女子柔美的姿态,慢慢走到沈映雪面前。

沈映雪看到他之后才想起来,怪不得“晶儿”这个名字那么熟悉,原来她就是“敬儿”,这名字取得太不走心了。

不过韩敬已经来了,省下沈映雪再喊他。

韩敬说:“奴家听说外面打起来了,荀大人亲自处理此事,便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奴家能帮忙的地方。”

黑色的纱幔遮住了沈映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他看看韩敬,又看看诸成玉,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必了,荀炎可以解决。”沈映雪说,“你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韩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诸成玉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当沈映雪说完这句话后,诸成玉立刻不高兴了。

韩敬到矮榻那边搬了个很低的凳子过来,揽起衣裙,双腿并拢,依偎在沈映雪身侧,乖巧地很,“您有何吩咐?”

沈映雪问韩敬:“你认得他吗?”

韩敬看了眼诸成玉,笑着摇头。

他知道花主的人设,荀炎和兰锦,已经把花主的各种情况都告诉了沈映雪身边亲近的人。

韩敬便伸手,轻轻帮沈映雪捶腿。沈映雪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止。

韩敬不愧是在花楼里伺候过人的,按摩的手艺也很不错,如果诸成玉不想社交,跟着韩敬学按摩倒也不是不行。

诸成玉看不到韩敬的样貌,只能从声音中分辨韩敬是什么人。

花主之前都没认出来“晶儿”的声音,现在却又好像跟她很亲近。

诸成玉只知道性,对情并不了解,他觉得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但是猜不到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这个女人是花主的妻妾,那岂不是他的主母,或者姨娘?

她为什么称呼花主为主人?也是为了隐藏身份吗?

沈映雪说:“你好好看清楚了,当真不认识他?”

莫非这个白发少年有什么特别之处?韩敬把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依然没觉得哪里熟悉,轻声道:“不认识。”

诸成玉说:“我是花主的儿子。”

他性格偏激,以前他的世界没有光,如今有了亲生父亲,诸成玉不打算放手了。他宁愿在光明中轰轰烈烈地死,也不想卑微地活着。

花主怕他受伤,不愿公布他的身份,他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韩敬道:“我在外面听到了,你喊主人爹爹。”

沈映雪看韩敬的神情不似作伪,在这种事情上,他应该不会说谎,看来确实是诸成玉弄错了。

也不知道诸成玉从哪里听说的,认准了自己是他爹,沈映雪还报了个比真实年龄高出来一大截的年纪,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沈映雪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儿子?”

诸成玉倔强地用盲眼望着他,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也想像正常人一样,传达出他内心的情绪。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花主还是不认他?

诸成玉好委屈,比之前被父亲骗到青羽宫那个糟老头子那里凌辱还要难受。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沈映雪见不得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轻轻叹气:“别哭啊。”

诸成玉感觉到了花主的无奈和宠溺,温暖陌生的情绪包裹着他,似乎可以容忍他的一切。诸成玉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无条件的包容,他因为外表受尽了冷眼,视力变差之后,欺负他的人更多。

诸成玉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连个乞丐都不如,唯有这张脸,可以用来换取别人的善意。

沈映雪问:“谁告诉你的,我是你父亲?”

诸成玉觉得花主这是妥协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然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哽咽着回答:“我一直都在怀疑自己不是爹爹亲生的。”

“他对你不好?”

“嗯。”

诸成玉以为没有人会在意自己,他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他不需要别人关心,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

可这一切在沈映雪的温柔面前溃不成军。

诸成玉哭着说出自己的过往,他不怕被沈映雪嫌弃,如果花主嫌弃他,他会想办法杀了这个人,哪怕被簪花巷的其他人杀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映雪听着诸成玉讲完,才明白他和青羽宫的林子温究竟有什么仇怨。

原来他的杀父杀母之仇并不是真的,他对父母毫无感情,因为那对夫妻从来没有给过他温情。

太可怜了。

沈映雪摸了摸韩敬的头发,“你怎么看?”

韩敬说:“我听主人的。”

沈映雪想着,不如就将错就错,用花主的身份认下这个儿子吧,也省的诸成玉再来勾.引他。诸成玉的那些小手段真的很油腻,要不是这张脸清新脱俗,沈映雪早就把他丢出去了。

诸成玉心里忐忑不安,“这位姑娘,是娘亲吗?”

沈映雪感觉到韩敬突然非常用力地抓了一下他的大腿,差点没控制住条件反射。

韩敬淑女的气质无法维持,留意到沈映雪的目光,他低下头,遮掩住微微扭曲的五官。

韩敬拿着手帕,捂住下半张脸,笑道:“傻孩子,我可不是你娘。”

沈映雪说:“以后她就是你姐姐。”

韩敬有些吃惊,义父这是真的打算收下这个儿子?也不知道诸成玉什么地方入了义父的眼。

而且沈映雪这么说,也相当于把他的身份公开了。

虽然性别不太对。

沈映雪看着两人都没说话,诸成玉应该是没反应过来,韩敬可能还拿不定他的想法。他像是撸猫那样,摸着韩敬的头:“晶儿是我的义女,她年纪比你大一些,确实该喊姐姐。”

原来不是姨娘吗?诸成玉松了一口气。

爹爹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止没有后母,还承认了他的身份!

现在他有爹爹,还多了一个姐姐。只希望姐姐性格好一些,可千万别逼他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诸成玉对着韩敬行礼,乖巧道:“姐姐好。”

韩敬人都麻了:“你也好。”

沈映雪看两个儿子打完招呼,突然有一点欣慰。

虽然他不婚主义,不喜欢小孩,可是这两个孩子,早就跳出了小孩的范畴,看着还挺乖的,也不需要他费心养,这就是有名气的好处吗?无论是人,还是其他资源,都会自己往这边跑。

沈映雪让两个人出去自己玩,等他们离开后,摘下斗笠,在屋里蹦蹦跳跳走了一圈。

他以前坐着就很舒服,一点压力都没有,现在突然有了要求,要扮演一个残疾人,沈映雪都不敢动,就算韩敬刚才按了一会儿,腿上还是有点麻了。

活动了好久,沈映雪趴回**,抱着游戏机开始打游戏。

[如果可以刷论坛就好了,真的想分享一下今天这个神奇的经历。]

系统说:[会有的,给你的奖励,都是你喜欢的。]

[马赛克爸爸,你真好。]

-

“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爹爹的?”诸成玉有点嫉妒这个姐姐。

他才是花主的亲儿子,凭什么在外面流浪,直到十七年后才父子相认。这个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野丫头,却能受到花主的疼爱?

“不久。”韩敬说,“我原是风尘女子,后来被簪花巷的曼奴姐姐救了下来,几天前她带我来到这里,主人见我可怜,便收我为义女。”

诸成玉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好受很多。

“你呢?”韩敬问。

“我是花主的亲生儿子。”诸成玉带着一点雀跃说,“只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爹爹不知道我的存在,阴差阳错之下,我被带到了青羽宫,也是不久之前,爹爹才确定我的身份。”

韩敬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有被少年的外表蒙骗,对他很警惕,可是到了现在,韩敬觉得这孩子本性确实坏,但是又傻的可怜。

义父的年纪他很清楚,不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这少年眼睛看不到,义父讲话时又改了声音,难怪他会被骗。

也不知道义父有什么打算,把诸成玉骗成这样。

看诸成玉高兴的模样,日后他知道真相,肯定会大受打击吧。

韩敬与诸成玉一起离开院子,诸成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韩敬则是离开巷子,来到胡同口。

这里的血腥气息比之前还要浓郁,到处都是血,有正道人士的,也有簪花巷那些人的。

荀炎身上也溅到了血,他头发有些凌乱,手上拿着的剑也似乎泛着红光。

战斗已经结束,簪花巷的人在搬运尸体,兰锦站在树下拖着下巴,看着那些人把尸体丢到草席上,卷起来抗在小推车上带走。

“晶儿姑娘。”兰锦留意到韩敬过来,与他打了个招呼。

韩敬点头,“看来用不到我了。”

“这种粗活,让我们这些男人来做就好。晶儿姑娘这么干净的人,只要远远地观望就好了,用不着亲自动手。”兰锦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这里有外人在,有些话不方便直言。

韩敬听明白他话中之意,但还是会觉得别扭。

韩敬点了点头:“这次有没有玉鼎山庄的人来?”

兰锦说:“没有。”

韩敬道:“这倒也好。”荀炎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也没打招呼,转身去了巷子里。

兰锦不认识荀炎,韩敬却对他熟悉得很。

这个人是义父的替身,身手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据说他以前和义父一样,都是魔教的人从山下捡来的弃婴,只是义父天资更高,被当做下一任教主培养,荀炎则作为暗卫,与其他人在一起厮杀。

直到义父十岁的时候,上一任教主安排了荀炎到他身边,两个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荀炎处处都在模仿沈映雪,就连武功,都与沈映雪同根同源。

荀炎假扮的沈映雪很像,如果不是熟悉沈映雪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他不止可以模仿出沈映雪对外的性格,就连他的走路姿势,也差不多。而且荀炎的习武天赋很高,虽然比沈映雪差一点,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韩敬看着满地的血。

如果换做他,他是做不到荀炎那个地步的。

就连万宝贵,他都未必能杀死。

韩敬知道,沈映雪是魔教教主,也是他的义父,待到日后,魔教之位会穿给他。

虽然现在魔教已经没有了,韩敬想到自己与义父的差距,依然会感到焦虑。

沈映雪还收了一个新的儿子,韩敬更加焦虑了。

-

江寒枫住在沈映雪旁边的小院子里,很少出门,也不曾接触到其他人,但是他能感觉到,簪花巷看似平静,其实早已暗潮汹涌。

前不久孙家的人来找簪花巷报仇,江寒枫是知道的。

簪花巷的人杀了万宝贵,那边来寻仇是合情合理的事。

江寒枫对万宝贵他们没有一点好感,他听多了这些为富不仁的人做的恶事,就算知道万宝贵的独子死在了荀炎手下,也不会觉得可惜。

尽管江寒枫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发现簪花巷的人似乎在有意避开他,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道。

莫非是玉鼎山庄的事?

江寒枫想找诸成玉打探一下,诸成玉性格天真,嘴巴不严,很容易探听到消息,结果他连着好几天都没遇到诸成玉,直到偶然听到簪花巷的人闲谈,才知道诸成玉去医馆学习医术了。

江寒枫自己被人监视着,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亲自去找花主问个清楚。

他来到花主这边,底下的人通禀之后,进入房内,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韩敬。

韩敬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纱裙,上面绣的花,还有玉佩下面的流苏穗子都是浅浅的粉色,看起来清冷中带着温柔。

看到江寒枫之后,韩敬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礼貌地向他颔首,“您也来了。”

江寒枫看到韩敬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身份。

大概韩敬自己也清楚,瞒不过他的眼睛。

花主道:“差点忘记,你们是认识的。如此说来,倒也算是故人,不妨坐下来一起聊一聊。”

花主半躺在窗边的那张榻上,手边是一张矮桌,上面摆放着各类瓜果点心,还有两杯清澈的茶水,另外一杯应该是韩敬的。

花主今日的衣衫不算整齐,或许是听到他进来,又戴上了斗笠,遮掩住了惊艳的容貌。

他依然是一身黑衣,下半身盖了一张很薄的毯子,旁边的脚踏上摆放着一双做工精细的黑色布靴。

江寒枫想到那张神似凌云的脸,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在玉鼎山庄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人极有可能不是沈映雪,但是最开始也没有情爱,只把他当成对手看待,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江寒枫才愕然发觉,他确实对凌云的身体感兴趣。

他喜欢与凌云在一起。

玉鼎山庄的弟子说,这是爱情。江寒枫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思考了很久,就以为那样是爱了。

可是和凌云分别之后,那种思念的感觉在逐日减少,凌云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轻,他们似乎又变成了没有交集的人。

江寒枫以为弄错了自己的心意,没想到那天看到花主与凌云不知哪出相似的脸,又想起来那个人。

花主和凌云的身形真的很像。

江寒枫看着花主的鞋子。

那是一双崭新的鞋子,上面没有复杂的绣花,但是鞋底纳得很厚实,针脚也细密,简朴又漂亮,很符合花主的气质。

看到这双鞋,江寒枫就觉得可惜。

再好的鞋子对花主来说,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不知道花主的身体是否与凌云一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寒枫心里一震。

他真的馋凌云的身子!甚至连和凌云身形相似的花主的身体他都馋!

练剑将近三十年,江寒枫从来没有涉猎过情爱一事。他以为自己会终生与剑相伴,却不曾想到,他竟是如此肤浅的人!

“您在想什么?”韩敬用柔美的女孩的声音问。

江寒枫的视线从花主鞋子上移开,对上韩敬探究的目光,非常羞愧。

他把韩敬当做后辈,一直以身作则,为韩敬做出表率。虽说韩敬已经离开了玉鼎山庄,性别还换了一下,但终究是他爱护过的那个孩子。

他竟在孩子面前,想这些龌龊的事情。

此时,沉默许久的花主开口了:“坐下吧,晶儿,给他倒茶。”

韩敬起身:“是。”

他去添了一只茶杯,放在江寒枫面前,提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行动间自然流畅,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风情,是从前的韩敬没有的东西。

看来韩敬确实是个女孩子,以前女扮男装,不方便展露真性情,只能伪装成那副风流模样。他去流连在烟花之地,应该也是掩人耳目吧。

江寒枫觉得,韩敬也挺不容易的,就是不知道他潜伏在玉鼎山庄里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提前那么久,就是为了带凌云从玉鼎山庄离开,江寒枫只会觉得谋划这件事情的人未卜先知,却是个傻子。

不对。

如果凌云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真的很有背景呢?

江寒枫想着他和花主相似的脸。

如果凌云也是花主的儿子,有这么一层父子天性在,韩敬做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花主说:“尝一尝,这是猫今日刚送来的茶叶,听说是前天烘焙好的,没有普通茶叶那么苦,反倒有一股甘甜。”

江寒枫谨慎地拿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花主笑问:“如何?”

江寒枫淡淡道:“确实不错。”

花主说:“你喜欢就好,回头给你送去一些,留着慢慢喝。”

“您对我似乎太过客气了。”

花主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忧愁:“我这里就你这么一个客人,不对你客气,对谁客气?”

原来是有两个客人的,没想到诸成玉突然变成了他儿子。

现在沈映雪的日常生活,从听荀炎说江湖事、看电视剧、打游戏、陪小乌龟说话,又多了一件检查诸成玉的作业。

自从认了诸成玉做儿子,他就不闹着不想去医馆了。

那家医馆已经被兰锦买了下来,兰锦每天亲自接他上下学。诸成玉回来的时候,沈映雪都吃完了晚饭,玩会儿游戏就要睡了,还要强打起精神应付他。

沈映雪哪里懂什么医术?都是听着诸成玉叭叭叭地说。

而且诸成玉知道花主双腿残废,一直念着要学好医术,把他的双腿治好,沈映雪吓得背后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的腿本来就是好好的,可千万别给诸成玉这个新手当试验品,一不小心可能真的废了。

诸成玉这个客人成了沈映雪的噩梦,沈映雪看着江寒枫就顺眼多了。

沈映雪说:“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个无礼之人?”

他有花主这个马甲之前,确实仗着马赛克,故意不搭理人,很没礼貌。但是有意做一个正常人的马甲之后,沈映雪已经很努力了,绝对是正直善良,懂礼貌知进退。

江寒枫道:“只是觉得,您没有必要这般待我。因为无论您如何待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江寒枫说完,立刻感觉到气氛变得凝滞。

花主被他惹得不高兴了。

沈映雪没怎么听懂,想了一会儿才问:“改变什么主意?”

“凌云的下落,我是不会放弃寻找的。”江寒枫道,“已经过去许久,不知您可有线索?”

关于凌云的事情,沈映雪都想好了,无论江寒枫怎么问,都是一句话:“没有。”

找人本来就很难,沈映雪又不是官差,可以查路引和身份凭证。江寒枫自己都没找到,花主找不到又怎么了?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江寒枫也不能拿着剑威胁他。沈映雪不觉得自己和江寒枫有多大交情,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江寒枫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明明江寒枫是个恐同直男,不可能真的喜欢上他。

难道这个人把他当成了好兄弟,还把自己当做了责任和义务,所以才这么尽职尽责,一心想确定他的下落?

依照沈映雪从前疯癫的形象,确实容易让人牵挂。

沈映雪很感动,不愧是他看中的盟友!

但是江寒枫的反应,却和沈映雪想象中不太一样。

江寒枫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看着他,眼神中有千言万语,说出来的话却言简意赅:“您是不是不想我与凌云相见?”

如果花主是凌云的父亲,应该很清楚凌云的病情。

一个男人,趁着自己的儿子神志不清时喜欢上了他,极有可能会利用他的混乱的心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凌云,花主必然是知道的。

如今来找人,用的借口也是心悦凌云,就算凌云在花主这里,花主也不会同意让他们相见的。

原来如此。

从前江寒枫一直觉得花主的行为很奇怪,如今知道他和凌云的关系,就解释得通了。

沈映雪听着江寒枫说的话,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当然不能让江寒枫和凌云相见,见面就是掉马,掉马之后,他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威慑力了。

没人会怕一个用不了内力,还疯疯癫癫的人。

哪怕沈映雪身边有很多得力助手,凝聚起来的威望也是会散的。

江寒枫是他未来的盟友,沈映雪不想骗他,能说实话的地方,都没有撒谎。

他点了点头:“不错。”

江寒枫说:“为什么?”

花主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为什么。”

江寒枫知道花主不愿暴露他和凌云的关系,就好像他不愿暴露出自己和诸成玉的关系一样,都是为了保护他们。

说起来花主真的可怜,大儿子受了重伤,不能习武,疯疯癫癫,寿数有损。小儿子容貌异于常人,白发蓝眸,还是个瞎子。

花主就算有高绝的武功,还有簪花巷这样厉害的势力,寻常日子里,也是个很不得意的人。

怪不得他总是温和有礼,仿佛一个世家公子,根本不像打打杀杀的江湖人。

因为他的日子太难熬了,但他性格坚韧,绝不会轻言放弃,哪怕是这样,也会用最认真的态度生活。

他遮盖了脸上的痕迹,从来都是坐在椅子上,绝不让人见到他残废的双腿。

他所有的狼狈,都被体面地覆盖。

花主在努力追求正常人的生活。

江寒枫突然理解了花主,他很钦佩这样的人,一点都不想与他为敌。

只是花主的图谋,似乎非常深远,或许会影响到整个江湖。就算现在不翻脸,等到了日后,也会翻脸的。

江寒枫道:“我对凌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他一面,确定他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花主的手指摩挲着白瓷杯子,淡淡道:“是吗?”

“我将凌云当做好友,从未对他图谋不轨。当着揽月楼那些人面前说的话,都是为了洗清凌云的嫌疑。”江寒枫说了句很违心的话。

他当时确实对凌云的心思不算歪,但是现在是真的馋他的身子,甚至还馋凌云父亲的身子。

江寒枫觉得自己好下流。

幸好他的理智尚存,可以克制自己的行为,不会露出一丝不妥。

江寒枫说:“等见到凌云之后,我绝不纠缠,立即回到玉鼎山庄,我说到做到,您大可以像以前一样,派人监视我。”

沈映雪听得迷迷糊糊,他越来越不懂了。

为什么江寒枫的话就像打过马赛克一样?可是马赛克爸爸除了给他放影片和游戏的时候有幻听,其他时候只会屏蔽他的听觉,不会无故发出声音啊?

而且江寒枫脸上的码,和他的话也是同步的,应该就是他本人说出来的吧。

为什么会这样?

沈映雪陷入了沉思。

该不会他披马甲太久,真的精神分裂了吧?听说精神分裂患者会真的有幻听。

沈映雪很惶恐,却又无人可以倾诉。他想到了系统,对着系统呜咽一声:[爸爸,我有点害怕。]

系统说:[怕什么?]

沈映雪说:[我会不会真的疯了?]

系统沉默了,沈映雪冲着系统嗷嗷乱叫:[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是不是真的病了,呜呜呜我还能完成任务,给自己治病吗?]

[你不会有事的。]系统插着沈映雪叫喊的缝隙说,[你没有病,现在你的精神是正常的。而且最近你都有好好吃药,原主留下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

[那就好,安心多了。]

沈映雪又确定了一遍,系统还是给出的这样的答复。沈映雪以前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没想过把小命交到别人手里,但是如果他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那就太可怕了。

还好一切如常。

和系统聊完,沈映雪目光不善地看向江寒枫。

就是这个人,好端端的说一些奇怪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映雪声音冷了下来,他很记仇,别人让他不高兴了,能当场报的,沈映雪都会报复回来。

沈映雪给江寒枫找茬:“你对凌云的心意,就如此不值钱,说变就变?你这般负心薄幸,凌云知道吗?”

江寒枫暗道一声糟糕。

花主对他和凌云的态度,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样啊。

江寒枫很想说,他对凌云没有起过歪心思,只是真心把凌云当朋友,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刚才江寒枫已经说过一次谎言,他是个很正直的人,那一句谎言都说得很艰难。江寒枫都要被愧疚淹没了,哪里还有力气继续欺骗花主?

沈映雪看他心虚的模样,冷笑:“我看你和那些抛妻弃子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幸好凌云没有答应你,否则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沈映雪却很清楚,江寒枫是恐同直男。这些话只能让他的难受一会儿,并不会给他实质性的打击。

他和凌云清清白白,本来就没有什么,所以沈映雪说得毫无压力。

江寒枫冷漠的表情绷不住了,他抿了抿嘴,不敢看花主的斗笠。

花主的目光非常锐利,哪怕隔着黑纱,江寒枫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花主是个好父亲,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只可惜,正如花主所言,他并非良人,他确实是个禽兽不如的男人,肤浅地喜欢一个人的外表,然后又对那个人好,期待得到回应。

幸好凌云神志不清,有时候又像小孩子一样,根本不懂情爱,才没有对他心动……等等,花主这个反应,该不会凌云他……

如果说江寒枫刚才的愧疚才到他的胸口,现在就已经淹没了他的脑袋。

江寒枫心中一痛,“花主,请让我见凌云一面,我会与他说清楚。”

沈映雪还没有撒完气:“不可能!”

江寒枫低落道:“您打算怎么办?”

沈映雪也没想过打算怎么办,他就是想把江寒枫留下来,给他呆几天,然后把他给送走。没想到一时口快,又加了点剧情。

更糟糕的是,沈映雪有点记不起来刚才说了什么了。

幸好屋里还有韩敬在,等江寒枫走了,可以问一问韩敬。

刚才的韩敬像是被打了马赛克,沈映雪都忘记这里还有那么一个人了。

他和江寒枫讲了这么多奇葩的对话,韩敬应该很震惊吧?

沈映雪看了眼韩敬的表情,发现这个干儿子他,有点茫然,但是浑身写着“与我无关”,正在那里给苹果削皮。

注意到沈映雪看他,韩敬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满的都是信任和崇敬。

沈映雪忘记了,韩敬也是他的舔狗,就算他指着星星说是太阳,韩敬也会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从刚才的情绪里跳出来,沈映雪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看着江寒枫,觉得这人被他逼问的样子也怪可怜地,摆摆手,道:“我心里乱的很,你出去吧。”

江寒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喝掉了杯中的茶水,起身离开。

等江寒枫走后,韩敬虚心请教:“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沈映雪揉了揉脑袋。

他这两天冰块用多了,有一点感冒,荀炎不让他用这么多冰,可是沈映雪真的很怕热,兰锦便提议让沈映雪穿厚一些,所以沈映雪才在这里盖着毯子歪着。

沈映雪说:“你有没有看出来不妥?”

韩敬摇头,“义父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我年少无知,没有您经历的多,及不上义父深谋远虑。”

沈映雪悲伤地发现根本指望不上韩敬。

他心里好累,然后把韩敬赶走了,自己到**去睡了一觉。

等沈映雪睡醒,荀炎正在床边点灯。

看到他醒来,立即喊了兰锦过来,准备温水给他洗脸。

沈映雪看着自己的两个高质量奴仆,有一种自己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的错觉。

只可惜这两个奴仆脸上都有马赛克,一个像是两千度近视,看久了就会眩晕,另一个是流泪猫猫头,不流泪的时候也可怜巴巴,让人忍不住想笑。

沈映雪衣来伸手,被荀炎穿上衣服,兰锦又给他擦完脸。

荀炎说:“玉鼎山庄庄主,想要举办英雄大会。”

沈映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弱智,“什么是英雄大会?”

兰锦说:“往年也举办过英雄大会,有几次是想推举武林盟主,有几次是想讨伐异类。如今也是江湖动**的时候,江西岸大概是想稳定人心。”

沈映雪还是不太明白。

兰锦道:“正道这些门派,看似同气连枝,实际上各有各的心思,未必比魔教强到哪里去。哪怕是魔教兴盛的时候,他们也有摩擦,更别提现在。江西岸大概是看不过那些人打来打去,想给他们立新的规矩。”

沈映雪大概明白了一点。

就好像班主任看着班里学生成绩都下滑,开班会制定班规一样。

兰锦:“只是玉鼎山庄如今这样,其他几个门派未必会服气,有几个会去的还不一定。正道确实是要乱了。”

沈映雪问:“他们有没有邀请簪花巷?”

兰锦给他梳好头,挑了一个乌木发簪,搭配身上的衣服:“没有。”

沈映雪说:“这样可不好。”

他创建簪花巷就是为了拥有自保之力,如果一直籍籍无名,就会有一些杂鱼来挑衅,更不能暴露身份。

只有足够强大,这个世道才能容得下他这个前任魔教之主。

沈映雪当机立断:“咱们也去,我要亲自过去。”

荀炎很不放心:“可是您的身体……”

沈映雪想到,现在簪花巷也算是有人手,有钱财,可以把续命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我听说有一种武功秘籍,修炼之后可以修复身体经脉的伤,如果能找到它,我便可以恢复武功。”

兰锦和荀炎对视一眼,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事关沈映雪,两个人都不敢懈怠:“我这就会派人去暗地里查访,早日找到秘籍。”

“这个过程或许很难,但是东西一定在。只可惜我记不清更具体的,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沈映雪说,“辛苦你们了。”

兰锦跪地:“为主人做事,是属下的职责。”

说完他瞥到旁边荀炎的靴子,荀炎还是站在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跪下。

失策了,又一次拉远了和主人的距离。

兰锦难过地发现,他真的没法自然地和沈映雪做朋友,沈映雪对他的一点点鼓励,他都感恩戴德,这确实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

沈映雪问:“英雄大会是什么时候?”

荀炎道:“下个月初七,今日是初九。”

还有不到一个月。

“那就准备一下,两天后出发。路上的排场也要大一点,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簪花巷。”沈映雪道。

“江寒枫那边,您打算怎么办?”兰锦问。

“带他一起回去吧,正巧他也是玉鼎山庄的人。”沈映雪说完,想到江寒枫那些胡言乱语,“江寒枫最近跟谁见过面?”

兰锦道:“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独自练剑,几乎没有与人讲过话,不过诸成玉倒是和他有些往来。”

诸成玉在沈映雪心里也是一个谜,两个谜加起来,绕得沈映雪晕晕乎乎,他的脑子是真的转不过来了。

沈映雪干脆利落地放弃思考:“这次去玉鼎山庄,就不要带诸成玉去了。”

“是,主人。”

沈映雪安排妥当之后,又找来一个人专门给他养小乌龟,他的行李和各种物品都有荀炎准备,半点都用不着自己操心。

兰锦买了一辆非常大的马车,看起来大概有三米宽,就像一个小房子,寻常的小路都没法行驶。

沈映雪坐上马车,后面跟着一众人马,一路张扬,慢悠悠走了两个时辰,停下来歇息,结果就看到了阿武带着诸成玉骑马从后面追来。

诸成玉眼泪汪汪,他过来本就违背了沈映雪的意思,怕惹沈映雪生气,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喊他爹爹,“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兰锦看到柔弱的模样,面上带笑,咬紧了后槽牙。

沈映雪看到诸成玉,再看看旁边女装的韩敬,还有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稻草的江寒枫,头都大了。

“过来吧。”他无奈看着诸成玉的白发,上面都沾了落叶和灰尘,等诸成玉走过来,沈映雪帮他理了理头发,又拿过帕子,给他擦了下脸上的灰,“好好的一个小公子,现在要变成小乞丐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以后傻狗发现花主也(因为马赛克)行为有异。

傻狗:是遗传吧。

雪雪:好崩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