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映雪的野心

沈映雪刚才还好好的,看到令牌之后,突然失去理智,一把抢夺过去,抱在怀里,表情似哭似笑,全然不复刚才的平静。

荀炎说:“公子……”

“这是我的!”沈映雪抱着令牌,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仔细端详手牌,嘴角泛起笑容。

“是您的,我不跟您抢。”荀炎看得出来,沈映雪又犯病了。他安抚了两句,离远一些,不与沈映雪争辩。

魔教对沈映雪意义非凡,那个令牌,就是魔教教主的信物。

沈映雪当年不见得有多爱惜它,但也不会完全不放在心上。荀炎谈起重建魔教时,沈映雪的反应很平淡,他还以为沈映雪真的放下了,没想到他对魔教仍有深厚的感情。

沈映雪仔细看着游戏机,按了好几遍开机,都不见屏幕亮起。

这个游戏机的外观,就是他穿越前经常玩的那个。主机屏幕是黑色的,外壳是蓝色,两侧的手柄,左边是黄色,右边是蓝色,按键是漂亮的糖果色,上连钢化膜上左上角的划痕都一样。

[手柄拆不下来也就算了,怎么开不了机啊,该不会这个也要用电吧?]沈映雪从惊喜到失望,用了不到半分钟。他问系统:[是不是我还得到处寻找插排样子的马赛克?]

[这倒不用。]系统说,[这个游戏机是样板,是用来吊你的胡萝卜。如果你选择躲开麻烦,会错过你的老婆。]

这么说,要接受任务,建立魔教?老不老婆的倒在其次,主要是沈映雪想早点结束,给自己治病。

沈映雪问:[不叫魔教行不行?]

系统:[你自己决定就好。]

沈映雪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游戏机,问荀炎:“这是谁给你的?”

荀炎知道沈映雪不正常,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也不觉得奇怪,像从前那样,认真回道:“是暗部的人主动交给韩敬,韩敬又让八方宗转交给了我。”

“这是假的。”沈映雪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就算做的再像真的,也成不了真的。”

作假的人绝对没想到,他这里有个马赛克系统,就算做的再像,也逃不过马赛克打的码。

荀炎吃惊不已。

他跟了沈映雪这么久,经常拿着令牌出去做事,有时候还会直接伪装成沈映雪的模样,这个令牌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在沈映雪手里还要久。

荀炎完全没看出来令牌造假,沈映雪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沈映雪对此物的感情太过深厚,这才熟悉至极,轻易可以辨别出来,还是他其实是在说疯话?

“你……”沈映雪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荀炎。”

“好,你想办法告诉他们,建立魔教的事,我答应了。”沈映雪把游戏机丢给荀炎,“这东西你拿着吧,没什么用处,反倒让人看了心烦。”

荀炎接过来,打量了几眼,还是没觉得与从前那个令牌有区别。

沈映雪看到他一个古代人,手里拿着游戏机,充满了违和感,好奇地问:“这东西在你眼里是什么?”

“魔教教主之令。”荀炎答道,“莫非它不止是令牌?”

否则怎么解释,沈映雪一眼认出来这是个假的?或许这个东西真的有其他作用,只有教主本人知道。

“你不懂。”沈映雪用怀念的眼神看着荀炎手中的游戏机,“虽然我不会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边,但是每一次与它相处,都会变得快乐。为了它,我投入了那么多钱财和精力,就算一开始没那么喜欢,到了后面,心里也放不下它了。”

沈映雪回想着入坑之前,他连买几百块的主机都嫌贵,到后面成了资本家的韭菜,毫不犹豫地花了两三千,购买了这个花鹿鹿牌的游戏机。

“或许对你来说,它就是个普通的令牌,于我而言,它陪伴了我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沈映雪无比怀念熬夜打游戏的日子,自从穿越之后,他的夜生活就没有了,“花鹿鹿就是我老婆,有它此生足矣。”

说到这里,沈映雪又想起了一件事,去跟系统确认:[我完成任务之后,你不会把电视剧和游戏机的马赛克也收走吧?]

那样的话他和一个普通的古代人有什么区别?是带着马赛克过完简单但有趣的前半生,还是无聊地度过后面的几十年?

系统说:[这个你可以自己选择。只是如果你想留下马赛克,在别人眼中,很难成为一个正常人。]

[我管他们干嘛?他们又不能替我活着。马赛克爸爸你真好,我一定积极做任务。]沈映雪高兴地笑了。

等他笑完,看向荀炎,发现这个人正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沈映雪温声道:“有话不妨直说,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马赛克挡住了荀炎的表情,沈映雪只知道他沉默了好久,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说:“您……有喜欢的人?”

“没有,它不是人,这该怎么解释?总之我不会喜欢别人。”沈映雪说。

荀炎听不明白。

教主的意思是,他已经与那个女人成了亲,不会再喜欢别人?那个女人不是人,意思是她已经去世了?

可是他和教主相识许久,从来没见过教主与其他人密切来往过。是教主有意瞒着他们吗?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沈映雪觉得好像没说清楚,又补了几句:“我没有喜欢的人,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不要多想。原来你们这里也管妻子叫老婆啊。”

“是有这个说法。”荀炎听不懂,放弃思考,又看了眼手里的令牌,把它塞到了包袱里。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马车慢悠悠地走。沈映雪在车厢里昏昏欲睡,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厢上,瞬间清醒。

荀炎神情冷凝:“公子且小心,我下去看看。”

沈映雪看着他钻了出去,外面一直安静地很,没有打斗的声音,应该不是有仇家追过来了。片刻后,荀炎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只乌龟。

这地方离着沙漠这么近,怎么可能有乌龟,应该是系统打的马赛克了。

沈映雪问:“这是什么?”

荀炎:“是一只乌龟。”

沈映雪:“乌龟?”

荀炎:“嗯。”

原来不是系统打的马赛克,真的是乌龟。沈映雪觉得稀奇,“拿过来我看看。”

这只乌龟身上是橄榄绿色的,背部似乎比寻常乌龟要高,看起来更圆一些,它身上有淡黄色的斑纹,趴在沈映雪手上也没害怕,四爪和脑袋都露在龟壳外面,豆豆眼打量着沈映雪,意外得眉清目秀。

沈映雪戳了戳它的前爪,发现小乌龟没有咬人的意思,“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是被风吹过来的吗?”

“应该是被风吹过来,撞到马车上砸晕了。”荀炎沉吟:“我先前奉您的命令,去过西北的荒漠。那边距离此处不过十几里,沙漠里确实有这样的乌龟。这种龟被当地人成为四爪龟,脚上只有鳞爪,无璞,不会游泳,只生活在沙漠中。”

沈映雪头一次听说这个,戳了一下乌龟的脑袋,确定它还活着,“那它是不是很好养活?要不我们就收留它吧。”

“公子想养,那就养吧。”

风停了之后,荀炎到外面去赶车。

二人一路进了城,直接找客栈住下,又买了花盆,放上湿润的泥土,当做小乌龟的住所。土里埋了些野草种子,长出来就可以直接给小乌龟吃。

沈映雪连电视剧看得都少了,每天观察小乌龟。荀炎看到他不再发呆那么久,非常欣慰。养乌龟果然是对的,大概再过几年,教主的疯病就可以痊愈了。

因为沈映雪下定决心光复魔教,他们的计划也做了更改,没有在外面乱逛,去南边找暗部的人。

令牌作假非同小可,荀炎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带沈映雪过去。

他以前是沈映雪的替身,现在沈映雪神志不清,恐怕会被人看轻,还是由他来代替沈映雪出面比较好。

如果这是暗部针对沈映雪设下的圈套,也是他来承受。

荀炎购置了一处小院,把沈映雪关在里面。他换上沈映雪的衣服,临行前叮嘱他:“公子不要乱跑,菜饭我已经备下了,饿了记得吃。最迟傍晚,我就会回来。”

“你去吧,我心里有数。”沈映雪说。

沈映雪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荀炎笑了笑,关上门窗,在外面上锁,绕了好几圈,往相反的方向走,接着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道上。

他脸上做了易容,眉锋目利,与沈映雪样貌完全相同。那个令牌就悬挂在他的腰上,上面画着山河日月,水火鱼虫,木头是黑色的,外面一圈镀了金粉,随着他的走动,映现出亮眼的日光。

荀炎气势很足。

沈映雪确实疯了,但是那个人在他心里,永远是从前的模样。荀炎也希望世人能记住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在伪装成沈映雪时,他会拿出最好的状态,努力往沈映雪的形象上靠拢。

小镇上的百姓看到荀炎,下意识地低头移开目光,小步跑着离开。

这个人一看就很不好惹,不像个好人。

荀炎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沈映雪确实不是个好人,平日里的他,或许有温和的一面,会跟他们这些下属喝酒开玩笑,处理正事的时候,他是一丝情面都不留的。

荀炎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条小巷。这边的路复杂得很,巷子很窄,两边都住着人。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穷困潦倒的江湖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上开始下雨,等荀炎来到巷子里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已经被浸湿成了深色。

雨水中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有土腥味,也有血腥味。

荀炎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他面色不改,继续往前走,走到尽头之后才停在一张乌木小门前,用手敲打了两声,停顿片刻,又敲打了两下,如此重复三次,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比荀炎高出一个头,体型也很壮实,蓄了一脸胡子,非常粗犷。

他的视线落在荀炎腰间的令牌上,再抬头目光中带上了惊恐和敬畏,脊背弯曲,把头压得很低,“您来了。”

“怎么?不想看见本座?”荀炎冷傲地看他一眼,“三年未见,一个个的怕不是都觉得本座死了,早早地想着另投明主。可惜啊,本座命长得很,现在才知道讨好韩敬,是不是太晚了点?”

荀炎以前来过这里,这边的人是什么脾性,他都清楚的很。

眼前这人名叫李百七,看起来高高壮壮,武功只能称得上三脚猫。他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对人心的揣摩,暗部平时就伪装成一群普通的江湖人组成的群体,偶尔也会和那些名门正派有往来,每当那个时候,都是李百七出场。

荀炎挖苦完,迈步向前走,“曼奴和兰锦呢?”

“曼奴在帮韩敬躲避追捕,兰锦正在屋里算账。”李百七心中忐忑,“当年之事,实非属下畏惧强权,不敢前往救驾,只是路途遥远,等属下几个收到信儿,已经过去许久了。属下不才,但也知道碎影山势力大损,更想保全这边,以求日后能帮得上忙。如今见到教主您好好的,也让属下松了口气。您请这边走。”

荀炎穿过右边的月亮拱门,进入一间开阔的小院。

这里应该是和隔壁打通了,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大了很多。

李百七观察着他的脸色,“您看起来与往日并未二样,想来已经大好了。今日您亲自来,属下受宠若惊,想请您多呆些时日,教主以为如何?”

“本座没那么多闲工夫。”荀炎停下来,“也不必再往前走了,你去把兰锦喊来。”

“是。”

这个院子看起来冷清,隔音效果却很差,以荀炎的听觉,能听到周围人讲话的声音。附近至少有四五十人,应当都是暗部的人。

荀炎坐在石头凳子上,没碰面前的东西。

兰锦听李百七说沈映雪来了,激动地打翻了旁边的茶碗,他放下毛笔,整理了一下袖子,“我去换身衣服……”

“知道你最爱干净,都这个时候了,教主还在前面等你,你忍心让教主久等吗?”李百七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前走,“快些吧,我看教主今日心情不好,千万别触了他霉头。”

李百七是个很精细的人,不难看出兰锦对沈映雪的在意。

当年魔教被围攻,兰锦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支援,拦都拦不住。那天他都已经跑出城了,正巧遇上暗部的探子回来,说沈映雪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可能活不下来了。

兰锦急火攻心,直接吐血晕了过去。从那之后,就变得颓废起来,医术不学了,毒也不研究了。李百七就让他算账,负责暗部的开销。直到前几个月,江湖上又传出沈映雪的消息,兰锦才振作起来。

李百七不知道兰锦为什么这么在乎沈映雪,不过他知道,暗部因沈映雪存在。当年他被血影楼追杀,多亏了暗部收留才能活下来,或许兰锦和曼奴,还有暗部的其他人也是。

他不敢保证暗部的所有人都有情有义,但是至少他认识的这几个人,都是靠得住的。不管他们对付别人的手段如何,至少不会背叛自己人。

“没错,你说的对。”兰锦脑子也转过弯来,“还是七哥周到,不然教主还真说不准恼了我。教主可还好?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李百七说:“挺好的,你要是放心不下,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兰锦迫切地想见到沈映雪,可是出来门,他又有一种无颜面对他的感觉。

他颓废了好多年,武功生疏了,还总是饮酒熬夜,就算后来知道沈映雪还活着,也没能让精神面貌恢复过来,看起来比以前丧气。

今日因为要算账,摆弄墨水,他穿了件最普通不过的青衣,衣袖上还沾了茶水,实在狼狈。

可又不能不去。

转过弯来之后,远远地兰锦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眶有些发酸,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冲到他面前,亲眼看到他的面容,确定朝思暮想的人还活着。

荀炎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撞进兰锦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他红了眼眶。

就在荀炎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兰锦几步跑过来,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膝盖骨砸在地面上,荀炎都替他觉得疼。

荀炎更加莫名其妙了,只是他此刻扮演的是沈映雪,沈映雪的心思手段全在他之上,自然不会像他一样大惊小怪。

荀炎面色如常,用锐利地眼神看着兰锦。

李百七连忙过去,也不好把兰锦拉起来,只好跟着同僚一起,跪在荀炎面前。

荀炎刚来的时候,他只是言语动作上表现出了恭敬,并没有行礼,那时候是在外面,李百七顾虑教主可能不愿暴露身份,所以才这么做的。

荀炎看了他俩一会儿,觉得可能这几个人在愧疚没有救下教主,要不就是真的背叛了本教,又突然知道教主还活着,做贼心虚。

“起来吧。”他道。

“多谢教主。”李百七拉着兰锦站起来,替他说话,“兰锦向来将教主放在首位,听说三年前那场恶战之后,他便吐血不已,恨不得立刻去见您,只是当时传来的消息实在不妙……如今知道教主还活着,他也是高兴坏了,请教主莫要责罚。”

“魔教早已不在,你们仍将本座当做教主,本座就烧高香了,哪儿还敢再罚你们。”荀炎想在言语上敲打他们,重新树立一下威信,如果这几个人不服,正好可以打一架,让他们知道,他的武功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受伤变差。

谁知道事情根本不按他想的那样发展,青衣书生听到这番话,重新跪下了,脑袋砸在潮湿的地面上,口中大呼:“兰锦生死都是教主的人!任由教主责罚!请教主随意处置!”

“原来你这么在乎本座?”荀炎把腰上的令牌扯下来,丢到了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语气果断强势:“既然如此,真的令牌在何处!”

-

沈映雪这次很听话,吃完饭,喂饱乌龟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以前的老片子他也都看了个遍,挨个分析了一下那些反派的特点,[说来也很奇怪,我觉得这些纸片人都很有魅力,可是身边的人,就什么都没感觉到。]

系统说:[因为影片的时长有限,不能全部展现出来。]

沈映雪想了想,[这倒也是。]

沈映雪顿悟,把之前想到的整理了一下,在脑海里勾勒出大概的形象,期待地搓手手,[也不知道暗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木叶火影村的暗部那样?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呢……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出现在暗部那天,就是捏造人设的开始!

夜幕来临,星河披在小院上空。

院门终于打开,一身黑衣的荀炎左右看了下,确定无人跟踪,关上门,插上了门栓。

“公子,我回来了。”荀炎进屋,“回来的有些晚了,来不及做饭,我在外面买了一点吃的,公子先垫垫肚子。”

沈映雪正在**趴着看动漫,听到声音之后,翻身下来,“你干嘛去了?”

荀炎说:“公子忘了,我易容成您的模样,去见了暗部的人。”

沈映雪大惊:“什么!”

“公子?”荀炎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也提起心来,“莫非公子另有决断?”

他早上走的时候,跟沈映雪打过招呼了,沈映雪让他看着办,应该是默认的意思。难道那个时候教主神志不清?还是现在的教主神志不清?

荀炎说:“还有那块令牌,我去问过暗部的人了,那边说令牌是在当铺里买的,典当的是揽月楼的人。”

揽月楼在除魔卫道上出了很多力,怪不得暗部会信以为真。

沈映雪听他这么说,“啊,那算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你给我留一点表现的机会。”

“是。”荀炎出去这一趟,得到了很多线索,心里的疑惑也更多了。他看沈映雪状态不是很好,现在不是聊正经事的时候,不如聊点别的:“暗部的兰锦,与您是何关系?”

“兰锦是谁?”沈映雪拿过荀炎买的吃的,打开纸袋,拿出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大口。

“兰锦是暗部的毒师,医术也很不错。他负责教导部下用毒,碎影山用的毒和伤药,大多是兰锦调配的。此人一身毒术和医术,都是跟着您身边的罗浮堂主学的,虽只有二十余岁,天资十分出众。您说他前途无量,便将他来教导暗部弟子。”

“我没印象。”沈映雪说。

“他……似乎很在意您。”荀炎欲言又止,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尴尬,“他把我当成了您,我离开时,他情绪难以自控,跪地抱着我的腿痛哭不已……”

“不知道啊。”沈映雪吃掉一个包子,没有继续动那个纸包,又打开了另一个,里面是一些切好的卤肉。他用手挤了挤,挤到纸袋口,一口叼出来,含糊不清地说:“以前不也是你去那里吗?说不定就是冲着你来的呢。”

-

沈映雪对南边的环境适应良好,这里富人很多,路面也好走,还常常下雨,灰尘都少一些,连马赛克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一来就不想走了,给荀炎提建议:“要不我们就在这附近城里找间房子住下吧,我觉得这里就很好。”荀炎想了想,答应下来。

他之前带沈映雪躲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里,都能遇到玉鼎山庄的林书墨。那个村子很穷,照样会被人给找过去。想来就算再怎么躲,也有暴露的风险。

都说大隐隐于市,说不定住在最繁华的地方,反而能出人意料,躲得更久一点。

荀炎找牙行买下城里的一处宅院,院子不大,但足够两个人居住,之前的那个院子也没卖掉,而是租给了别人,可以收一点房租。

沈映雪带着小乌龟快乐地搬了过来。

荀炎不放心地叮嘱:“这里不比在石头村,那边有林大娘和林书墨照应,这里的街坊邻居都不熟悉,公子日后还是小心些,莫要与人来往密切。”

沈映雪搬家的时候看到了,这附近住了好几户人家,每一户都有钱有势,大门很大,门槛也高,来往仆役十分有礼。沈映雪说:”来往过了才能知道底细,你有点太谨慎了,我不会惹麻烦的。“

这话说完没几天,沈映雪就打脸了。

他抱着花盆里的小乌龟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有个穿的很华丽的少年,往这边看了一眼,接着脚步一顿,挥退了周围的仆从,直直地朝沈映雪这里走来。

“凌云?”

沈映雪睁开眼睛,看到一坨棉花糖,上面点缀了两个蓝宝石,在日光下烨烨生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沈映雪不由好奇,去掉马赛克之后,这对蓝宝石是什么样子,“你的眼睛……”

“你也觉得这双眼睛熟悉对不对?”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还隐约有些耳熟,可沈映雪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那个少年又道:“你的眼睛跟我们家的人长得特别像。”

沈映雪淡淡道:“是吗?”

“真的是你啊,没戴面具,我差点没认出来。幸好我还记得你的声音和身形。”少年说:“你不是在京都吗?那天你带走了我的衣服,我一直等着你还呢,等来等去连个信都没有,幸好堂兄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不然我还会等下去。”

沈映雪不记得有这回事了,神情如常,依旧是懒散的模样,“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少年的声音突然昂扬,“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竟然说不记得了!这像话吗!”

沈映雪看他手舞足蹈的,怕他把台阶上的花盆给砸了,赶紧端起来抱在怀里。

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是什么?你在花盆里种乌龟?”

沈映雪说:“我又不认得你,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少年有点委屈,“我是文凌,我还请你吃过饭,给你换了衣服,你带着我的衣服走了,说好了要还我的,没想到……”

文凌突然想起来,“我堂兄说,那天伏晟他们带人去玉鼎山庄找沈映雪,结果没找到人,反而遇到了你。那个什么练剑的二庄主,还说喜欢你,拦着不让你走,是真的吗?”

他说起“练剑的”那个语气,就跟说“打铁的”一样。江寒枫这样的江湖人,也没被他放在心里。

沈映雪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会不记得?”文凌看着他苍白的脸,想到小时候偷摸看的话本,“该不会是你撞到了脑袋,记忆全失了吧?”

“确实撞到了脑袋。”沈映雪的声音突然严厉,充满了气势,他紧盯着文凌的蓝宝石看,突然笑了起来。

文凌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小声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沈映雪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张狂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泪水。他一手扶着花盆,一手指着文凌,用温柔缱绻的语气说:“你猜错了,我不是丢了记忆,我只是疯了而已。”

“怎么会这样……”文凌说,“该不会是那个练剑的把你逼疯了吧?”

沈映雪只是知道这个少年身份不一般,想借着他捏人设而已。但是一伸手,他就有点不太受控制了,没忍住又往前伸出好多,一把捏住了文凌脸上的棉花糖。

“好软,给我吃一口吧。”

文凌被他掐着腮,因为太过震惊,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了。等沈映雪真的凑过来,他才猛地后退,离沈映雪远远的,捂着脸跳脚:“你别乱来!本公子岂是你这等贱民可以碰的!”

沈映雪看了看手上,一点棉花糖都没扯下来。

没看出来,这糖还挺劲道。

荀炎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隔壁郡王府里的小公子与自家公子对峙,他赶紧过来,“这是怎么了?”

沈映雪低头看着手上,依然没有说话。

文凌说:“你又是哪根葱?”

“我是他的兄长,也是这家的主人。”荀炎对外一直是这么自称的,“舍弟体弱多疾,头脑也不清醒,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不要同他计较。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赔礼致歉。”

“你是凌云的兄长?”文凌打量他的模样,“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像?”

“我是他的义兄。”荀炎道。

“那算了,本公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他的病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

荀炎听着这话,觉得他们似乎见过面。当日他救沈映雪离开玉鼎山庄时,也听说过这番言辞。荀炎看着郡王府的小公子年纪不大,又天真的很,便道:“实不相瞒,我与他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只是见他可怜,才带他过来治病,从前之事,我一概不知,莫非您清楚?”

“我倒是知道一点。”文凌毫不设防,把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

沈映雪也跟着听了一遍,沉痛地对系统说:[我不止错过了在暗部那里凹人设,还错过了在玉鼎山庄这么多人面前凹人设!]

系统说:[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而且你已经在江寒枫面前实验过了,你设想的很好,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真性情,就不会总是想杀你了。]

沈映雪心下稍安,[为什么那个蓝宝石说,是练剑的把我逼疯的?]

系统不懂人类的感情:[谁知道呢。]

沈映雪看着那两个人聊着他听不懂的天,最后得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真的有一种与社会脱节的感觉。

文凌看沈映雪的目光也变了,他年纪略小,性格也天真,养尊处优的没有经历过磨难,想象不到沈映雪会是在什么情况下崩溃疯掉的。

那时候的他一定被逼到绝境了吧。

文凌记忆里的沈映雪很骄傲,哪怕一无所有,也没有因为他有钱,对他卑躬屈膝,跟伏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凌那时候觉得沈映雪很强大,没想到再见面,他却被人逼疯了。

“其实我之前告诉你的名字是假的,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郡王府,我叫祝凌,乳名文卿。我堂兄叫祝让,乳名叫文海。”文凌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荀炎怕沈映雪礼尚往来,跟着说出真名,拉着他往回走,“凌云该回去吃药了,您请自便。”

沈映雪任由荀炎拉着,“我们有多少人?如果真的建起一个势力,是不是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是,只是暗部的人太少,韩敬那边也在逃避追捕。还有一个江寒枫,仍在外面找您,一时半会儿很难改变局面。”

沈映雪对游戏机念念不忘,“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除了沈映雪和凌云之外的另一个身份。”

-

一路高调行事,替沈映雪吸引正道注意的韩敬,又收到了八方宗和暗部的来信。

他身上穿着女人的衣服,头上梳着复杂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簪花珠玉。厚厚的铅粉掩盖了原来的样貌,唇脂红艳,眉目含情。曾经的常宿花楼的风流公子自己也没想到,他以前积累的经验竟然再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韩敬伪装成了花楼中的妓..女。

他躺在贵妃罗榻上,轻薄的纱衣滑落,露出小半截细腻的手臂。

韩敬拆开信,一目十行,阅读完立刻递到烛火跟前,烧成灰烬。

义父在暗部现身了。

他依然是从前在碎影山时的样子,没有半点疯癫之态。

如今的江湖已经被义父搅乱,几个名门正派也名声全无,但是义父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韩敬叹了口气。

义父的野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沈映雪:我的野心就是拿到游戏机_(:з」∠)_

四爪陆龟是真实存在的,生活在沙漠里,现在已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