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分不清

第二天,祝晚星因为和孙佳琪熬夜打电话的缘故,起晚了一些,等她到病房的时候,房间里站了三个陌生人。

许江骋没在病**躺着,他坐在窗边,正和客人聊天。

祝晚星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门,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或惊讶或好奇。

许江骋冲她招手。

“愣着干嘛,来。我给你介绍,这些都是我以前的领导和战友。”

坐在许江骋对面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沧桑,脸上带着长者的威严,开口说话却十分接地气:“瞎扯,都是哥们兄弟,哪有领导。”

许江骋最先从他开始介绍:“这是沈骏沈部长。”

祝晚星记忆里隐约有这么一号人物,也是她爸联队里的。乖巧地问好:“沈部长好。”

“别听他瞎介绍,来来,叫哥就行。”

祝晚星只笑,并不接话。

以前,她都是喊叔叔。

这声哥,她着实叫不出口。

许江骋又介绍了另外两位,说完名字,祝晚星终于想起来。

这些人,都去过她家里走访慰问。

最后,终于到了介绍祝晚星的环节,许江骋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单腿着力上半身绷得笔直。

“这是我女朋友,祝晚星。”

话音一落,沈骏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僵硬。

“祝晚星?”

他喃喃重复了两遍,食指关节轻轻在小茶几上轻轻叩了几下。

“该不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祝晚星吧?”

祝晚星害羞地低下了头。

许江骋漆黑的瞳仁漾起了动**的波纹。

“是。”

沈骏站起身,抬腿一脚踹在了许江骋没受伤的那条腿上。许江骋一动不动,身形只晃了一下,挨了踢也不吭一声。

“你小子,上回见面,你说的比你小的女孩,就是老祝家的亲闺女?”

祝晚星吓了一跳,冲到许江骋身边:“沈部长,怎么还动手打人啊。”

许江骋拉住她的手,“没事。”

沈骏手背在身后,原地转了两圈,仿佛在消化眼前看到的事实,另外两个人也是满脸诧异。

“晚星啊,你还记得我吧?我是你沈骏叔啊。我们以前都跟你爸一个连队,我还去过你家里。”

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沈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祝晚星点头:“我当然记得,可是,知道我跟骋哥在一起,您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你还在上学吧?你今年才多大啊,怎么看上他了?”

祝晚星心里还是把沈骏当成长辈来看,知道他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可说话却直得要命:“他长得又高又帅,体制内工作,有车有房的,我怎么就不能看上他了。”

沈骏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是啊,人家小姑娘说的句句在理,许江骋的条件单独任意一项拿出来,都够叫女人心动。

可他怎么还是觉得那么别扭。

许江骋被祝晚星一通直白夸赞吹得神清气爽,说起话来,腰板都硬了不少:“上次咱们见面,我还没下定决心,所以不好跟你们透露太多。”

沈骏白眼看他:“我还特意问你,在深城这多年,知不知道祝连长家人的消息,你小子嘴属电焊的,一个字都不露,合着你是给自己藏着的是吧?”

沈骏关切地问了祝晚星这几年的情况,当问到蒋静近况的时候,祝晚星只简略地说了句,“挺好。”

沈骏也就不再问了。

恰好,祝晚星的手机铃响,她刚刚来的时候没找到停车位,医院保安就让她临时停在一辆私家车跟前面,距离有点近车主打电话来叫她挪车。

她匆忙去挪车,没等下电梯,又有电话打过来。

“旁边的车刚好开走了,不麻烦你下楼了。”

祝晚星又溜达着走回了病房。

她出门的时候没把房门关严,医院的房间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隔着虚掩的房门,她能清楚听见房内人的谈话声。

恰好,她刚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屋里传来沈骏的一句:“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鬼使神差,祝晚星缩回了手。

她听见许江骋略显低沉的声音:“想清楚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沈骏着急:“可是连你自己都说了,人家母亲在国外,她年纪小,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她要是想出国,你也能跟着去?我也不是故意泼你冷水,只是现实情况摆着这里,你不能不考虑啊。”

许江骋默了一瞬:“我知道,真到那种时候,再说。只要她需要,我永远是她的家人。”

沈骏直拍桌子:“你都把我说糊涂了,你这到底有没有谱,祝连长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你一命,你对她好,照顾她,是应该的。可你到底是想跟人搞对象,还是想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护起来,这俩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你搞清楚没有?”

许江骋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只是昨天祝晚星躲闪的态度,让他曾经迟疑的那些原因重新又冒出了头。

他昨晚没怎么睡着,患得患失地想,要是祝晚星有天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许江骋:“骏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甚至想过,也许未来某天她会发现,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感觉,她也许还会喜欢上别人。”

沈骏默了一瞬:“到那时候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可就算退一万步讲,祝连长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我们因为某些客观因素分了手,我也不会不管她。”

房间里的四个人陷入了寂静,话题不知怎么就偏向了悲观主义视角。

沈骏拍了拍桌子:“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为了报答祝连长的恩情,才……”

许江骋打断了他:“刚开始,我也分不清。

“我俩重逢的第一天,她就仰着脸说喜欢我,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心血**开玩笑。

“可慢慢的,我发现这丫头,是下了决心要跟我在一起。等我返过味儿来的时候,我已经陷进去了。

“我从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她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她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成了影响我情绪的重要因素。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我活得很轻松。

“骏哥,自从她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就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份安宁。我开始觉得日子有盼头了。我家里花那么多钱,给我找国内最好的医生治疗,都没能帮我彻底走出那场战役失败的阴影,她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说,她对我,得有多重要。”

听到他这么说,沈骏也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感受,颇为唏嘘地叹了口气:“阿骋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回可真是给我们放了个大闷雷,我以前还觉得你是这一拨人里最稳重的一个。”

许江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毛头小子一个,净干蠢事。你看我这脚丫子不就是么,以前翻山越岭徒手攀悬崖的时候都没出过这种岔子,下湖捞她,连观察地形水况的意识都没有。”

聊了半天,许江骋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祝晚星已经下去将近二十分钟了,就算是车停得远,也该回来了。

他给祝晚星发了信息,问回来了没有,两分钟过去,没人回应。

他又打电话,先是没人接,第二遍打,对方居然关机了。

许江骋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直觉看向虚掩的房门,一种不祥的预感致使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骏哥,庆华,你们帮我下去找找人,晚星不接我电话,发信息也不回。”

沈骏张了张嘴,颇为紧张地开口:“什么情况,她该不会,该不会听见咱俩刚刚说的话了吧。诶呦卧槽,听的哪一句啊?你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许江骋拿着手机,机械地反复拨打祝晚星的电话,抄起拐杖往病房外冲。

病房里其他三个人赶紧跟上去,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祝晚星坐在不远处的连椅上,两眼泛红地和有些狼狈的许江骋对视。

沈骏一边抽自己嘴巴子,一边上去道歉:“晚星,都是我嘴欠,我不该瞎操心东问西问,你千万别误会……”

沈骏抽自己用得力气很大,祝晚星听得心惊,她嘴唇颤抖着阻拦:“沈部长,我能单独和骋哥聊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