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法儿过了
一村子人都到了麦场。
老南家甚至来不及揍南柳和南谷椋一顿,就赶紧去了。
好消息——不是征兵。
坏消息——他要征粮。
原来夏税上田亩税一斗,下田八升,六月初起征,九月初纳毕。
秋税上田亩税九升,下田七升,九月底起征,次年一月初纳毕。
现在无论什么田每亩一律一斗,夏税时间不变,秋税要在九月初起征,十月底就要纳毕,仍旧以麦子为主,交不够照例可以用银子补齐。
十里村这边麦子产量不高,稻子更是种都种不了,年景好的时候,每亩上田能有个二百斤,也就是五斗左右就不错了,更别说下田。
正常时候的税都得咬着牙交,何况这样的年月,再说他们又不止交这一个税,一家子也得吃饭呢。
今年夏税的麦子就有不少人家都凑不齐,拿陈粮去旁处换了一些,又花了点儿银钱才交上,秋收最早也得九月底,给的时限却那么短……
这事儿说的,一村子人听了都会沉默。
“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庄婆子一拍大腿儿,嚎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老庄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人少,地次,粮更少,平日里就紧巴巴,再征那就是要了命了。
老南婆子拍腿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寻思寻思到底收了回来:
拉倒吧,再咋着也比她家强。
南谷枫摇着头颇为失望:
“可惜了,竟不征兵。”
这话说的,周围人全都怒瞪他。
朱氏一巴掌拍到南谷枫后背上,骂出所有人的心声: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是不是?”
南谷枫被拍的一个趔趄,还咳嗽了两声,那弱不禁风的劲儿,差点儿栽地上去。
“哎呦,大孙子没事吧?”
老南婆子赶紧拉他一把,还狠狠剜了朱氏一眼。
朱氏缩了缩脖子。
南老二骂道:“不会好好说话,打孩子干什么,枫儿可是个读书人。”
【读个屁,就这身子骨快别埋汰读书人了,这苟日的也够真看的起自己的了,读书他都不一定能成,他还想从戎,他可真是……飞象,他妥妥的小飞象。】
系统难得这么赞同那俩熊孩子。
南柯还是那个样子,很严肃,但系统觉得她一点儿都不关心,那严肃,更像是掩饰后的面无表情。
一家子着急忙慌的来,忧心忡忡的回。
南柳和南谷椋烧的书箱里只有些宣纸和笔墨,并没有书,比起征粮他们惹的那点儿祸都不算什么了。
老南婆子甚至提不起劲儿打,不过她告诉朱氏和南老二重新购置的钱要他们这房自己出,而且要他们想法子去跟村里人换点水,好今天喝用,所以他们大概还是会挨揍的。
提起跟钱有关的事儿,南谷枫也想起了一件事:
“奶,教我的杨先生准备去投越州王,已经辞了学堂的差事了,家里只有女眷也不好让我再借住。
不过王先生家里倒是还有地方,只是每月除了三钱束脩,还要格外交五升粮做饭资。”
南谷枫顿了一下,补充道:
“只要精米。”
南柯歪了歪头。
系统质疑道:
【我怎么觉得他在扯犊子。
五升,二十斤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只要精米?他原来那先生家吃的不都是杂粮嘛。
柯啊,你怎么看。】
南柯不错眼的盯着看。
系统嫌弃:
【你干啥呢?哈喇子都出来了?馋肉了你?你爹刚不还给你抢了个鸡腿嘛?你弟眼珠子都绿了你都一口没分,你又不爱吃这个,给你抠搜的。】
一口好的都没吃到嘴,还得天天听叨叨,南柯都快烦死了。
面无表情的擦嘴角,不怎么快乐的扭开头,圆润的后脑勺上就差写上生气两个字了。
它抠怎么了?它抠怎么了?!
想吃的吃不着,到它碗里的还想让它分?
你们在想屁吃!如果需要,它现在就可以放!一步到位,直接崩你们脸上!
南柯别的不会,吃喝拉撒打嗝放屁它装的可好了,好的它都快把这身假血假肉当真了。
系统:……虽然听不懂它的心声,但怎么觉得骂的挺埋汰?
【等等,你在跟我甩脸子?
你居然理我了!!!!
柯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嘛?】
南柯觉得它还可以等的更久,但她可快坚持不住了,都快馋疯了她,吃口好的可真难啊。
老南婆子对南谷枫一向大方,压根不觉得这是事儿,反而心疼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嘱咐道:
“老二你回头背着粮给大郎送去。”
“娘,我知道。”南老二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老南头砸吧着烟袋锅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老四。”
“啊对,”老南婆子赶紧问南谷枫,
“大郎啊,你知不知道你四叔在哪儿?得赶紧给他找回来,可不能让他去投什么军什么王的啊,那是要命的事儿。”
他们才不关心什么皇上王爷呢,自家人好好活着才是正经。
南谷枫皱着眉想了想:
“不知,不过想来无非是在市井街头跟群混混闲汉厮混。”
说了等于没说。
南老三偷偷撇撇嘴,寻思了一下说:
“娘,我明儿去隔壁碾子村问问邓大虎子,他老跟老四一块玩应该知道。”
老南婆子赶紧说:
“让你老大跟你一起去,不用回来说,知道了在哪儿就赶紧过去,找到了人就立马带回来,他不回,捆也要捆回来。”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南老三打了个哈欠应下,那个吊了郎当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
南老大也说:“娘,您放心。”
老南婆子看他一眼:“可也看着点儿老三,别让他躲懒。”
南老四是混混闲汉,南老三就是个十足的懒汉。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南婆子自南天赐出生,对大房的态度就缓和了不少。
对大孟氏骂的少了些,也不再恨不得把所有活都堆在她身上,虽然她干的活还是比两个弟妹多,但偶尔也能松快松快。
至于对南老大的态度,基本上回到了他没成亲之前。
好像少说了两个人,哦对,厌女和恨女。
老南婆子对她们的态度变的最明显,如果她们不在眼前晃,她就经常想不起有这么两个人,但要是想起来了,总要使劲使唤使唤。
不过总比以前非打即骂动不动就拧肉好一点儿。
南老大将这种变化,归结为因为有了后。
而他娘原来的种种作为,只是因为担心他,为他着急,所以才会那样,现在有了后自然就都好了。
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南老大这般想,大孟氏也是这样想,甚至想的还更多些。
也不知想的什么,反正最近脸上笑模样都多了不少。
正因如此,她现在脸上也是实打实的忧心。
夜里大孟氏抱着儿子边在屋里晃悠着溜达,边跟南老大道:
“也不知道四弟怎么样了,他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这要是真去投什么军了,娘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唉,”南老大叹了一口气,“只盼着他还没来的及吧,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娘前两天还跟我说要给老四寻摸个媳妇,让我有空收拾收拾东屋呢。”
大孟氏坐到炕沿上安慰道:
“等他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家里有牵挂自然也就好了。”
“说的也是,”南老大傻呵呵的笑着,
“成家跟不成家总是不一样的,我没成家时候想的也少,无非就是爹娘跟弟弟们,成了家就总惦记着你们娘几个。”
说到这儿南老大抿了抿唇,小心道:
“孩儿他娘,招娣的事儿……
唉,这事儿,好也好,坏也好,嫁都嫁了,好歹那赵老毛子家条件不错,招娣能吃口饱饭,强过穷哈哈的在家里受罪。
盼儿她们当初也不乐意,现在也都过得好好的,你不放心的话,等回头有工夫,我跟娘说一声,咱们去看看她。
孩子出门子的时候啥都没有,我好好跟娘说一说,要些钱,置办点儿东西给她做嫁妆。
如今也有天赐了,再怎么娘也不可能起什么典妻的心思了,老四娶媳妇有个五六两也够了,剩下的都给了招娣,她在婆家也有底气。
家里这么多人,招娣她们身体又弱,干不动什么重活,不咋能干……唉,别说娘,我们平时里看了不也犯愁嘛,总怕嫁不出去,现在好歹是嫁出去了。
甭管怎么说,别记恨娘,她也是为招娣她们想。”
提起女儿大孟氏就忍不住眼眶发红。
南老大嘚啵嘚啵说了一大通,老半天没人哄的天赐,扯着喉咙哭了起来。
大孟氏赶紧站了起来,这孩子粘人,晚上一醒就要人抱着晃悠溜达,嗓门又大。
不像他几个姐姐出生的时候哭的比猫崽子都弱,也不怎么哭,平日里就自己躺着玩,不用管,晚上就自己睡。
现在这孩子弄的大孟氏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可看着儿子活泼的样儿,大孟氏就觉得苦点儿累点儿也值了。
大孟氏晃悠着儿子,吸了吸鼻子道:
“也是我不争气,要是早早的生了天赐,也不至于……
娘给几个孩子找的人家条件也不算差,只是招娣……”
大孟氏不自觉的带出了点儿哭腔,强压着情绪说道:
“就按你说的,那孩子性子撅,不像她几个姐姐,不去看一眼我总是放不下心。”
大房里屋的厌女拉着妹妹小心的探出头:
“娘,到时候能带着我们嘛?”
两人显然是听了半天了。
大孟氏和南老大却没注意到,还吓了一跳。
“七丫、八丫?”大孟氏缓过神来问道,“你们咋还不睡。”
厌女瘪瘪嘴指着大孟氏的怀里控诉道:“我倒是想,可弟弟天天哭。”
八丫恨女也跟着点头,小小的姑娘声音细细的:“可不是咋的。”
大孟氏:……
南老大:……
天赐:“咿呀?”摇呀?
大孟氏一说话就停,天赐呀了一声没有用,又扯着喉咙哭了起来。
厌女:“你们看,嗓门多大,谁能睡的着。”
恨女:“可不是咋的。”
大孟氏又摇了两下,温温柔柔道:“小孩都是这样的,你们小时候也哭……”
厌女才不信呢:“二婶说了,我们小时候可比弟弟乖多了,不用人老哄,哭也跟小猫似的,不闹人。”
“这……”大孟氏一时语塞。
南老大赶紧岔开话题:“不是说想去看你们四姐嘛。”
厌女赶紧点头,大姐她们出生就没看见,二姐在家时候又还小,记忆里只有三姐和四姐清晰一点儿,比亲娘都清晰。
厌女记性特别好,她还记得自己一两岁的时候天天追着四姐叫娘呢,叫了四姐又叫亲娘,管爹也叫娘,恨女就学她,三姐那时候还在家,还气她不管自己叫娘,闹了好大的笑话。
等三姐走了,四姐也走了,就彻底没人管她们了,娘整日里都要忙着干活……
厌女又不像恨女那么笨笨呆呆的什么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不想她呢,四姐出门时又哭的那么伤心……
南老大想了想应承道:
“行,你们要是听话,到时候就带上你们。”
厌女高兴起来:“咋算听话?”
南老大:“嗯……现在回去睡觉,不许欺负弟弟,你们是做姐姐的,可不兴嫌弃,等弟弟大了就好了。”
厌女爱哭鬼对大了就好了这话将信将疑,但还是痛痛快快的应了下来,拉着妹妹就回屋睡去了。
她都想好了,爷爷奶奶嫌弃她们,爹娘有了弟弟,等回头她见着四姐,就带着四姐和恨女走,再也不回来了。
厌女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五文钱……应该够了吧?
厌女想起爹娘刚刚说的话,又放下了心来,没事儿爹娘还给呢,大不了回头没了她去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