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事儿

家里就此多了一个人,不过日子差不多还是那么过。

大孟氏的奶水不足,喂了没几天就没了。

好在赵家送来的羊,是一只母羊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羔,母羊喂自己的小羊,多出来的羊奶也足够喂饱南天赐了。

大孟氏只做了四五天月子,没了奶就又照常干活了。

孩子则是被老南婆子抱去养,晚上才交给她。

系统老琢磨那对母子的异样是不是南柯捣的鬼,时不时要问上两句。

可那天之后南柯就对那孩子失去了兴趣,连边都不沾,每日不过是牵着羊去吃草,在村里溜达。

南谷杨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姐姐牵着大羊,他就牵着小羊。

少了喂羊的活,家里的大人也乐得让他们带着羊四处转。

家里的木头搭了牲口棚子还剩了些,南老三学过几年木工,高不成低不就的,勉强勤快了一下,给闺女儿子一人做了一个羊可以拉的车,让拽着四处玩儿。

不怎么结实,轱辘都不太圆,但勉勉强强也可以运些东西。

老南婆子物尽其用,让他们俩顺便承担了给地里人送饭送水的活计。

二房大一点的南柳苦着脸跟老南婆子一起承担起了收拾家里的活,三天两头听一顿骂。

南谷椋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带到地里除草去了。

老南家一家子老小齐上阵,立志要保住庄稼,秋季丰收。

如此过了一个月,河水越降越低。

村里共用的两口井也快枯了。

还总有人故意囤水,三天两头就有人扯着脖子,嗷嗷喊着要干仗,恨不得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谁家天天喝稀都成了故意占村里的便宜。

不得已,村长找了些人早晚都看着井口和河边,每户每天打的水都是定量的,多一碗都不许,才勉强把人的火气压下来,只是不知道能压到几时。

老南家早上洗脸那一个盆底儿的水,都要轮好几个人,洗上一把脸反而更埋汰。

南柯瓷娃娃似的脸,造和的跟年岁久了蒙了尘似的,整日里埋埋汰汰的。

但好歹还能洗上一把,昨儿隔壁老庄家的孙女因为擓水洗了一把脸,被亲娘打的烧火棍子都折了。

南谷杨仗着人小,好事儿的跑出去看热闹,回来用手比着跟南柯学说:

“就这么一小小捧水。

庄二娘打的可狠了,小妞就跑,摔门口都卡秃噜皮了庄二娘还打呢,那水后来好像被庄二娘熬粥了。

我听小妞说的,那粥就放了那么点儿水,熬的可稠了,她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稠的粥跟饭似的,只是她娘不舍的放那么多米,每人只分了一点儿。”

这时候省水比省粮都重要,没粮还能买,还能种,没水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十里八村都旱着呢。

想靠喝稀填饱肚,还不如直接饿着肚子,反正平日里也是半饱不饱的,就和一天算一天。

不过今儿老南家倒是一反常态,老南婆子一早起来,跟不过了似的,又张罗着要做干饭,又要蒸馍馍。

说让南老三去买肉,拿钱的时候又反了悔,让他去杀只鸡炖了。

又让南老二的媳妇朱氏去买豆腐和鸡蛋。

南柯拉着小羊车去地里薅了颗白菜。

大羊被留在家里挤奶,老南婆子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些杏仁和糖来,让煮奶的时候放进去。

煮好了,犹豫半天才舍得分出一小碗来让大孟氏拿去喂娃,今儿她可没有工夫看孩子,平日里南天赐可也没有这个待遇,显然是借了光。

南柯拉了白菜回来,就又被奶奶撵着牵大羊去村口接人。

南谷杨照例牵着小羊跟在后头。

忙忙活活一早上,南柯等到中午才瞧见人影。

她大堂哥南谷枫抱着书箱坐在牛车上,看到村口的两人一时还不敢认。

“你是……六妹妹?还有三郎,你这,你们这脸怎么脏成了这样?”

十二岁的南谷枫长的清俊秀逸,个头也高,一身青色的袍子,衬得人更是干净白皙。

跟他一比南柯和南谷杨跟俩要饭的小乞丐似的。

南柯抬头看他一眼,小脸板的紧绷绷的,言简意赅:

“旱的。”

说罢伸出手:“书箱。”

南谷枫习以为常的把书箱递给她,掏出一个铜板给拉牛车的老张头,边往家走说呢:

“是缺水?最近这天气的确不太好,日头太毒,镇上水铺的水都涨了价,只是再旱也不能如此不重视仪容啊……”

南谷枫巴拉巴拉的说了一路。

系统趴在南柯头上情绪激动:

【这苟日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又搁着放的什么怪味儿螺旋屁?】

南柯牵着羊垂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然后冷眼看着南谷枫口干舌燥一进门就喝了两碗水,来润喉咙。

系统几乎要叫翻天:

【他是水牛嘛?吨吨吨的可是真不客气,一天就那么点儿水,他喝这么多,旁人喝什么?】

一旁的南柳和南谷椋看亲哥的眼神非但没有和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对敌人的愤怒,但凡眼睛能喷火,南谷枫这会儿怕是都得被烧的透透的,比炉灰都得细。

一回来就没好事,一回来就没好事!

南柳和南谷椋心里止不住的骂。

就是他们这位好大哥,读的不知道什么书,几个月前回来非扯什么看家里人都不吃饱,自己吃饱心里也不舒坦,有违孝道,不够友爱手足,于名声有碍之类的屁话。

他不舒服他倒别吃那么多啊,他又怕饿,抠抠搜搜的舍不得分给别人吃。

奶奶又舍不得他挨饿,弄的每次他一回来就要做好多吃的。

可是呢?

别看今儿做了这么多饭好像人人都能吃饱,但要都敞开了肚皮吃,接着一个月奶奶会恨不得一家人不用吃东西,好把今天费的粮食省回来。

饭做的会越来越抠搜,每天饿的人眼抠抠着,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吃点儿,把饭留下来,可这天气留了压根放不住!

只能吃,吃的家里人都吃饱!

他们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嘛?充的什么大瓣蒜呢!蝙蝠鼻子插大葱,他咋不飞起来装象!

南柳和南谷椋想想就气,不明白这小飞象搁镇上学的是什么败家东西。

但谁在乎呢,南老二和朱氏围着儿子嘘寒问暖。

老南头拍拍大孙子的肩。

老南婆子张罗着让摆饭。

就连南老三和小孟氏都凑在大侄子身边,不知道想说点什么。

南家第一心头肉的地位可不是虚的。更他一比,其他人都跟捡的似的。

系统是翻着白眼也看不惯这种偏爱,跟他一比南柳和南谷椋这俩熊孩子,都算好的了。

吃过了饭,见大人唠的欢。

老南家驰名全村的熊孩子南柳和南谷椋眼珠子一转,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凑到南柯身边。

南谷椋问道:

“六丫,小飞象的书箱呢?”

南柯显然知道蝙蝠鼻子插大葱说的是谁,随手指了指西屋的二房:

“屋里桌儿上呢。”

系统震惊:

【你就这么告诉他们了?】

系统语气古怪:

【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俩熊孩子伤害了那苟日的的书箱,那这一家子都会疯狂伤害他们俩?】

南柯无动于衷。

系统飞去看了一眼,嗷嗷尖叫着飞回来:

【出事了,出事了,你快去拦住他们啊!】

谁有心思拦他们啊。

南柯正听热闹呢。

南谷枫跟传别人家的闲话一样说:

“前几天我在镇上看到了四叔,他跟镇上的几个混混凑在一堆儿喝酒聊天,我路过时听了一耳朵,他说什么要去越州城投军。

咦,你们竟不知?月初朝廷的邸报上就说越州王反了,正在招兵买马呢。

不过先生说,越州王素有闲名,绝不会反,此次大旱是皇帝因为身边有奸佞小人,上天示警,越州王是只是应天之召,清君侧……

不过我们这边隶属越州,兴许也要征兵呢。”

南谷枫其实自己也弄不太懂,不过他激动的大声说:

“这正是建功立业,为国尽忠的好时机啊!

我们书院的先生也准备去投越州王做个谋士呢,我亦心向往之!”

南柯闻到一股糊味儿:

“大哥,等会儿向吧,你屋子着了。”

话音刚落,南柳和南谷椋就哇哇大叫着跑出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

“火好大,火好大,灭不了啦!

水水水水水!

啊啊啊啊啊!”

南谷椋和南柳拎起家里仅存的水又一阵风似的冲进二房。

一切快的人来不及反应,村里就响起铜锣声。

老南家人心里咯噔一声。

出事儿了!

出大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