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阳光
裴佳琪和骆文东的遇难让林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也因此把工作之余的其他时间都放在家里陪伴两个孩子。
暑假过后，欢欢开学后林南和吴双都坚持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由保姆去往学校。除此之外，林南每个月还会带着孩子去她爷爷奶奶家。学校家长会的时候也会和老师加强沟通。
有一次家长会后，班主任老师告诉了林南这样一个情况：欢欢没有以前活泼，不爱说话，上课的时候也不爱主动提问。
林南将欢欢父母的情况告诉了班主任老师：“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她的同学，这样会让她更难受，更自卑，不过希望老师们多给她一些关爱和鼓励。”
班主任老师唏嘘着道：“我就说嘛，怎么开学后就不见她父母来接送，每次都是你来开家长会。这孩子太可怜了。”
林南道：“不，她现在有我们，我要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待她。”
这天，林南下班后去接欢欢的时候问她道：“听说你不爱说话，为什么呀？”
欢欢低声道：“我想爸爸、妈妈。”
林南点头：“我也想他们的。欢欢，你知道你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你托付给我吗？因为他们希望你快乐，和他们在的时候一样快乐。”这时候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那家五星级酒店，“欢欢，你去那里面吃过饭吗？”
欢欢摇头。
林南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吃饭好不好？”
欢欢道：“很贵的。”
林南笑道：“没关系，你林南哥哥有钱。欢欢，今后你喜欢什么就直接告诉我，或者告诉吴双姐姐也行，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不要不好意思。”
欢欢问道：“真的？”
林南肯定地点头：“真的。”
随即林南给吴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说晚上不回家吃饭的事情。吴双道：“那我把博儿也带来一起吧。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去那里吃饭。”
林南道：“太好了。”
林南在酒店的车库停了车，然后带着欢欢乘坐电梯去往楼上的餐厅。他看了看一处靠着窗户的位子问欢欢：“我们去坐那里好不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欢欢紧紧抓住林南的手：“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吃饭？”
林南笑道：“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面了吗？一会儿我把菜单给你，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今后我们还可以经常到这里来，也可以去游乐园。”
欢欢问道：“林南哥哥，我爸爸也是当医生的，他怎么没有你这么有钱？”
林南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我们医生没那么有钱，但是你吴双姐姐很有钱，你听说过富婆吗？她就是。一会儿我们让她买单。”
欢欢禁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一刻，林南一直以来阴郁着的心情一下子就敞亮开了。
吴双带着孩子来了。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缘分这么一说，孩子特别喜欢欢欢，一见到她就朝她伸出了手去。林南对孩子说道：“小姑姑要吃东西，回去后再让她抱你好不好？”
林高博依然不会说话、走路，不过却有了喜怒哀乐的情绪反应，他的嘴巴一撇就开始哭。欢欢道：“我也喜欢小博的，就让我抱他吧。”
吴双将孩子交给了欢欢，问道：“欢欢，你喜欢做博儿的小姑姑呢，还是想当他姐姐？”
欢欢将目光看向林南。林南笑了笑：“随便怎么的都行。欢欢，你觉得呢？”
欢欢道：“我想做小博的姐姐。”
林南禁不住就笑：“那你今后得叫我林叔叔了。”
欢欢抱着孩子低头不说话。林南笑道：“算了，那就还是叫我林南哥哥吧。”
吴双见欢欢没有反应，责怪林南道：“你真是不开窍。欢欢，今后我们就做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欢欢连忙点头：“可以吗？”
林南顿时心里面一酸：“当然可以。吴双，现在我们俩可是儿女双全了，得喝杯酒庆祝一下才是。”
吴双道：“要开车呢。”
林南朝服务员招手：“来一瓶好点的红酒。欢欢，你还小，不能喝酒，就喝椰汁怎么样？”
欢欢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林南解释道：“因为你身体的器官，特别是神经系统都还没有发育成熟，喝酒会让你的记忆力下降，还很可能长不高。”他随即又对吴双说道：“开车的事情好办，一会儿花钱叫两个出租车司机开回去就是。”
服务员拿来了一瓶红酒，林南也没问价格就直接让她开了。吴双正待说话却被林南用眼神制止住了：“麻烦给我们倒上吧。”
林南举杯：“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喝一杯。”
欢欢喂了孩子一口椰汁，也举杯：“干杯。”
“为什么忽然想到去那个地方吃饭？”回到家后吴双问林南。
林南道：“她是女孩子，我们要富养。今后我们还要带她去更好的地方。”
吴双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就要富养？”
林南笑道：“免得她长大后没见识，随随便便就给人哄骗走了。”
吴双禁不住就笑：“你说得有道理。我小时候就没被我爸妈富养，所以才被你这个家伙给哄骗了。”
林南“哈哈”大笑。
从此后林南和吴双就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儿。吴学圃夫妇也很喜欢欢欢，把她当成是亲外孙女一样看待。
吴学圃见林南几乎将业余时间都花费在两个孩子身上，劝说道：“这次你大难不死，在我看来就像是小双说的那样，你是一个带有使命的人，所以我希望你的心思还是要回到以前的常态，该搞科研就去搞科研，你现在正值智力和精力最旺盛的年龄，千万不要荒废了。”
林南听从了岳父的劝，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进那些有关超声波方面的专业书籍，于是就想到了那位外科主任的建议，开始编程微创手术的模拟软件。
欢欢问林南：“你在做什么？”
林南停下手上的事情，解释道：“我在编程一个软件……就是用这个东西去教会那些年轻医生做手术的东西。”他打开自己以前编程的软件，又将VR给她戴上，“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做出来的东西。”
欢欢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林南道：“这是我们身体的某个部位啊。你看，这是腹部，就是肚子。”
欢欢将VR取下：“你真了不起。”
林南道：“你今后也可以的，不过必须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才行。”
欢欢的声音脆脆的：“我知道了。”
林南轻抚着她的头：“是不是叫我们爸爸妈妈叫不出口？”
欢欢点头。
林南温言道：“其实称呼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亲人就可以了。”
欢欢问道：“我又想吃大虾了，可以吗？”
林南即刻道：“当然可以。明天你放学后我们就去。”
林南担心欢欢孤单，刻意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了主卧的旁边。这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欢欢忽然做噩梦吵醒了林南。林南连忙去到了她的房间，打开灯后只见孩子哭成了泪人似的，嘴里还一直在喃喃地呼喊着“爸爸”“妈妈”。
林南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别哭，爸爸在这里呢。”
欢欢紧紧将林南抱住：“爸爸，我怕。”
林南将孩子抱了起来：“走，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吴双也醒了，将孩子依偎在怀里：“双双不怕，爸爸妈妈都在呢。”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欢欢极其自然地改变了对林南和吴双的称呼，孩子终于从亲生父母死亡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欢欢，明天又是周末了，你想出去玩吗？”在接孩子回家的路上，林南问道。
“我知道当医生很忙……”
“当医生是很忙，不过那只是工作。周末是休息的时间，我也需要休息的，你说是不是？”
“爸爸，您是怎么安排的？”
“我听你的。”
“我看到电视上一家人出去烧烤，觉得很好玩。可是……”
“可是什么？”
“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
“没关系，今天晚上你加把劲做一部分，周末不是有两天的时间吗，星期天再继续把剩下的作业完成就可以了。”
“万一做不完呢？”
“做不完就算了。你这个年龄正是玩的时候，今后学习的时间多得是。”
“老师会批评我的。”
“尽量把作业做完吧。实在做不完的话我去给老师讲。”
“爸爸，您真好。”
林南将车掉头：“走，我们现在就买野炊需要的东西去。”
吴双见到林南和欢欢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责怪道：“你是不是太惯着孩子了？”
林南道：“你知道我从上小学开始一共读了多少年书吗？23年！如果这23年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面的话，那将是多么痛苦的一个过程啊。所以一定要劳逸结合，要快乐地学习。欢欢现在还小，如果从现在开始她就对学习产生了畏难、厌烦的情绪，今后怎么办？”
吴双问道：“那你准备明天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林南道：“当年大一的时候我们去过一个地方，我觉得还不错：原生态，有山有水，而且明天还是个大晴天。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忘了买渔具了。”
吴双笑着问道：“你还会钓鱼？”
林南摇头道：“以前从来没钓过，不过钓鱼的目的不是为了吃到鱼，而是享受那样的过程。还有就是，我们到了那里总得做点事情不是？难道仅仅就是去烧烤、吃喝一顿就回来？”
吴双“扑哧”一笑：“你总是有道理。”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林南一家四口一大早起来，吃完早餐后就开着那辆路虎出发了。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而且此时正值晚秋，一路上都可以看见成片的鲜红的枫树以及金黄色的银杏叶，吴双不禁惊叹：“真漂亮。”
林南道：“我记得当初我们班上也是这个时候出来搞活动的。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想起当时的赵宏亮、祝衡阳，哎，真是物是人非……”
吴双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孩子在呢，别说那样的事情。”
林南只好转移了话题：“我妈打电话来说，你最近去过我家乡几次？我怎么不知道？”
吴双道：“就是双桥那块地的事情。我每次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来，顺便去看了看你爸妈。”
林南问道：“那块地怎么了？”
吴双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双桥乡已经变成双桥镇了，而且双桥镇还因为旅游资源的优势以及合理的规划被省里面评为小城镇建设示范点，最近那个地方火得不得了，好多地产商都入驻了。”
林南叹道：“变化真大啊。你准备把那块地卖掉？”
吴双道：“卖掉虽然可以赚不少的钱，但达不到价值最大化，所以我准备把它作为旅游地产开发出来。”
林南惊讶地问道：“那样的话，投入肯定也很大，你现在手上有那么多的钱吗？”
吴双轻松道：“那块地可以抵押贷款，我还有好几套房子在手上，没问题的。”
林南提醒道：“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心太大了容易出事情。”
吴双不高兴道：“我知道啦，你这个林婆婆。”
林南他们在湖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从车上取下太阳伞、桌椅以及烧烤架。林南看了看时间：“这周围的风景不错，欢欢，你和妈妈、弟弟先去照相。我去钓鱼，如果能够钓上来一条大鱼的话今天我们就有口福了。”
欢欢道：“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去钓鱼。”
林南担心吴双不高兴：“那你看……”
吴双笑道：“你们去钓鱼吧，我和儿子在这里看书。”
于是林南就带着渔具和双双一起去到了湖边。林南根据网上的经验先撒了些鱼饵在附近水面，然后才开始安装渔具。
林南发现渔具店老板教给他系鱼钩的方法不错，可以防止尼龙丝线打滑的问题。可惜这个技术对手术没有用处，需要使用的丝线太多，不容易被身体吸收，反而会因此造成纤维化影响到美观。他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欢欢在问：“爸爸，您在车上的时候说您以前来过这里？”
林南回答道：“嗯，那是我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上第一次搞活动。”
欢欢问道：“我妈妈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林南摇头道：“那时候你妈妈要管我们那一届好几百个学生呢，班上的活动她没有时间参加。”
欢欢又问道：“我妈妈是个好老师吗？”
林南点头：“她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之一，你爸爸也是。”
欢欢道：“那我今后究竟是当老师还是当医生好呢？”
林南禁不住就笑了起来：“都可以的。比如你爸爸，他又是医生又要给学生上课。不过你现在还小，等你今后高中毕业的时候觉得自己最喜欢做什么再作决定吧。”
林南终于准备好了一切，扬起鱼竿用力一甩，在力量的加持下，发出细微“唰唰”声的鱼线带着鱼饵沿着抛物线落在了湖心的地方。
欢欢拍手道：“真好看。爸爸，您刚才在这附近撒了鱼饵，可是为什么要把鱼钩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林南怔了一下：“我把鱼线拉回来点。”
随后，林南将鱼竿插在了地上，然后打开折叠凳坐下：“欢欢，要不要我抱？”
欢欢过去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湖面上的鱼漂：“爸爸，鱼什么时候上钩啊？”
林南道：“不知道呢，要等到湖里面的鱼闻到鱼饵的气味后游过来才行。”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在说道：“林医生，没想到你们一家人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林南转身一看，原来是附属医院的一位内科医生。他起身过去打着招呼道：“方医生，真巧啊。”
方医生道：“今天天气好，我们也是临时说起出来玩的。”
林南笑道：“我可是昨天就准备好了烧烤的东西，准备得比较丰富，要不我们一起？”
方医生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医生，你也会钓鱼？”
林南摇头道：“第一次呢。你钓鱼的技术怎么样？”
方医生道：“我试试。”他去将林南的鱼竿拿起来，抽回了鱼线后说道：“这个季节湖里面最好钓的是草鱼和鲤鱼，你这鱼饵不行。钓草鱼和鲤鱼要用素饵，用白酒泡过的玉米粒最好。”
林南不好意思道：“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是外行呢。”
方医生道：“我也是听别人讲的。我在来之前就泡了些玉米粒，我们一起钓吧。”
这时候吴双已经和方医生的家人在一起开始准备照相了。欢欢毕竟是女孩子，觉得钓鱼太沉闷，在林南身旁待了一会儿之后就跑了去。
方医生也早已知道了骆文东夫妇的事情，叹息着说道：“这孩子真可怜。”
林南最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说道：“不，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方医生点头：“林医生，你是个好人。”
林南道：“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像我一样那么去做的。”
方医生摇头，却没有说话，他去到湖边，将一把玉米粒用力地抛撒在了湖面上。
1个多小时后，方医生竟然钓起来了一条3斤多重的大鲤鱼，他笑着对林南说道：“我们今天的运气不错。时间差不多了，走，我们烤鱼去。”
林南在湖边坐得太久却一无所获，也就再也没有了钓鱼的兴趣，随即就收拾好渔具回到营地。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糟了，我忘了买打火机。”
方医生笑道：“我不抽烟，也忘了这事。不过我有办法。”他朝着正在不远处照相的几个人大声道：“孩子们，快过来看我给你们变魔术。”
欢欢和方医生的孩子快速地跑了过来。方医生问道：“我和林叔叔都忘了带打火机，你们说怎么办？”
两个孩子的年龄都差不多，摇头道：“不知道。”
方医生笑道：“你们看着……”随即就见他将一张纸巾撕成碎屑，然后开始调整镜片对向太阳的角度。不多一会儿就见那些碎纸屑中的一个地方冒起了青烟，瞬间，一束火苗欢快地跳跃而起。
两个孩子拍着手道：“真好玩。”
方医生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吗？”
其实就在方医生开始将那张纸巾撕成碎屑的时候林南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也就在那一刻，林南只觉得脑子里面“叮”的一声，思绪瞬间就打开了：既然超声波这种东西完全遵从几何光学所有的定律，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它的聚焦作用？
光也是一种波，当两束波聚焦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热效应，就如同用凸透镜聚焦取火一样。那么，超声波在聚焦后是否也能够产生同样的热效应呢？想到这里，林南顿时心痒难耐，心中有一种马上就想跑回去做实验的冲动。但是当他将目光看向欢欢的时候，也就只好按捺住了这种兴奋的情绪。他将目光看向碧蓝天空中飘洒下来的金黄色的阳光，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两家人一直玩到下午太阳下山后才开始返回。
“欢欢，今天好玩吗？”在回去的车上林南问孩子道。
“好玩。”欢欢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我们下次去另外的一个地方。”林南建议道。
“去双桥吧，再过半个月那个地方可能就要下雪了。我们周五晚上出发，周日下午回来。”吴双也来了兴致。
“好啊。正好带欢欢和博儿去看爷爷奶奶，他们肯定很高兴。”林南兴致勃勃道。
吴双看了林南一眼：“你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大对劲，太兴奋了。”
林南“嘿嘿”一笑：“这一趟来得很值得，让我找到了如何利用超声波治疗肿瘤的灵感。”
吴双惊喜道：“是吗？说来听听。”
林南道：“就是从方医生用眼镜取火的方法想到的。你想想，要是超声波聚焦后也能产生热效应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
吴双不完全理解：“可以吗？”
林南摇头：“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得做了实验后才知道结果。”
回到家里后林南又开始拆卸那台B超机。
因为有了大量超声波理论知识的积累，林南现在的实验也就有了大致的方向：多束超声波通过折射的原理在某个点聚焦。当然，这个点的位置是可以通过超声波的波长进行计算的。
经过实验，林南发现超声波聚焦之后确实可以产生出热效应，通过测定，聚焦后产生出来的温度可以高达100摄氏度。
林南查询过相关资料：癌细胞非常耐寒，可以在零下80摄氏度存活，却经受不住40摄氏度以上的温度，也就是说，超声聚焦后产生的热效应足以对癌细胞造成致命的杀伤力。
第二天，林南兴奋地去找到了导师。导师听完了他目前的实验结果之后也很激动：“如果动物实验结果表明，超声聚焦产生出来的热量真的可以杀灭癌细胞的话，这对于外科领域来讲将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林南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所以我想借用一下您的实验室。”
叶疆教授知道，林南的这个请求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实验动物的使用权限。他即刻将一张卡递给了林南：“拿去用吧。不过等你动物实验结束，今后申报下来科研经费之后要把这笔费用还给我。”
毕竟自己已经博士毕业，不再享有导师科研经费的权限，更何况导师又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林南点头道：“好。”
叶疆教授提醒道：“一定要有副作用的数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无论是药物还是某种新型的医疗技术，一旦副作用达到一定的程度也就意味着推广的意义不大，所以相关的数据也就显得至关重要。林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会做出有效的统计学数据来的。”
当天晚上，林南就将那台B超机搬进了导师的实验室里面。
在动物实验的过程中，林南发现超声波聚焦后虽然可以产生较高的热能，但与此同时却会因超声波的快速震动使得一部分的细胞快速生长，从而引起癌细胞的扩散。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它才行。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林南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周末，岳父岳母像往常一样来到林南的家里。夏明慧带来了肉馅和饺子皮，当林南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顿时就有主意了：对呀，把需要治疗的部位包裹起来不就可以了？
当然，林南想到的包裹可不像包饺子那么简单，而是从体外向癌肿周围注入某种介质。这种技术在临**早就有了，临**称为介入疗法。由于如今医学可视技术的飞速发展，无论是介入还是微创手术都可以做到损伤细微，而且准确定位。
林南转身就朝屋外跑：“吃饭别等我，我得马上去实验室一趟。”
夏明慧道：“吃了饭去不行啊？”
吴学圃最理解林南：“估计他刚才产生出了什么灵感，让他去吧。”
结果林南这一去一直到凌晨才回家。吴双责怪道：“怎么又开始熬夜了？”
林南道：“忽然有了个想法，到了实验室后一开始做就停不下来了。”
吴双问道：“怎么样，实验顺利吗？”
林南还处于兴奋的状态：“非常顺利。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吴双道：“那就早点睡吧。对了，下周末有空去双桥吗？你可是答应了欢欢要去那里看雪景的。”
林南有些丢不掉正在做的实验，不过想到自己对欢欢的承诺：“那好吧。周五下班后就出发，星期天下午回来。”
此时已经进入冬季，双桥镇一片白雪皑皑，犹如传说中的童话世界一般。欢欢一下车就跑到了雪地里面欢呼了起来。
林南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除了曾经的那条老街之外，周围全是崭新的建筑，其中有酒店、商场，而更多的是低矮的别墅式小洋楼。他环顾了一圈之后对吴双说道：“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双桥乡。”
欢欢问道：“爸爸，您真的在这个地方工作过？”
林南点头：“我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在这里当医生。”
欢欢觉得很奇怪：“那您后来怎么去了省城？”
林南道：“通过努力学习，然后考上了研究生，再然后又读博士，最后就留在省城上班了。”
欢欢崇拜地看着他：“您真了不起。”
林南轻抚着她的头发：“只要努力学习，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欢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欢欢点头：“您就是在告诉我要好好读书是不是？”
林南大笑：“我们欢欢真聪明。”他转身问吴双，“今天晚上我们住在什么地方？”
吴双禁不住就笑：“这可是你的老家，你竟然问我这个？”
林南笑道：“现在你是来这里投资的大老板，我可不敢和你比。”
吴双也笑，指了指不远处：“我的项目才刚刚开工呢，今天我们就去住这里最好的酒店。”
一家人到了酒店后林南发现里面的设施并不比省城的五星级酒店差，禁不住又感叹：“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大了。”
吴双低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夏芸芸？”
林南道：“我看这乡里面的道路都硬化了，一会儿我就开车去一趟。你就不要去了，外面太冷，别把儿子冻坏了。”
林高博已经快满2岁，刚刚跌跌撞撞地学会走路，不过孩子的唾液腺依然发育不全，成天流口水，对此作为医生的林南也没办法，只好在孩子的脖子上系上一条柔软的围脖方便随时揩拭。很显然，孩子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去往大山里面。吴双点头道：“那好吧。”
欢欢在一旁听到了林南和吴双的对话，问道：“爸爸，您要去哪里？”
林南道：“我要去山里面看一个亲戚。”
欢欢问道：“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林南道：“山里面比这里更冷，你不怕？”
欢欢道：“山里面的雪是不是比这里的更漂亮？”
大山里面漫山遍野都是森林，铺满了白雪之后当然非常壮观。林南道：“当然。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吴双倒是没有反对，只是叮嘱了林南一句：“记得给车轮胎套上防滑链。”
林南没想到如今双桥的变化可以巨大到将车一直开到夏芸芸的家里。夏芸芸的父母见到林南后也很惊喜：“小林，你怎么来了？”
林南歉意道：“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有来看望两位老人家，你们的身体还好吧？”
夏芸芸的父亲道：“全靠你在的时候解决了我身上的大问题，后来身体就一直没有出大毛病了。小林，这个孩子是？”
林南将欢欢揽在自己的怀里：“我女儿。欢欢，叫外公、外婆。”
夏芸芸的父亲知道林南的孩子不可能这么大，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世事的老人，也就没有多问：“这孩子真好看。你们赶快进屋，我马上给你们炖腊肉吃。”
林南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信封朝老人递了过去：“我们就不在这里吃饭了，上山去看了芸芸后就回去。”
老人见林南递过来的信封厚厚的，连忙拒绝道：“家里有钱用呢。”
林南将信封塞在了他手里：“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里面还有我现在的电话号码。”
随后林南就和欢欢一起上了山。山上的积雪很厚，大半的路程都是林南背着孩子。
夏芸芸的墓前被清扫得比较干净，估计是她父母最近两天才来过。林南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都拿了出来开始祭奠。
欢欢问道：“爸爸，这里埋的是谁呀？”
林南道：“她叫夏芸芸，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她也是我妈妈的学生吗？”
“不是。她是江南师范大学的学生。”
“您很喜欢她是不是？”
“嗯。”
“那吴双妈妈不生气？”
“那时候我和你吴双妈妈还没有在一起呢。”
“哦。这个阿姨也是遇到了车祸吗？”
“不是。她是因为生病。”
“是不是癌症？”
“不是。是肺结核，抗药知道吗？就是所有的药物对她的病都没有作用。”
“您现在是不是准备发明一种可以治疗她这种病的东西？”
“不是。她的这种病比较特殊。不过我相信，今后一定会有人发明出一种新的药物治疗她这种疾病的。”
“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我是外科医生，这是传染科方面的疾病。”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做医生，到时候我去发明可以治疗阿姨这种病的药物。”
林南将欢欢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夏芸芸的墓碑说道：“芸芸，你听到孩子刚才说的话了吗？”
从大山里面回到乡场上后，林南跟着吴双去了一趟她正在建设的工地。林南对建筑方面的东西一点都不了解，吴双介绍道：“我的这个项目和这周围的商业地产一样，设计的都是小户型，20来万块钱一套，不过我的房子都是精装房，所以无论是从性价比还是地理位置上来讲都很有优势。”
林南问道：“这里的房子真的那么好卖吗？”
吴双道：“前面开发的那些房子基本上都是一抢而空。你知道来这里买房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林南摇头。
吴双道：“大多是省城的人。而且他们特别喜欢这种小户型，夏天的时候来这里避暑，冬天来欣赏雪景，关键是价格不贵。”
林南问道：“你这房子还没开始卖吧？”
吴双道：“按照规定，必须要修到第二层楼的时候才可以开始预售，现在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施工，大概明年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回笼资金了。”
林南笑道：“那时候你就是真正的富婆了。”
吴双瞪了他一眼：“讨厌，有这样说自己老婆的吗？”
当天晚上，林南一家人在庄院长家里吃晚饭。庄院长跟着吴双做腊肉生意赚了不少的钱，家里的房子拆掉后重新修成了别墅样式，以前的小饭馆也变成了酒楼。林南难免又感慨了一番。
第二天上午林南特地去了一趟卫生院。
由于双桥镇旅游业的兴起，县里面对卫生院的资金投入也加大了许多，除了医疗设备的配备之外，如今还有了住院大楼。
在庄院长的请求下，林南当天示教了一台常规的胆囊切除手术，所以一直到下午3点过才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县城父母的家里。
如今县城的变化也很大。在3年前经过旧城改造后，大多数破旧的房屋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宽敞的街道和花园，大街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欢欢问林南：“爸爸，您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是啊。”
“这里比省城还漂亮。”
“以前这里可没现在漂亮，到处都是破旧的房子。”
“那，这些漂亮的房子是谁修的？”
“很多像你吴双妈妈那样的人。”
“吴双妈妈真了不起。”
“嗯，她确实很了不起。”
“修房子是不是很赚钱？”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吴双妈妈。”
欢欢将目光看向吴双。吴双道：“虽然很赚钱，但风险也很大。比如把房子修好后没人买的话，那我就破产了。”
欢欢问道：“破产后会怎么样？”
吴双怔在了那里。
林南连忙道：“你吴双妈妈说的是假如。”
欢欢道：“我也说的是假如。”
吴双道：“破产了的话，我们家的房子和车子也就都没有了。”
欢欢问道：“那我们去住哪里？”
林南道：“这是假如。即使是吴双妈妈真的破产了，不是还有我吗？”他低声对吴双说道：“这孩子很没安全感，今后不要在她面前说这样的事情。”
吴双不高兴道：“这不是她问出来的问题吗？”
林南道：“我说的是孩子的问题。好了，不说这个了，到家了。”
裴佳琪夫妇遇难的事情林泽栋夫妇早已知晓，夫妻俩对欢欢格外热情。当欢欢叫着他们“爷爷”“奶奶”的时候，钱秀如的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了。
在家里吃完晚餐后林南就准备返回省城：“我明天要上班，早些回去吧。”
吴双却道：“我想和爸说点事情。”
林泽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去找过建行和工商银行的行长了，他们都说目前贷款的压力有点大。”
林南这才知道吴双的资金出现了问题，说道：“爸，我知道您平时很少去求人，不过吴双的事情您一定要帮帮她才是。”
林泽栋点头：“明天我再去找找农行那边问问。”
在回去的路上，林南问吴双：“你目前的资金缺口有多大？”
吴双道：“也还好，只要熬过了预售前这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林南将自己的银行卡递给吴双：“这里面的钱不多，大概有50来万。我平时很少花钱，每个月的收入都在这里面。”
吴双却没有去接：“我还不至于差你这点钱，你留着家里开销吧。”
林南问道：“真的不需要？”
吴双道：“没事。如果有银行贷款的话压力会小一些，实在不行我就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抵押出去，几个月后就可以解套了。”
林南只好把银行卡收起：“那好吧。不过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的话，一定要给我讲一声，别自己一个人担着。”
吴双还是那句话：“真的没事，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