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头开始
这一年的整个秋天，林南跋山涉水去往各处村寨，当大山深处从翠绿动画般变成了层林尽染的时候，他一个人的巡回医疗计划终于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不得不说，林南的这个计划是非常成功的。从他下乡1个月后开始，前来卫生院看病的病人就慢慢变得多了起来，有些时候甚至拿药都要排队。
随着门诊量的骤然增多，住院病房也变得紧张起来，不过如此一来，药房现有的药品种类以及各种检查和手术的条件也就跟不上了。
药品的问题还比较好办，直接去采购就可以了，可是卫生院现有的设备和技术人员却是一个很难马上就解决的问题。
林南对庄院长说道：“我们现有的人员已经不能满足卫生院发展的需要，最好是向卫生局打个报告，招聘一些医生、护士和检验师、麻醉师才行。”
庄院长道：“我们的编制本来就没有满员，不需要向卫生局打报告。”
林南高兴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如今我们卫生院的病人越来越多，收入当然也就上去了，再加上又有编制，招人就容易多了。对了，我在下乡期间发现，乡场周围的村子里面外出打工的年轻人相对来讲要少许多，很多人生孩子都跑到县里面的医院去了，我们完全有条件把这一块业务做起来嘛。”
庄院长犹豫着说道：“按照我们现有的技术条件，如果将这一块业务开展起来的话风险比较大。”
林南道：“剖腹产手术暂时可以不开展，产科常规的检查和接生应该没问题吧？”
庄院长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没多大的问题。”
县里面有自己办的卫生学校，每年毕业的学生一部分去了县医院、县中医院和妇幼保健院以及乡镇卫生院，还有的自谋职业进入了私家诊所。像双桥这样偏僻落后的地方却很少人愿意来，小秦就是因为没机会在县城和别的地方就业，再加上她的家在这个地方，所以才选择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市里面的那所医专每年也都有毕业生，他们的就业状况也和县卫校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1个月之后，庄院长就招聘来了医生和护士各3名，除此之外还有1名检验师，可是其中却偏偏没有外科手术最需要的麻醉师。
林南对庄院长说道：“没有麻醉师的话，我们的手术就无法开展啊。”
庄院长道：“实在是没办法。如今麻醉、影像和护理专业的本科生紧俏得很，县医院都很难要得到，而且麻醉和影像专业根本就没有专科生，这次我招的这个人是县妇幼保健院的临时工，他只会使用X光机，如果我们没有编制的话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来。”
林南惊讶道：“这一类人才真的那么紧俏？”
庄院长点头：“确实如此，这些专业的本科生，省市级医院的需求量特别大，像我们这样的地方，想都不要去想。”
林南想了想，说道：“我在大学里面选修过《麻醉学》这门课程，可以暂时先将阑尾炎、疝气等简单的手术开展起来。与此同时，我们就从这次招聘的医生中选出一个人去县医院麻醉科进修一段时间，这样的话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庄院长道：“这个办法不错。”
林南又道：“现在的住院病人越来越多，现有的病房远远不够，卫生院旁边的那家旅馆一直生意不好，我们完全可以将它买下来，然后在那里搞一个营养食堂，这样一来医生和病人吃饭的问题也就可以一并解决了。”
庄院长顿时犹豫了：“可是我们现在哪来那么多的钱？”
林南道：“可以去向县卫生局申请一部分钱，其余的就通过贷款解决。庄院长，您想想，10年之前我们县城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而且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10年后又将会是什么样子。双桥乡虽然偏僻，但不可能一直像这样落后下去，所以我觉得现在将那家旅馆买下来是非常划算的，更何况那个地方的占地面积不小，对于卫生院今后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庄院长感叹道：“你们年轻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像我这样的人确实是落伍了啊。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说到这里，他感叹道，“前些年我们卫生院的情况糟糕得让我完全没有了信心，不得不开一个小餐馆养家糊口。自从你来了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卫生院能够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靠你的努力。我们这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带着大家做得更好，走得更远一些。小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这个建议。”
林南见他说得真诚，点头道：“不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吗？我考虑考虑。”
接下来庄院长很快就和那家旅馆的老板谈好了价格并签订了合同，不多久县卫生局的批复下来了，划拨给了卫生院10万块钱。
不过银行方面因为不相信乡卫生院的偿还能力，贷款的申请一直没有得到通过。庄院长往县城跑了好几次，后来还是县卫生局局长亲自出面，又请了银行负责人到卫生院实地考察，银行贷款才终于到了位，卫生院目前的困难总算是基本解决了。
在此期间，卫生院的一名医生在林泽文的帮助下去了县医院的麻醉科进修，林南也趁此机会去观摩和学习了一些最基本的麻醉技术。
对于乡镇卫生院目前的情况而言，最常见的也就是阑尾炎手术。
阑尾炎手术的麻醉方式主要是硬腰联合麻醉，这种麻醉方式结合硬膜外和蛛网膜下腔阻滞麻醉的优势，镇痛效果比较显著，不但起效快，放松肌肉效果良好，安全性高，麻醉药物用量较少，而且在手术中不容易发生严重的不良反应，有助于提高患者的满意度。
县医院的外科病房很多时候都有阑尾炎手术。这天上午，林南和患者一起提前进入了手术室里面。
大二那年的暑假林南在县医院实习的时候观摩过伯父做手术的过程，当时的麻醉师就是眼前的这位。
麻醉师当然也认识林南，问道：“你在大学实习的时候做过腰穿吗？”
林南点头。
麻醉师道：“硬腰联合麻醉的过程和腰穿的体位差不多，不过穿刺点一般取第二、三或三、四腰椎之间，这其中的原理你也应该知道的，是不是？”
林南道：“这是由神经的解剖分布决定的。”
麻醉师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其他部位手术的麻醉原理也是如此，只需要掌握好麻醉药物的剂量就可以了。”
接下来麻醉师开始操作，他首先找到了病人的第二、三腰椎的间隙，摁压下一个印记，然后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先是进行硬膜外穿刺，然后以硬膜外穿刺针为引导，在其针内插入25G腰穿针，穿过硬膜外穿刺针口，刺破蛛网膜后退出针芯。你看，脑脊液流出来了。接下来就开始注入麻醉药物……接下来退出腰穿针，经硬膜外穿刺针置入硬膜外导管，退出硬膜外穿刺针。记住，穿刺点处要覆盖消毒纱布，而且要固定好导管。就这样，看清楚没有？”
林南点头。
麻醉师道：“来，帮忙搭把手，将病人翻过身来，仰卧位。”
待病人变成仰卧位后，麻醉师继续示范：“现在就可以通过硬膜外导管注入麻醉药了……”他用一枚长针去轻刺病人的腹部，同时嘱咐病人，“觉得痛的时候就告诉我。”
林南知道，这是麻醉师在检查麻醉的效果和范围。
从病人反馈的情况来看，麻醉的效果非常不错，而且麻醉的范围也控制得比较好。不多久，做手术的医生就来到了手术室。林南问麻醉师：“接下来还需要做些什么？”
麻醉师道：“在手术的整个过程中都要关注病人的心肺功能。如果麻药的作用减缓就应该适量补充一些。”
林南看了一眼连接在病人身上的心肺监控仪，问道：“我们卫生院目前没有专门的麻醉师，像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麻醉师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回答道：“以你们卫生院目前的条件来讲，不可能做太过复杂的大手术，小手术的话在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抱有侥幸的心理，所以要随时做好急救的准备。”
其实林南也知道，常规小手术出现异常情况的概率极小，此时在听了麻醉师的这番话之后也就更加放下心来。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面，林南一直都待在手术室里面，在麻醉师的指导下训练常规的麻醉技术。
当那家旅馆改造完成的时候，手术室所需要的其他设备也都落实到位了。林南对庄院长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开展最常规的手术了。”
庄院长也很高兴，不过却告诉了林南一个不好的情况：“现在的门诊病人太多了，三大常规检查是必须的，一个检验师根本就忙不过来。如果还要开展手术的话，这一块还必须得加强才行。”
林南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要不然您再去招聘几个人来？”
庄院长苦笑着说道：“招聘这一个都废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哪里还招得到？”
林南想了想：“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买一台全自动生化仪了。”
庄院长不住摆手：“要好几十万呢，现在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来了。”
是啊，县卫生局已经划拨了一笔钱，银行那边还贷了款，如今这样的情况确实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林南道：“这样吧，我有空的时候就去检验室帮帮忙，先把这一段时间度过去再说，我相信办法总是会有的。”
庄院长知道林南的医学基础知识比较牢固，三大常规检查项目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叹息着说道：“那就只有辛苦你了。我这边也尽量去想办法吧。”
林南一心想把外科手术开展起来的原因是前不久来了一位急性阑尾炎患者，结果却因为卫生院的条件不允许只好马上送去了县医院。可是当手术室各方面的条件基本上具备之后才发现，前来就诊的外科病人主要是以外伤和软组织脓肿为主。后来他去查看了资料后才知道，阑尾炎的发病率仅仅占外科急诊患者的10%左右。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做好各种准备，等待第一例真正意义上手术病人的到来。
又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大山里面的冬季来得要早一些，漫山遍野的红叶开始凋零，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空中薄雾弥漫，山里的人家开始点燃火塘，卫生院的住院病房里面最近全部都换上了厚棉被，如果再冷一些的话刚刚买回来的那些电热毯就会很快用上。
这天晚上林南夜班，他在巡查完病房后就回到了医生值班室，坐在烤火炉旁边看书。值班护士是小秦，她进来后将手伸到火炉旁，说道：“林医生，这山里面的冬天冷得很，你得多穿点才行。”
林南笑道：“没事。我以前在冬天的时候从来没有烤过火，煨在这火炉旁边看书挺享受的。”
小秦道：“外面的温差太大了，你穿这么点出去的话很容易感冒的。”
林南道：“过几天我回家去把羽绒服拿来就是。小秦，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吧？”
小秦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结了婚也就意味着这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个地方了。”
林南怔了一下，说道：“那也不一定。你可以去函授学习啊，到时候拿个专科文凭就可以去县城上班了。”
小秦微微摇头：“结了婚很快就会有孩子，哪里还有心思去学习？我自己像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想到自己今后的孩子依然走不出这样的地方，心里面总是有些不甘心。”
林南不以为然：“十几年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小秦道：“这里的教育、医疗条件太落后了，想要走出去实在是太难了。”
林南道：“那可不一定。你看我们卫生院现在的情况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更何况如今已经进入信息时代，未来的情况肯定会大不一样的。”
小秦笑了笑，点头道：“倒也是。林医生，听说你是为了照顾你女朋友的父母才选择到这里来的？”
林南默然。
小秦歉意地道：“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你这件事情。”
林南的目光回到了手上的那本专业书上，说道：“没事。”
小秦觉得有些尴尬：“林医生，我去看看病人，就不打扰你看书了。”
林南朝她点了点头。看着小秦离去的背影，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脑海里面全是夏芸芸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纷乱声，卫生院里面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了，他的思绪顿时回到了现实，急忙起身去到外面，只见有几个人已经到了急诊室外面，嘴里在大声喊着：“医生！医生！”
林南问道：“怎么了？”
有人急忙过来，对他说道：“林医生，他肚子痛得厉害，麻烦你看看。”
林南朝那个被人扶着的中年男人看去，说道：“跟我来吧。”
到了急诊室后，林南问病人：“什么时候开始肚子痛的？”
病人回答道：“吃晚饭前就开始痛了，吃了饭之后痛得就更厉害了。”
林南又问道：“以前像这样痛过吗？”
病人摇头：“医生，我肚子痛得厉害，你赶快给我开点药好不好？”
林南道：“怎么能随便开药呢？必须得先把病因搞清楚后再说。”随即他人病人躺在检查台上，解开病人的衣扣，问道，“最开始是什么地方痛？”
病人回答道：“肚脐眼周围，一绞一绞地痛。”
林南摁压了一下病人的肚脐附近：“痛吗？”
病人道：“痛。”
然后摁上、下、左腹部，病人都说痛。接下来林南摁下病人右下腹部后忽然放开，病人顿时大叫了一声：“哎哟！”
反跳痛，是急性阑尾炎的典型体征。这一刻，林南的心里面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对病人说道：“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
病人家属顿时急了：“林医生，卫生院可以做手术吗？会不会有危险？”
林南道：“阑尾炎切除不过是小手术，问题不大。如果你们现在送他去县医院的话，病人能不能够承受得了可就难说了。”
病人家属依然犹豫：“可是……”
林南劝道：“我在大学实习的时候就做过好几例阑尾炎手术了，这个手术很简单，就是将坏掉的阑尾切掉就可以了。放心吧，没问题的。”
病人腹痛得厉害，说道：“我相信林医生的技术，赶快做手术吧。”
林南大喜，对站在一旁的小秦说道：“让病人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面签字，马上给病人做麻醉药过敏试验和其他手术前的相关检查，一定要快。做完检查后如果没问题就将病人送到手术室来，我先去准备一下。”
说完后林南就去了手术室，做麻醉前的准备，然后洗手。
没想到不多一会儿小秦就来了：“林医生，病人家属不愿意签字。”
林南皱眉问道：“为什么？”
小秦道：“病人家属说，手术同意书上面的条款太吓人了。”
林南只好回到急诊室里面，解释道：“这个是标准文本，任何一家医院手术同意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病人家属道：“你们这里和大医院不一样，人家大医院的条件好，对病人的生命安全有最基本的保障。”
林南再次说明：“阑尾的附近没有重要的器官，切除的过程很简单，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病人指着手术同意书上面的内容说道：“可是这上面写的是，可能会发生：第一，麻醉并发症，严重者可致休克，危及生命；第二，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大出血，发生休克，甚至死亡；第三，手术过程中肠管损伤；第四，手术后腹腔感染，盆腔脓肿……还有后面那么多的可能，这也太吓人了吧？”
林南苦笑：“这些可能出现的概率很小。我说了，这是标准文本，如果你去县医院做手术的话也是必须要在这上面签字的。”
病人家属道：“在县医院做手术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心里面稳当一些。”
林南劝说道：“可是病人的病情拖延不得啊。你们还要现去找车，现在是晚上，不可能那么快就可以到县城，即使到了县医院还得重新做检查，这样下来病人承受得了吗？”
病人家属道：“那总比在你们这里死了的好。”
林南哭笑不得：“我们是为了救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庄院长进来了，随即就将病人的情况对他大致讲了。
庄院长皱眉道：“既然病人家属不愿意签字，那就让他们去县医院好了。”
林南急忙将庄院长拉到了医生值班室，说道：“庄院长，这是我们卫生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台手术，如果让他们去了县医院，这一路上可能会发生意外不说，还可能因此使得我们的手术永远开展不起来啊。”
庄院长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任何手术都可能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手术同意书其实是保护医院和医生的一种方式，如果病人家属不愿意签字的话，这个手术不做也罢。”
林南道：“阑尾炎手术而已，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庄院长道：“万一呢？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你负责？”
林南咬了咬牙，说道：“为了卫生院今后的发展，我个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庄院长依然不愿意松口：“小林，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很不值得的，你知不知道？”
林南却坚持道：“庄院长，我已经想好了，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只要这个第一次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所以即使病人家属不签字，我也要把这个手术给做了。”
庄院长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林南道：“只要提前准备好急救包并配好血型，即使是出现了意外情况，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庄院长又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万一真的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来担，你安心做好这个手术就是。”
虽然庄院长这个人的能力很一般，却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林南向他投去尊敬与感激的目光：“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个手术做得漂漂亮亮的。”
庄院长拍了拍林南的胳膊：“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去给你做助手。”
麻醉的过程很顺利。接下来林南开始给病人消毒，铺手术巾，他看了庄院长一眼。
林南刚才的整个操作过程有条不紊，沉稳自如，庄院长顿时放心了许多，朝他点头道：“开始吧。”
林南用左手绷紧手术野处的皮肤，右手拿着手术刀轻轻划了下去，一道整齐的伤口瞬间裂开，这一刻，他瞬间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忘我状态，朝庄院长伸出手去：“纱布……”
林南的操作熟练而且流畅，然而当他分开腹横肌，用手术刀轻轻划破腹膜的时候却并没有在第一眼看到阑尾，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盲肠尾端的位置比较靠后，经过短暂的翻找之后终于看到了外观红肿的阑尾，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手术钳将它挑了起来，对庄院长说道：“看，就是这东西，已经开始化脓了。”
庄院长已经不再紧张，点了点头。
切掉阑尾后用双氧水处理好创面，然后让庄院长清理手术器械、纱布棉球等，确认没有在腹腔内留下任何东西后开始关腹。庄院长发现林南这时候的动作反倒变得缓慢、细致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累了？缝合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的。”
林南摇头道：“没事，我想把他的伤口缝合得精细、漂亮一些，争取留下一个好的口碑。”
整台手术从麻醉开始到缝合完创口一共进行了接近2个小时，其中最后关腹到缝合就花费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林南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在于手术本身，而是希望它能够支撑起双桥乡卫生院的未来。
后来的事实证明，林南的这次冒险是非常值得的。从那以后，整个双桥乡甚至周围的常规手术病人就很少去县医院了。林南也充分利用这些病源对其他医生进行手术培训，不久之后，为了满足手术的需要，卫生院又增加了一个手术室。
这一年的大年三十，林南依然在夏芸芸的家里度过。钱秀如为此不住在丈夫耳边唠叨：“这样下去怎么行呢？难道他今后结婚后也这样吗？我们不计较，别人会计较的啊。”
林泽栋道：“他这不是还没有结婚吗？你现在就开始担心以后的事情，累不累啊？”
钱秀如叹息着说道：“我就是觉得这孩子有些傻。”
林泽栋也觉得儿子有些傻。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林南冒险给病人开刀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有告诉妻子，担心由此引起她无谓的担心和无尽的唠叨。
随着常规外科手术的开展以及常见疾病的有效治疗，就连附近几个乡的病人也开始前来就诊，由此，双桥卫生院的业务终于进入良性循环，如此巨大的变化当然很快就引起了县里面的重视，不多久，县里面分管卫生的副县长就来到了双桥乡。
庄院长非常夸张地向副县长讲述了林南孤身一人去往双桥乡每一个村巡回看病，以及承担巨大风险坚持做好卫生院第一例阑尾炎手术的事迹，让林南听了后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发烫得厉害。副县长听完汇报后很感动，说道：“我们县刚刚开始实施应届毕业生下乡锻炼的政策，小林医生的先进事迹非常突出，非常感人，必须进行大力宣传，让全县的医务人员、应届大学生都要向他好好学习。”
林南被副县长的话吓了一跳，急忙道：“我哪有庄院长说的那么好？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卫生院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所以才想了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副县长笑道：“你不但能够在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踏踏实实工作，而且以一己之力让乡卫生院走出困境，这就非常了不起啊，所以，我们必须将你作为先进典型进行大力宣传。你们这一届应届毕业生下乡锻炼结束的时候县里面要召开隆重的总结表彰大会，到时候你将作为先进个人上台发言。小林医生，你好好准备一下。”
林南更是惶恐，拒绝道：“我不行的，而且我做的事情都非常简单，千万别把我当成什么典型，发言的事情千万不要找我，即使找了我，我也不会上台的。”
副县长愕然，不过随即就似乎明白了，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怯场啊？”
林南道：“不仅仅是怯场的问题，主要是我不喜欢做什么典型。”
副县长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那行，这件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说。”
林南却固执地道：“到时候我也不会答应去发言的，如果你们非得要我去的话，我就躲起来。”
副县长怔了一下，禁不住再次大笑，对卫生局局长道：“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卫生局局长道：“小林的父亲是县公安局的林副局长，他伯父是县医院的外科主任，名叫林泽文。林主任曾经在我面前提起过他的这个侄儿，说他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年轻人。”
副县长道：“看来确实是这样。”他将目光看向林南，“小林医生，既然你不愿意上台去发言，那你现在给我们谈谈这几个月来的感受总可以吧？”
林南顿时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来这地方的时间不长，主要的感受有两点。一是乡和村两级的卫生资源配置严重不足。特别是村里面的卫生所，基本上是处于瘫痪状态……”随即他就说起了2年前夏芸芸父母食物中毒的事情，“第二就是农村医疗保险的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村民一般性疾病的治疗倒是可以承受，可是一旦患上重点疾病，要么等待着死亡，要么因病返贫。”
副县长点头道：“小林医生刚才的话确实说到了我们在卫生工作方面存在着的最大问题。虽然我们国家有着非常完善的医疗服务保障体系，但县级以及县级以下的医疗资源配置一直以来都存在着严重不足，特别是乡卫生院和村卫生所的情况就更不用讲了，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国家财政、地方财政都比较困难的现实之外，还有基层医护人员极度缺乏、乡村经济极度落后等原因。其实农村医疗保险也是医疗资源配置的一个方面，我们国家从2003年就开始在一些地方进行试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试点的效果非常好，从国家最近的宣传口径来看，估计明年就可以在全国铺开实施了。”
林南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副县长继续道：“其实呢，最近这些年来，国家对贫困山区医疗卫生的投入非常大，发达地区对我们支援的力度也不小，包括你们卫生院的X光机、手术室的全套设备等。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卫生院的状况一直没有得到改变呢？关于这个问题，小林医生已经用他的行动作出了回答，那就是，要真正地解决这些问题不能只靠等，要靠我们去努力，踏踏实实地想办法去解决我们面临的所有困难才行。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生局局长和庄院长连连说“是”，林南建议道：“关于村卫生所工作人员不到位的问题，我觉得暂时可以通过乡卫生院开展巡回医疗的方式加以补充，不过这需要县里面拿出一笔钱来对这部分工作人员加以补贴。”
副县长却摇头道：“当初国家在设计医疗卫生服务和保障体系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各个方面的情况，村卫生所必须随时都要有人，巡回医疗的方式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那些长期不在岗的工作人员清理出去，重新培训一批符合要求的基层医务人员，当然，关键的还是待遇的问题。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开始做了，问题会尽快得到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