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血肉磨坊（二）

几天的攻击下来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而现在胜利的曙光终于就在眼前，这如何能不让俄国人的士兵感到疯狂。

在明军的机枪阵地上，机枪班班长的手按在射手的肩膀上：“慢慢打，不要急，把俄国人放得足够近再全力开火，拳头要收回来再打出去，才能打的更疼！”

“放心吧，班长！俺知道！”机枪手一脸憨厚地笑着，他是这挺机枪的第6个机枪射手，在机枪阵地当中死亡率最高的就是机枪射手，因为他会受到对面最大程度的照顾。

机枪班的班长只是默默的点了一根烟递给了他。这个憨厚的射手高兴的接过了烟，浑然不觉他在他的班长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时候土木结构支撑的机枪阵地上，一枚俄国人的57毫米野战炮的炮弹落在了一旁，掀起的土块和石子砸的阵地内几个士兵的头盔上铛铛作响。往底下看去，两个两个俄国炮兵推着一门六磅炮已经靠了上来，不得不感叹这些俄国毛熊的怪力。在这样的高地山坡上仰攻，一门格鲁森57毫米野战炮104千克重的炮身和163千克重的炮架在一起算上炮盾重量接近300千克！然而两个俄国毛子就这样硬生生的把这门炮给推了上来。

“他妈的，炮兵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俄国人的野战炮都摸上来了！”班长刚刚骂了一句，接下来俄国人的那门野战炮再次开火了，这种火炮抵近射击的效果远比那些几公里外进行压制射击的更大口径野战炮的效果更好，而且这种六磅炮的射速非常的快，在这种高射速下很快俄国人就收到了回报，一枚57mm的开花弹被俄国人如有神助般的送进了明军的这个机枪阵地内，就算57mm的黑火药装填炮弹的爆炸威力再怎么不尽如人意也几乎在瞬间就报销了这个机枪班。

正在进攻的俄国士兵发现中国人的一处机枪阵地突然哑火了，这样进攻的俄国士兵更加亢奋了起来，之前很多被压制在地上的弹坑里动弹不得的俄国士兵此刻发疯了一般冲了出来。尽管明军士兵手里的m1887步枪的射速非常的快，可以算得上是射速最快的栓动步枪，但是依然难以阻挡现在像大了鸡血一样的俄国士兵的冲锋。

这个时候有一批胳膊上戴着黑色徽章的是士兵进入了战壕，这些士兵的数量并不多，他们的手里拿着一种并不算是很长，但是看上去有些短粗的枪械，这种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枪拥有着60cm长的超长刺刀。

当这些俄国毛熊冲到距离站号只有50米的时候，这些士兵从战壕里探出了他们的身子，但是此刻他们依旧没有开火。

40米！30米！20米！甚至于战壕里的明军士兵已经能够看见由国人大鼻子鼻孔里面伸出来的鼻毛，这些人才抠动了他们手里的扳机。

这些人是部队里面的宪兵，实际上在军队当中的宪兵是不受部队当中的军官直接指挥的，他们直接受制于陆军部军法处，在军队当中，他们就是军队里的执法机关。所以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比较特殊，并不是普通士兵使用的栓动步枪或者是新军的警卫部队使用的冲锋枪。

他们使用的武器是霰弹枪，而这种名为S870的霰弹枪的原型就是温彻斯特M1897，他们替换了宪兵原本使用的1880年HR霰弹枪和部分进口的M1887温彻斯特霰弹枪。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S870爆发了可怕的杀伤力，由于相比原版温彻斯特M1897的枪管和储弹筒都更长，所以如果算上枪膛内待发的霰弹，这把枪可以填装9发霰弹，40多名宪兵手持着霰弹枪，在20米的距离向俄国人发射了一场金属风暴，和众多fps游戏里面所感受到的情况不同，在实际的设计当中手动上膛的霰弹枪射速往往要比半自动霰弹枪射速更快——半自动的霰弹枪，为了平衡后座力以及等待枪机复位，其射速是恒定的，而那些老练的射手手持手动的泵动式霰弹枪的时候，射速取决于他们的手能够撸多块。

每一发12号霰弹内都有8内小钢珠，在这种距离上只要被击中就绝无生还的可能，哪怕只是打中了四肢没有击中躯干也能马上剥夺这个士兵的行动能力，一瞬间这些宪兵在战场上就像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一样，肆意的收割着冲锋当中俄军士兵的生命。

由于冲在前面的俄国人倒下的太快，在远处看来就像是俄国人进攻的浪潮被深深压退了几十米——这并不是说这前面的俄国人被打退回去了，而是这几十米内的俄国人基本上死绝了！

然而这种霰弹枪虽然短时间内爆发力和压制力绝对堪称一流，而且装填速度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快得多，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霰弹枪的装填就像是在游戏里面那样一发一发地塞进去，而实际上完全可以通过熟练的手法一只手抓起三枚霰弹一次性的塞进去，两三下就能够把枪膛装满，装填速度并不比煽动式的步枪慢多少，不过宪兵从来可不会携带那么多的弹药，几分钟之内这些宪兵就打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霰弹，而俄国人的进攻并没有停下，虽然俄国人在冲进中国人战壕内的最后一刻碰了一个头破血流。但是这些嘴里大喊着乌拉的毛子最后还是冲进了中国人的战壕。

残酷的白刃战就在战壕内展开了，此时，战场上双方的火炮都已经完全停止了炮击，因为这个时候双方的部队完全搅合在一块无法分辨敌我，此刻战壕内上演的就是最原始的力量与力量、刺刀与刺刀、甚至是牙齿与牙齿之间的战斗，是最原始的血性、意志还有纪律之间的抗衡。

无论是此刻在山上的张家福还是此刻在山脚下的斯科别列夫，都在用望远镜注视着此刻正地上的厮杀。左侧的阵地还能凭借着机枪阵地上重机枪拼命的泼撒子弹控制着局面，但是在右侧的阵地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一幕让同样在观察着战况的法国战地观察团无不为此感到叹息，也许在今天这个高地的阵地就会陷落，而这三个高地只要有一个被俄国人占领，俄国人就能把他们的炮兵布置的高地上向其他两处高地进行射击。这样整个29师的防御阵地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这些天他们已经习惯了东方式的血腥与勇武，以及充满斯拉夫式的野蛮与勇气。

但是此时的张家福已经抽不出来部队能够向这个阵地进行支援了，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充足的预备队了，现在俄军是同时向三个处高地同时发动进攻，其他的阵地上根本抽调不出来部队能够向这里进行支援。

“也许中国人今天就要。”

法国观察团的夏尔少校正准备对这场战役做出判断，这个时候在一片混乱的左翼阵地上，在之前那个被俄国人的炮兵端掉的机枪阵地上，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国壮汉居然用手抱起了机枪——那挺重机枪的三脚架已经完全被摧毁，但是格外幸运的是重机枪的枪身却并无大碍。

这个壮汉是这个机枪班的班长，现在他是这挺机枪的第七位机枪射手，他独自把机枪的枪身从枪架上卸了下来，在训练当中，他们就训练过在机枪枪架损失下如何进行应急射击，所以实际上每个重机枪班的射手都有一个石棉隔热手套。这可以让他们直接握住重机枪的水冷枪筒来手持射击。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石棉隔热手套在哪里了，可能是被土埋住了，也可能是爆炸的时候被炸飞了，于是他只是招呼过来还被爆炸的冲击波震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弹药手，再给机枪换上了一条新的150发弹链之后。他就那样手持着这挺重机枪开始向后面后续准备冲上来的俄国人进行压制射击——因为在近处的中国人和俄国人都已经进入了贴身的肉搏战，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是用机枪阻断俄国人继续冲上来的后续部队。只要能够截断俄国人的后续部队就能够把阵地上的俄国人再重新赶出去。

本来长时间射击之后的水冷桶就已经滚烫，然而他现在还要继续以最大射速来进行压制射击，从最开始左手刺入骨髓的剧痛到后来他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在他打光了四条150发弹链之后，后续的俄国士兵终于被他压制在原地不能继续向前冲锋，这个时候在后方的一些轻伤员组成的最后的预备队也终于被组织起来投入了战斗，这些轻伤员携带者从其他地方收集来的最后一批手榴弹投入了战场，在刺刀和手榴弹以及机枪的共同努力下，战壕内的俄国人终于被一点一点赶出了阵地。

当明军发动反冲锋把俄国人赶下去之后，那个山东汉子终于把手里机枪丢到了地上，这个时候他终于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左手是什么样子，原本是肉红色的手掌现在已经完全变得焦黑，甚至能够看到指关节白森森的骨头，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是个山东壮汉，但是实际上他的家里原本是一个书香门第，如果不是因为和家里有了矛盾所以自己投了军校，此刻他实际上应该在报社里有了一份看起来比较体面的工作。所以他的手看起来怎么都有一些细皮嫩肉的，但是现在他恐怕要永远的和细皮嫩肉说再见了。

而当他把目光放向这一片战场，看到的是在战壕内外阵地上倒伏的数不尽的尸体，有穿着灰色军服的明军，也有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俄军，不管他们的生前如何，现在他们都共同互相拥抱着倒在这片土地上，黑色的血覆盖了原本的黄土，也覆盖了他们的脸庞。

“我们还剩多少人？”他问一旁的弹药手，但是年纪比他小的弹药手此刻可能是被吓了，他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把旁边散装的子弹盒里面的子弹重新填装到帆布弹链里面，虽然他的手在哆嗦，但是他还是依旧这样一发一发的把子弹装好。

在眼下，这东西才是他们真正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