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犬胥终须山上丧
当太阳从天边落下的时候,在中、俄、蒙古三国的交界处的这场不在中俄双方计划之内的战役结束了,这场被后世称为交界区战役的战斗关于它的胜利者到底是谁,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这场战役是一场突发的遭遇战,双方都并没有非常明确的作战目标,在更多人看来这更像是一场带有西方骑士精神的复仇之战,辽王用他的行为证明了自己是19世纪中后期大明帝国最为优秀的陆军将领之一,在极大的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不仅主动出击进攻俄军,而且逼迫俄军放弃了袭扰中国内蒙地区以及西北部的计划,俄国人在此战之后,分成两部分沿着不同的方向撤离,一部分在经历了漫长的跋涉之后抵达了巴尔瑙尔,而另一部分在北上,试图原路返回的过程中,遭遇了早已在俄国人返回途中,守株待兔的朱明娜郡主,并且被全部歼灭,至此,俄国人试图用机动部队牵制大明陆军的计划完全破产,虽然他们抵达西域以北的部队同俄国人在西西伯利亚的驻军随后进犯西域并且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是已经与大局无碍。而大明在这场战役当中最大的损失就是他们那位英勇的王妃。”
————战史研究员上校狙击手《大明帝国陆军战史》
“我们必须要看到,在远东的局势陷入最危险的情况下,俄罗斯人依旧,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勇气与智慧,在虽然西路军作战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是他们依旧通过一场充满勇气的战斗给中国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且随后他们依旧灵活的进行了处置,布鲁西诺夫元帅当时判断出已经不可能继续执行原定的任务,只能选择了兵分两路撤退,他自己带着剩下的近卫骑兵团和一部分哥萨克前往最近的有电报的城市,而让剩下的哥萨克骑兵还有那些新编的骑兵先返回远东州,布鲁西诺夫元帅最终在发完电报之后成功地返回了远东州,而另外一支部队在回程的途中撞上了龙城郡主率领的部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英勇的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谢尔盖·布尔卡托夫斯基、安东·尤丁采夫合著《还原历史·沙俄陆军战争史》
不管后世的史书如何评价这场战役,但是现在在刚刚结束的战场上,现在的骑卫和千卫的士兵们都陷入了迷茫。
我们真的打赢了吗?
是的,俄国人现在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他们的骑步兵已经完全溃散,他们的骑兵也已经损耗过大,失去了进一步作战的能力,但是他们自己同样现在也没有进一步追击的能力。虽然骑卫的2000多名官兵凭借着马朔的长度优势以及相对于俄国人只有近卫骑兵团装备了新式的莫辛纳甘m1891步枪,2000多名中国骑兵全部都使用的是国内改进自温彻斯特M1873的汉阳M1885杠杆步枪(作为末代杠杆步枪可以使用无烟火药,不过依旧还是圆头弹),在装备上有明显的优势。
但是即便如此,在面对着两倍于自己的俄国骑兵的缠斗之后,现在能够站着的骑兵已经不足500人了,这其中包括了轻伤员。承受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战损之后还能够勉强维持建制,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毕竟不是每支军队都可以像铁原阻击战中的志愿军那样在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战损下依然坚持战斗,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放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是顶尖的。
但是战斗意志并不能解决一切,事实上如果不是德马力吉带着千卫及时赶到,很可能这几百骑兵都要葬送于此。
战斗结束之后的士兵们,有的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没有从之前惨烈的战斗中回过神来,有的只是看起来若无其事地擦拭着自己的步枪或者是马刀,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他面前的土地已经湿润了。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几天的互相交锋到这半天的惨烈鏖战,现在在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全是倒在各处的尸体,无论这些中国人和国人身前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他们中的很多人是互相拥着对方的尸体死去的,很多尸体在被榴霰弹或者是榴弹的弹片击中之后,已经不再完整,甚至于有的部分你已经不能分辨出它原本是个中国人身体的一部分还是俄国人身体的一部分,许多无人问津的战马就这样待在这片土地上,在他们原本的主人的尸体前悠闲的啃食着初春刚刚长出来的草苗。
剩下的人现在他们都围在一处山坡上,朱业禹现在就躺在这山坡上,靠在他的“大黑龙”的肚子上,他的手捂在他的侧腹部,黑色的血冉冉的流了出来,冯国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辽王,他急得再次对着另一边大叫:“他妈的医疗兵死完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背着医疗箱的士兵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连滚带爬的来到辽王旁边,手忙脚乱的打开了箱子,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或者是赶来的路上太过匆忙。他的手一直在抖,结果一箱子的手术刀手术钳和锯子都跌在了草地上。
“行了,省省力气吧。”辽王的声音倒是并没有多么虚弱:“子弹就是穿了个洞,我能感觉到没有伤到内脏,皮肉伤而已,我这边没什么事,丽华。丽华怎么样了?”
他最后的问题问向的是那名军医,可那个军医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辽王妃徐丽华此刻正在远处进行抢救,王妃是为了保护辽王而负伤的,当时有一个俄国骑兵手里抓着上了刺刀的骑枪策马冲向朱业禹,在混战当中只有在辽王身旁的徐丽华第一时间发现了危险,她当时毫不犹豫的同样策马迎了上去,用自己的马撞翻了那名骑兵的马,但是那把骑枪的刺刀却插进了她的腹部。
混战当中当朱业禹发现徐丽华已经不在身边的时候,战斗已经快结束了,朱业禹是在战斗结束前夕,被一枚子弹从马背上掀下来的,不过他的伤势只是看起来吓人,但是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他能够免于创伤感染的话,但是徐丽华在被随军的军医找到的时候,已经生命垂危了,那柄刺刀刺穿了她的肝脏,放在21世纪,肝脏的破裂缝合和相关止血手术都是外科手术当中堪称皇冠级别的难度,虽然徐丽华的创伤应该并没有伤到大的动脉,但是拖到战斗结束之后再开始进行抢救,而且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军医也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这个时代的医生手术水平比起后世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发现了A、B、O、AB四种血型中的前三种的著名医学家、生理学家卡尔·兰德斯坦纳1868年才出生,等到他发现血型已经是1900年的事了!不过谢天谢地欧洲的那些杀人医生要到1852年终于搞明白给人开刀之前是要洗手的,到了1886年也算是彻底解决手术消毒的问题,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依旧是胡乱输血,输对了算你运气好,输错了算你倒霉!甚至还有给你输动物血的!
抢救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奇迹,缝合手术过程当中发生了二次出血,徐丽华在战斗结束之后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因为湿邪过多而撒手人寰,而这一切朱业禹现在都还暂时并不知情。
“王。王上。这个您先。含着。”年轻的军医从医疗箱里拿出了一小块黑糊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大烟,提到大烟后世的中国人大多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林则徐林文正公在虎门的虎门销烟,来到承天门前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就能看到,至于令大人那首著名的诗更是注定流传千古:“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但是实际上大烟在19世纪甚至是20世纪初都并不算是一件“毒品”,大烟更多的实际上是以药物的名头出现的,当然了19世纪的医疗水平是非常混乱的,你能想象石油甚至是西红柿都是药物吗?不过大烟作为一种效果良好的镇痛剂确实是大量的存在。
尤其是在军队当中,总有人拿大清朝当时的军队是支双枪军来说事,然而实际上灯时两次大烟战争打败了大清的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士兵大部分也是吸食大烟的,大烟的泛滥再登时全世界都是一种常态,世上很多的毒品,最开始都是以药物的成分出现的,比如说朱妙锦之前手下的汇丰药房的主打药物产品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二乙酰吗非和去氧麻黄碱(这两个叫啥自己问度娘去),被当做新式镇痛剂或者用做戒除吗非毒瘾的药物和肺结核的特效药以及壮阳药出售!(历史上1902年二乙酰吗非的利润占整个药品行业的5%!)
不过朱业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需要这个东西,“该怎么开刀怎么开刀,我不需要用这个来止疼,给我来瓶酒,告诉我王妃怎么样了!“
朱业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军医,冯国璋再也忍受不住掏出自己怀里的酒递给朱业禹,声音有些颤抖的道:“王上。王妃她。”
冯国璋的话说不下去,但是朱业禹却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这场战斗爆发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所有情况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当噩耗传来的时候,他却感觉到自己依旧难以接受这样的成果。
后悔吗?或许有那么一些吧,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话,又怎会如此?
可是如果再进行一次选择的话,自己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吧?
“。孤王这一辈子五十余载,现在想想,过得真是挺失败的。年轻的时候想证明给父皇看,但是父皇眼里只有大哥。这一辈子我喜欢过两个女人,一个死于难产,一个在今天因为我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为国。我至今还未能驱逐罗刹!为家。我没能。”
“殿下!”冯国璋的眼眶中已经满是泪水:“殿下!还请节哀。世子和郡主都在等着您啊!”
“等着我?”朱业禹有些无力的笑了笑:“都是成年人了,哪里还需要我。怎么就你一个?德马力吉呢?”
“德马力吉。被流弹击中,已经殉国了。”冯国璋是知道最后德马力吉带着步兵在打散了俄国人的骑步兵之后又前来接应他们,那个蒙古汉子一直冲锋在前,在接应到朱业禹以后就一直护卫在他的身边,可能现在的朱业禹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那枚击中了他腹部的子弹,就是在击穿了德马力吉的头之后偏转打中他的。
朱业禹的眼睛一瞬间就失去了活力,他的手用力的握住了要给他开刀取出子弹的军医,就这样一直紧紧的握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松开了医生的手,示意医生继续进行手术,而他则靠在自己的坐骑上,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那些俄国人往哪里跑了?”
“经过我们审讯的俘虏透露,他们原定的作战计划如果受到阻碍的话,就想办法自行返回远东州协防,主要的任务就是守住海参崴。”
“好!好!好!”朱业禹连说了三声好,他的目光当中又恢复了神采,同时也浮现出了狰狞和疯狂:“隐瞒我负伤的消息。”
“殿下,您这是。”
“我要拿着这份战功,回去拿下第1集团军的指挥权,啃俄国人最硬的骨头,打碎他们的脊梁骨!拿下海参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