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愿上帝保佑沙皇！
马卡洛夫不作声响的来到了舰桥，然后拿起望远镜看向队伍末尾的鞑靼人号，这艘俄国自己国产的6000多吨的装甲巡洋舰现在就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而且舰身还燃起了熊熊大火，鞑靼人同绥远虽然在吨位上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但是仅仅因为双方之间相差了几年的时间，在武器上双方就差了一个时代，不要以为装甲巡洋舰就一定能够强于穹甲巡洋舰，历史上清朝北洋舰队的经远、来远是绝对打不过同级别吨位下的秋津洲的，虽然一个2950吨一个3100吨看着差距不大，但是双方的火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看了看手中的怀表，现在是下午16点15分，距离天黑还有至少2个小时。
“原上帝保佑她能够撑到天黑。”
马卡洛夫的这一举动让司令塔内的俄国军官们都被吓到了，现在双方从12磅炮到210毫米的重炮都在向对面倾泻着炮弹，来到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舰桥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马卡洛夫，所以留里克号的舰长只能跺跺脚让大副带两个参谋跟上去，他倒不是怕死不敢上去，如果自己也跟上去，一旦一枚炮弹把舰桥端了，那么整个舰队就会在很长时间内失去指挥！那可就全完蛋了！
此刻的太阳正在逐渐落下，火红的夕阳染在海面上所有的军舰身上，随着同样火红的炮口焰，以及在两条战列线之间来回飞舞的如同飞蝗一般的黄色炮弹轨迹，那大多是小口径的机关炮造成的，时而也会有橘红色的重炮炮弹带着呼啸飞过耳边，虽然隔着有数百米的距离，但是听起来似乎就像从自己的耳旁刮过。
马卡洛夫甚至能看见中国人巡洋舰的舰首拍起来的浪花，该死，白色的浪花此刻也看起来有些诡异，如果抛开眼前的炮火，那么这肯定是一个让任何画家都灵感迸发的时刻。
“轰！”又一枚100千克重的210毫米炮弹以800m/s的初速飞出炮膛以后，经过短短2000多米的飞行距离，狠狠地砸在了留里克10英寸厚的水线主装甲上，弹头切开了钢面铁甲向里面进发，然而炮弹内填装的苦味酸在这个时候闹起了革命，炮弹还没有完全穿透就爆炸开来，以至于这枚炮弹成为了一枚土质碎甲弹，生生的将留里克号的主装甲带给炸穿，崩碎的碎片在冲击波推动下向舰体内扩散，最后被一层3英寸的穹甲挡下。
留里克号的主装已经多次被这种“土质碎甲弹”考验了，如果不是后面有这一层穹甲，恐怕现在留里克号的动力系统就要遭殃了。
不过无论如何留里克和俄罗斯都毕竟拥有8到10英寸的侧弦水线主装甲，而且一万多吨的体格也赋予了他们足够的抗毁伤力，说白了就是船足够大，血条足够多！
但是鞑靼人号穹甲巡洋舰最关键的这两点显然都并不具备，在两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下，鞑靼人号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原本漂亮的仿法兰西风格上层建筑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上面布满了苦味酸爆炸后难看的黑色或者褐黄色斑块，前后水线更是被打的如同漏勺一般，毕竟除了那一条皮带装甲之外，别说明军的150毫米速射炮还是75毫米的反雷击炮，哪怕是57毫米和47毫米的快炮都能在水线上开个洞，虽然在穹甲的保护下核心仓一时无恙，但是很明显这样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现在船体的进水已经接近300吨，对于一艘6000吨的巡洋舰来说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数字。
现在的“鞑靼人”号上面的舰长已经明显能够感受到他的巡洋舰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原本很轻松就可以维持的16节航速现在需要动力系统近乎满功率输出才能维持，而且舵效也明显迟钝了许多，再这样下去鞑靼人号甚至可能没法跟上前面的三艘装甲巡洋舰了！
两艘绥远级巡洋舰并不是完全按照1对1的交战来进行的，绥远在用前主炮和侧舷的另外两门150毫米炮向亚速海号开火，而后半部分的火炮则协同宁远一起攻击在队伍最末端的鞑靼人，明军几乎所有的大型巡洋舰都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在船体上所有能够见缝插针的地方全部都装上了30mm乒乒炮，这种基本上属于放大版马克辛机枪的水冷机关炮，虽然没有后来的厄利空或者是博斯福20/40炮那样优秀的初速，弹道相当的弯曲，但是在3公里的距离之内把弹药泼洒到一艘巡洋舰上面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四艘明军的巡洋舰每艘都能凑出十几门30毫米乒乒炮，这些不起眼的小家伙，可以把对方军舰上面所有没有防护的炮位炮手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她是个好姑娘，肯定能坚持的更久的！”在鞑靼人号的150毫米主炮耳台后，炮手安德烈喃喃自语着，“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漂亮的船，她肯定能撑过去的。”（我知道毛子对船称呼是男性，但是这是另一个时空对吧？所以必须是妹子啊。）
“该死的，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完蛋的！”格力高把4枚发射药药包用小推车退了过来，这时候又有一枚150毫米高爆弹击中了鞑靼人的侧舷，剧烈的震动让发射药的药包都滚落在地上。
“还愣着干什么？把药包捡起来！打回去！以上帝的名义！我不会让这群黄皮猴子把这艘船打沉的！”安德烈对手忙脚乱的几个炮手吼道：“你们难道想回去开那艘老的掉渣的彼得大帝号铁甲舰么？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不想回到那艘都是煤灰和铁锈的狗屎上面！就给我好好打！”
几个炮手手忙脚乱的把地上滚散的药包捡起来，一个壮硕的水手上前，扛起甲板上的提上来的的150毫米弹头，麻利的塞进了炮膛，“他说的对！不想回到那艘破船上，不想回去啃黑面包，那就好好的打回去！为了这艘船！也为了我们每天的大列巴！”
“轰！”炮口喷吐出一股浓烈的白烟，因为没有无烟火药，同现在战场上其他6艘军舰都不同的是鞑靼人号属于自带“拉烟”效果，因此鞑靼人号本身射速就注定上不去了——哪怕你把它的架退炮换成管退炮它的射速也上不去，因为开下一炮之前你要等你上一炮的烟散去才行。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严重了——因为现在的鞑靼人号侧弦已经没有几门火炮了，在不到6000吨的军舰舰体上布置各种共计18门中口径火炮，炮位的密度自然是相当的令人，在几个小时的高强度交战下尤其是120毫米炮位损失相当严重，炮位有一定防护的152毫米主炮炮位情况要好一些，不过即便如此这个时候除了安德烈的这个炮组以外已经没有哪个炮组还是全都完好的了，毕竟他们能依仗的不过是耳台那一圈50毫米的钢板和一块面积不大的100毫米炮盾，能够抵御的也只有对面12磅炮发射的榴霰弹和一磅炮炮弹而已。
“我现在有些怀念那艘破船和黑面包了！”格力高的手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我。我觉得彼得大帝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那是一艘铁甲舰！也许在上面更安全不是么？我们为什么要来远东？只是为了大列巴？”
“为了升官，为了卢布，为了大列巴！”壮汉又扛起了一枚炮弹，“也为了沙皇陛下！”
这时候一枚明军的12磅榴霰弹打了过来，高速掠过的钢珠撕开了这个壮汉露出耳台围墙的脑袋，那壮硕的身躯马上失去了力量，无力的跌倒在甲板上。
“别停下！装弹！”安德烈擦去了脸上被飞溅的血迹吼道，“他说的对！为了升官！为了卢布！为了大列巴！为了沙皇陛下！”
“为。为了沙皇！”格力高大吼着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恐惧，渐渐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在炮声中沙哑的旋律逐渐响起。
“愿上帝保佑吾皇！让国家的光辉，领导我们的一切！”
“轰！”炮位再次被发射药的白烟笼罩，与此同时又一枚炮弹击中了鞑靼人号的桅杆，在爆炸声中，鞑靼人号的主桅杆倒下了，砸在了前甲板上，桅杆上的桅盘中操纵哈奇开斯快炮的两名水兵摔在甲板上，抽搐了两下就不省人事了。
“去追逐光荣！训导我们，沙皇祈寻神圣的梦想！”
“轰！”这次是一枚120毫米的炮弹击中了对面中国人巡洋舰的后部双联主炮，虽然俄国人的棉黑火药威力不怎么样，不过宁远的双联装150毫米伪炮塔的正面装甲也并不厚实，直接被这枚炮弹爆炸之后撕开了一个口子，看到这一幕的俄国水兵还是欢呼了起来。
“祝福啊，愿上帝保佑吾皇！”
“轰！”俄国人和中国人的炮弹在海面上交织，空气在火药的轰鸣中升温，海面沸腾了起来，伴随着落下的夕阳撒下的红色，似乎也掩盖了双方船上的血迹。
“水兵们在唱歌？”鞑靼人的舰长靠在舰桥的围栏上，原本他是应该待在司令塔里面的，但是刚才他上舰桥观察情况的时候一枚炮弹击中了司令塔，虽然没有打穿，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下去了，甚至他觉得这是上帝的意思，上帝让他躲过了一劫。
“是的长官！”二副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实际上现在的二副在履行大副的职业，因为大副在半个小时前已经挂了，“士兵们还在战斗，士兵们都在为了沙皇陛下而战！”
“为了沙皇陛下而战？”舰长玩味着这句话，这时候又有一枚炮弹落在了后甲板，并且引燃了一堆杂物，刚刚有所缓解的火势又死灰复燃起来，把目光放在前方，留里克和俄罗斯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样被中国人的炮弹点成了火把。
“上帝啊，这个样子就算进入黑夜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像火炬一样明显！士兵们是否为沙皇而战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只有上帝能够救我们了！”
可能是上帝听到了俄罗斯人的祈祷，这时候的天上的云层开始翻滚起来，渐渐的，雨水落了下来，并且越来越大，奇特的是天边的夕阳的光依旧可以斜着照进来，雨水在夕阳下被染的火红。就像血一样。
永丰号的司令塔内，尽管这时候战场上的火炮依旧在轰鸣，但是邓世昌似乎依旧听到了对面俄国人舰队中的欢呼声，雨水浇灭了俄国人被苦味酸点燃的大火，通过望远镜邓世昌甚至可以看到一个随军的老神父在留里克号的舰艏在炮火中虔诚的向着天空祈祷。
“我们没法把他们都留下了了，现在击中火力，把最后面的那一艘穹甲巡洋舰给留下来吧。”邓世昌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损失如何？”
“核心仓没有任何问题，我门侧舷的150毫米副炮炮位损失也不大，我们损失了一门150毫米副炮，永昌比较倒霉，她们的一门210毫米主炮的炮管被直接命中打断了，并且还损失了两门150毫米副炮，总的来说75炮的损失相对比较大，这些炮位当中有一部分缺乏足够的装甲防护。”
“我知道了，现在送那艘最后面巡洋舰上路吧。”
马卡洛夫在短暂的欣喜后很快发现了永丰和永昌转移了火力，看到这一幕留里克号和俄罗斯号上面的普通水兵都欢呼了起来，但是马卡洛夫知道中国人要干什么。
还没有等他下令救援鞑靼人号，旗号官就收到了鞑靼人号发来的信号。
“邦达列夫上校说他们进水过多，无法维持高航速，让我们先走，他们留下了断后。”
马卡洛夫盯着此刻承受了中国人四艘战列舰火力的鞑靼人号，就这么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我们走！乘着夜色！不要让鞑靼人号白白牺牲！”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后，马卡洛夫转身走下了舰桥。
在四艘巡洋舰的围攻下，鞑靼人号很快就几乎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暴风骤雨一样的炮击彻底撕碎了它的舰面和上层建筑，在永丰和永昌抵近射击之后，之前能够为核心仓提供防护的穹甲也崩溃了，210毫米的重炮撕毁了它的锅炉，鞑靼人号的航速从14节迅速下降到不到3节，此刻在鞑靼人号上面，伴随着爆炸的，只有一群沙哑的嗓音：
“愿上帝保佑吾皇！让国家的光辉，领导我们的一切！
去追逐光荣！训导我们，沙皇祈寻神圣的梦想！
祝福啊，愿上帝保佑吾皇！”
它的舰舰体开始倾斜，随着越来越多的进水进入舰体，动力舱终于不堪重负，俄国水兵们打开了通海阀，阳光彻底从天际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一艘被一群临时抽调的水兵们视若珍宝的巡洋舰。
“把生还者救起来，他们都是好样的，然后返航补给并且进行维护。”丢下这句话之后邓世昌就带着他的“太阳”回到了舰长室内，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本子，掏出铅笔，在本子上写下了第一句话：
“今日多雨碧波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