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这是……什么?”

看着屋子里的婴儿床,和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季昭愣住了。

“这……也是闻老师代言的吗?”他诧异地扭过头来。

代言?亏他想的到……闻寒神色复杂,点了点头:“差不多吧,要拍这个的广告,我先看看质量过不过关。”

季昭没多想,轻易就信了——事实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没空隙多想。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自己拼积木的桌子前,把腿上散落的积木块往桌上放,放着放着,怔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来,终于意识到房间里最大的不对在哪里:“我的积木呢?”

闻寒张了张口,又闭上,眼睛扫了眼墙角的几只大白箱子,迟迟说不出话。

季昭看他一眼,又看看箱子,面无表情把轮椅滑到箱子前,揭开最上面一只箱子盖,看清里面的东西,胸膛起伏了几下,手控制不住抖起来:“谁干的?!”

“你先冷静,昭昭。”闻寒劝道。

季昭挺冷静。冷静得要疯了。

放下箱盖,他捞起两块被拆得七零八落,但还没彻底拆散的灰色积木,试图把它们重新拼起来。

他的歼星舰!

七千多块零件,天知道他拼了多久!

季昭手抖得越发厉害,积木对都对不准,“啪叽”从手里掉了下来。

闻寒帮他捡起来,装回箱子里,按住他颤抖的手:“昭昭,你别急,以后再拼。”

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拦住——

小笨蛋拆这个的时候他真拦了的,毕竟看着就是个庞大工程,可彼时他一脸控诉看着他……

“谁拆的?”季昭深吸口气,挣脱开闻寒,冷声问。

“你自己……”闻寒斟酌了下,如实答。

“不可能!”

“真的是你自己……”闻寒头大,“你……手复健需要练习拼搭积木,所以就……”

练习拼就去拼啊,他又不是没有新的,怎么可能拆自己的歼星舰,打死也不可能的!

季昭不信,轮椅往后退了退,看着闻寒,眼里装满质疑:“到底是谁干的?”

“……没有谁。”闻寒靠近他,试图安抚,可季昭又把轮椅往后退了退——

“那个人是谁?”他竭力控制着,语气还算平静,眼神却受伤极了。

“哪个人?”闻寒怔住了。

“你手,手机里!”季昭声音隐隐发抖。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他破碎的歼星舰,一会儿又是闻寒屏保上那道背影,穿浅色外套,戴橙色帽子,被闻老师搂住肩膀的背影!

不管哪一样,都让他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昏。

“什么手机里?”闻寒摸出手机,正准备解锁,看见屏保,顿住了。

“这个人吗?”他不敢置信地举起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照片。

季昭倏地攥紧手指,没吭声,怕一出声会藏不住难过。

闻老师就这样大大方方问他,是等不及要摊牌了吗?

他想到哪儿去了?!看着他神色变化,闻寒脸色发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季昭开口了:

“我知道我们约定的期限已经到了——”他手指紧紧扣住轮椅扶手,“既然闻老师已经有了喜,喜欢的人,我,我们——”

他顿了顿,强忍难过出声:“我们……随时可以去……办手续。”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睛,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一层虚汗。

他有些不舒服,想躺一躺……

手指放在操纵杆上,他控制着轮椅往前,越过闻寒时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你说什么?”他瞪着他,眼里像烧着火,凶巴巴的。

他还凶他!

季昭委屈死了,竟没管住自己,一下子红了眼圈,这下他不止难过了,还难为情得很,一把推开闻寒手臂要走。

可是没走成——闻寒两个字把他钉在原地:“混蛋!”

混蛋?

闻老师怎么能骂他呢?

不是,闻老师怎么可能骂人呢?

闻老师不仅骂人,还想掐人呢——他捧住季昭的脸,看他一脸茫然,到底没舍得下手——

他下了口。

他俯身,狠狠啄了下季昭的脸颊,忍住咬他一口的冲动,把头抬起来,努力平心静气:“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季昭眨了下眼,桃花眼清澈剔透,但空茫一片:什么话?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别的人。”闻寒直起身来,深吸口气,望着他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出口,“我喜欢的是你,笨蛋,从来没有别人。”

他在说什么?季昭又眨眨眼,心跳已经一点一点快起来,脑子却还钝钝的:“笨蛋是谁?”

真是……笨到无法用语言跟他解释了——闻寒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勾起他下巴,亲了下他的脸,又亲了下他额头:“谁问就是谁……”

季昭又眨了眨眼,像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那,那是什么意思……”

笨死了……闻寒又气又痒,一冲动,直接坐到他腿上,抱住他脖子,嘴唇径直吻住他唇角……唔,好软……

气莫名消散,一阵难言的悸动涌上来,他放轻动作,沿着他唇角,向上包覆住他温热的唇瓣,咂了一口……又分开,抬眸看向他的眼:“现在,懂了吗?”

季昭脸一丝一丝地红了。

手试探着抬起来,轻轻扒住闻寒上衣,像是抱,又像是抓:“不,不太懂……”

闻老师……喜欢他?

很好。一定是他亲的不够。

闻寒垂眸,手揪住他衣领,再次吻下来。

眉骨,眼尾,鼻梁,唇角,下颌……他细细密密吻着,察觉他僵硬的身体逐渐松软,才再次回到他唇角,含住他唇珠,轻轻吸吮……

到了这时,那笨蛋终于给了他一丝反应,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微微仰头把唇迎向他。

闻寒手指抓了抓他后颈,呼吸重了重,克制不住要加深这个吻,可季昭顿住了。

季昭向后退开,眸子清明,神色委屈:“那,那个人是谁?”

呵……闻寒气笑了:“是傻子。”

怎么会有人笨到认不出自己……两次!

他从他腿上站起来,滑开手机,打开相册,把一张单人照片直直戳到他面前。

照片上,穿着浅色外套,戴着橙色帽子,笑得像个二傻子的,不正是……他自己?

季昭僵了僵,看着那顶帽子,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手指轻触屏幕,要滑向下一张照片时,有什么在他口袋里“嗡嗡”振动起来——是他的手机。

闻寒把自己手机从他手上抽走:“有电话,你不接吗?”

季昭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然而闻寒不给他机会。

闻寒替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是陈助理。季总果然日理万机,还是快接电话吧,别耽误了公事。”

陈默抱着一摞资料,正等在门外。

手机响了快一分钟,终于通了,老板听起来闷声闷气的:“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您叫咱来的啊……

半分钟后陈默进了门,在闻寒指引下去了书房。

老板坐在一张大书桌前,正迷迷糊糊发呆。

“老板?”他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把资料盒放在他书桌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唉,车祸到底把老板伤得不浅,处理起公事来看着和从前没什么差别,可就是时不时像现在这样发呆。

季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看了眼资料盒,麻木地伸手拿起最上面一个。

整整一盒档案,重量有些压手,他没拿稳,盒子掉下来,砸在书桌上闷闷一响,还撞掉了原本放在桌上的书。

陈默怔了下,目光隐晦地看了眼老板的手,又忙收回来,低下头去帮忙捡书。

捡起来后,他怔了怔:《简单易做的108道孕期营养餐》??

老板阅读面可真是广……

“什么书都看,只会害了您……”他低低嘟囔一声,把书放回季昭案头。

“你说什么?”季昭看他一眼。

“没什么。”被闻寒提醒过,陈默知道他不记得这半年的经历,同人文的事儿,提也没敢提。

季昭只当自己没听清,也没多纠结,目光落到书上,怔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我看的!”

他说着,手指却落在书封上,好,好熟悉……

【本书立足家庭烹调,所有菜谱依循孕期膳食结构整体搭配,简单方便,易于制作,美味且兼具地方饮食特色……】

翻开第一页前,一大段内容已自动出现在他脑海,翻开后,果然一字不差——

好家伙,这书他不仅看了,还倒背如流了!

序言后面就是孕期饮食四大准则,随后是孕期膳食宝塔,再是十大类食材介绍,后半部分是孕期不同阶段一日营养餐单,随后就是具体食谱了——他不用翻,都了熟于心!

谁说他笨,谁说他脑子不好的!!

等等——所以他背这个干嘛?

当然是为了给哥哥做好营养搭配!

脑子里有个想法自发冒出来,带着一串深深根植在脑海中的焦虑——

哥哥太瘦了……

哥哥肚子都不长……

哥哥今天是不是又忘记吃叶酸了……

嘶!季昭抱住头,面色痛苦。

“老板?”见他脸色不对劲儿,陈默担忧地叫了一声,“您没事儿吧?”

有事儿。

他很有事儿。

季昭捂着脸,半天才放下来:“你说的对。”

什么书都看,真的会害了他……

万恶的同人文!

要了命了!

临近中午,陈默告辞离开。

季昭还缩在书房不出来。

“他还在里面忙?”闻寒问陈默。

“……是。”陈默半吞半吐。

忙着脸红呢。

临出来前他忽然想起来,跟老板解释了一嘴,说当初准备的那枚戒指他先交给闻老师了,然后老板怔了怔,脸就红了起来,到他出来还没好……

事实上,整整一上午,老板的脸都在时红时白不停切换,静悄悄地热闹。

陈默疑心他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他又绷着脸摇头。

没有。

他什么都不记得。

绝对不记得。

听见闻寒叫他出去吃饭时,季昭再三对自己强调过这一点,才神情僵硬地从书房出去。

出去第一眼他就瞄了下闻寒的脖子——三枚戒指,还挂在那里吗?

察觉他视线,闻寒微微疑惑:“怎么了?”

“没。”季昭垂下头去,刚凉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

呜呜,闻老师没打死自己,真是涵养好……

他避开闻寒视线,控制着轮椅进了餐厅,阿姨刚把最后一道菜摆好,见他出来,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今天这鱼好,特别新鲜,两位先生慢慢吃。”

鱼……季昭脸又一红,悄悄看了闻寒一眼:呜呜,他竟然顿顿逼着哥哥——啊不,逼着闻老师吃鱼……

吃鱼还不算,关键是……他瞄了眼餐桌一头,放在储物盒里的叶酸片,脸更红了……

“又烧起来了吗?”看他脸蛋红扑扑的,闻寒不放心地摸了摸。

“没有,哥哥。”季昭害羞又心虚地躲了躲。

“叫我什么?”闻寒眯了眯眼。

季昭僵了一瞬,手指捏紧,眼睛却无辜地眨了眨:“我叫你什么了吗?”

“没什么。”闻寒迟疑着揭过话题,把他推到餐桌前坐好,熟练地提筷给他往碗里夹了些清淡的菜,见他眼睛盯着鱼,以为他想吃,犹豫了下,没给他夹,“还有点儿低烧,好了再吃。”

“嗯。”季昭讪讪应了一声,讪讪拿起筷子,讪讪填了口饭。

闻寒看他一眼:“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季昭一怔。

“不是要去跟我「办手续」吗?”闻寒不急不缓看他一眼。

“不,不是!”季昭慌忙捏紧筷子,“嘶——”

“怎么了?”见他捂住嘴痛呼,闻寒神色一紧,从容不再,下意识起身,掰开他的手,托起他下巴检查,“咬到了?”

“嗯。”季昭不肯张嘴给他检查,红着脸,又羞又窘地看他一眼,“不,不要紧。”

面皮这么薄?闻寒眼里闪过笑意,没忍住,指腹轻轻摩挲了两圈他下巴。

季昭乖乖坐着,不敢躲,又痒得难受,低了低头,本能从胸腔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哼……

闻寒目光深了深,顿了片刻,强行收回手指,又从容坐回椅子上。

被他松开,季昭脸更加红了,鼓起勇气才看了他一眼:“闻老师,对不起,早上我误,误会了。”

“没关系。”闻寒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平淡接受了他的道歉,“你不记得了,误会也正常。”

他说着,顿了顿,无意般问:“说起来,看到照片,你有记起什么吗?”

“没有!”季昭毫不犹豫答。

闻寒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在他心脏砰砰跳时,淡淡说了声“哦”。

季昭心虚,再次道歉:“对不起。”

“又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说……「办手续」。”他说着,捏紧手指,“我没,没想离婚。”

“这么说,季总对我这个合作伙伴还算满意吗?”

怎么这么问——季昭委屈巴巴:他明明知道的,他都准备做崽崽的爸爸了……

想到这里,季昭幽怨地瞥一眼闻寒的肚子:呜呜,没有崽崽了……心好痛!

“你在看哪里?”闻寒眼睛又一眯。

季昭“唰”地把眼睛收回来,掩饰似的填了一大口米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闻寒眼睛直直盯着他。

季昭嚼着米饭,嘴巴里鼓鼓的,含混说了句:“还行。”

呵。

“多谢季总抬爱。”闻寒说着,气呼呼舀了块糖醋排骨到他碗里,“别光吃米饭!把嘴都黏住了!”

季昭眨巴了下眼,脸又红了:别骂了,喜欢,可他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但是可以行动。

吃过饭,季昭钻进乐高房,花了二十多分钟,先把那朵花花修复好了——唔,比原先相比,丑得不相上下。

他没想到自己手变得那么笨,这个丑样子,原来已经是十分努力的结果了……

捧着花准备出去时,他看了眼婴儿床,眼角跳了跳,决定暂时不予理会。

又看了眼那几口大白箱子,脑仁儿还是一跳一跳地要炸裂,憋了半天,他狠狠给了自己的腿一拳,龇牙咧嘴出去了……

闻寒不在客厅。

也不在卧室。

也不在书房。

季昭在家里转了一圈,最终在影音室找到他。

窗帘拉着,投影仪开着,闻寒坐在沙发上,正把什么投映到大屏幕上看。

“哥哥在看电影吗?”季昭心跳了跳,动起了小心思。

哥哥?闻寒眼睛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不是,在看最近拍的一些照片。”

他说着,转向他:“要一起看吗?说不定可以帮你回忆起什么。”

“不用了……”季昭十分心动,然而不敢——

那不是回忆,那是受刑……

他目不斜视,又从影音室退了出去。

闻寒看着他离开,勾了勾唇,视线又移回大屏幕,大屏幕上是一张他偷拍他戴着小熊帽子睡觉的照片:笨蛋,可爱死了……

给闻寒关好门,季昭又回了客厅。

看了眼手里的积木花花,他想了想,还是走到鱼缸前,伸手把花放到原来的位置。

放好以后,看着缸里游来游去的蓝尾,他伸手逗了逗它,脸又慢慢红了。

“对不起,小「阑尾」……”他轻声自言自语。

乐高没保住,还好鱼还在,他想着,又看了眼角落里的小乌龟,脸更红了:它,它绝对是哥哥养来内涵他的吧……

正暗自憋屈,门铃响了。

季昭回过神来,控制着轮椅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小何。

两人见到彼此,各自都怔了怔。

“小何——”季昭把最后一个险些出口的“哥”字硬生生吞掉。

小何也吞掉差点脱口而出的“昭昭”,恭敬叫了声“季总”。

季昭把他让进来,问他什么事。

小何看了眼他的轮椅,又顺着看了眼他的脚,才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这不马上要休假了,我有些东西拿给寒哥。”

“哦,我帮你叫他出来。”季昭说着,转过轮椅,又忽然转回来,怪怪地看向小何:“你怎么又休假?”

小何愣了愣:“春节呀,法定假日。”

“哦。”季昭反应过来。

可还是不对——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终于想起哪里不对:“你不是骨折了吗?!”

小何又愣了愣,下意识答:“已经好了。”

答完他也觉得哪里不对,上下打量了眼季昭,终于反应过来:“你不是不记得吗?!”

这回轮到季昭愣住了。

与此同时,小何抬头看向他身后:“寒哥。”

季昭呼吸一滞,僵着脖子转回头,果然看见闻寒正眸色深沉望着他。

“嘶……头好疼……”他缓缓扭回脖子,抱住自己的头,“何助理,我们刚刚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