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户外雷鸣阵阵, 风声雨声摧枯拉朽;楼上欢歌吟唱,欢快的、缠绵的、抒情的歌曲缠绕成一团热闹的浮云,有种撕裂的不真实感。

玻璃壁上, 雨水急急如帘。风雨的寒气穿透玻璃, 裹挟住黎里。

她牙齿咬得咯吱响, 身体已脱离控制,不可自抑地持续而剧烈地发抖,只有双手麻木地攥着手机。

直到黑屏。她在漆黑的屏幕上看见自己晃动的脸,形容惨淡。

她觉得恶心,像有人拿着几百只勺子在心上刮;又痛如被人捅了十几刀。生理心理上的不适与痛楚反复交替,她弓下腰去,深深呼吸。

张星梧立刻走来,拿开手机跟耳机,问:“你没事吧?”

黎里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人弓下去,又站起, 往复几次,压不住心头翻江倒海的怒火跟憎恨。

之前在帝音门口碰见陈慕章, 就该拿琵琶盒砸死他?!

黎里气得头昏脑涨, 几乎站不稳,一手撑在玻璃壁上, 冰凉刺骨的冷气直抵她手心。

玻璃对面, 雨水如河,纷纷直下。一道闪电劈下来, 映得她眼里寒光闪闪。

紧接着雷声降落, 轰隆一声如天降怒吼;而室内,整栋楼里的人听不见外头的风雨声, 仍在唱着、笑着、闹着。

许久,张星梧说:“黎里,我?车快到了,我?要?走了。”

黎里镇定住,扭头看他?:“这就是去年那件事?”

“对。六月底。”

九月中,燕羽回?了江州。

黎里语速很?快:“这种事之前发生过吗?”

“没有。”

“确定?”

“确定。”

黎里盯着他?看。

“真的。他?没跟人起过冲突。男生宿舍要?有点事儿,哪怕拌嘴,周围也容易知?道。”

黎里没说话,又一道闪电落下,她眼神有些?吓人。

张星梧以为她不信,解释:“你想?啊。他?在我?们学校是,神一样?的存在,谁敢跟他?起冲突?那天他?们宿舍可能真一时脑热,当?场就都道歉了。真就一次,他?那种人物,怎么可能被霸凌?老师也不准呐。”

黎里冷笑:“这一次不也发生了?!”

张星梧一噎,叹气:“老实说,我?也特别?意外。主要?应该是那谁,抱团撺掇搞起来的。想?羞辱燕羽吧,他?应该挺恨燕羽的。要?是没他?坐镇,其他?人不敢,也不会,谁无缘无故搞这事?”

黎里没做声,可不对,还有哪儿不对:“之前呢,燕羽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吧。真没有。”张星梧手机响了,他?匆忙看一眼,“他?那种大神级人物,独来独往,天天都是琴房教?室,能有什么不对?”

黎里见他?没撒谎,又迅速道:“学校怎么处理的?他?九月份才退学,中间发生了什么?”

“说是同学打闹,做了沟通处理。那谁……家里挺牛逼。”张星梧终于接起电话,说了句马上,就往门口走。

黎里跟着他?走,听他?说:“之后就暑假了。他?还集训、演出、比赛,拿了个巨牛的奖。暑假集训没发现?他?什么异常。到了九月中,说是身体不好,突然?人就不见了。我?真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手机里说吧。”

“没了。”黎里停在旋转门口,看着他?。

张星梧默了半秒,挥下手,走出旋转门,冲进雨中。

室外,大雨倾盆。黎里麻木地打开手机,看见和燕羽的对话框。她看着那句“黎里,我?说不出口。”

忽然?,她想?到月初海棠树下的话。心一沉:「你想?跟我?告别??」

「是不是?!」

「你敢!」

没有回?应。

黎里立刻叫车,边上楼边拨他?电话。

“嘟——”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冷漠的机械音,走廊各个包间溢出歌声,里里外外,像某种实体的巴掌,一下下捶打着她太阳穴。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他?不接电话。

黎里咬牙,走到豪华包间门口时,崔让正好开门出来。

“生日快乐崔让。”她匆忙上前,从兜里拿出个盒子给他?。

崔让一脸惊喜:“这什么?”

“礼物。我?觉得挺好看的。”

崔让打开盒子,是条男士手链,黑色、暗蓝、墨绿的多面石搭配得漂亮而精致。他?很?喜欢,笑说:“谢谢啊。很?好看。”

黎里抿唇:“谢谢招待。我?先走了,还有点事。”

崔让脸上笑容消散:“现?在?”

“嗯。”

走廊里歌声喧天,彩光闪烁,崔让眼神一瞬落寞:“你去找燕羽吗?”

黎里没答,隐忍而急切地看了眼包间门上的玻璃,里头同学们笑着闹着。她说:“我?先走了。”

他?突然?开口:“你能别?去吗?”

她一愣:“我?知?道是你生日……对不起。”

“我?不是让你道歉。”

“我?真的有事。”

“……”崔让看她半刻,低了声,“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玩开心点。”她快步跑开,头也不回?。

黎里撑了伞,可一出门,狂风几乎掀翻伞面,雨水铺天盖地。她对抗着大风,冲到路边上车,鞋子裤脚全打湿了。

暴雨轰隆敲打着车顶,震耳欲聋。司机大喊:“雨这么大,要?加钱才去的。”

黎里头次不计较,只催他?开快点。

她划开手机,问燕羽:「你在哪儿?」

没回?应。

她抿紧唇,湿手指飞快移动:「你外婆家吗?」

「我?来找你了。」

「我?马上来。」

「你在不在那儿?!」

「你说句话!!」

可无论她说什么,那边都没回?应,连“对方正在输入”也没有,一刻都没有。

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奋力挡刷着,却像徒劳。

车一停,黎里就冲进雨幕。她嫌风太大,打伞阻碍,干脆收了伞,冒着大雨一路朝江边狂奔。

夜空划过几道闪电,照得船厂的废弃建筑如末日降临。

黎里迎着雷电暴雨,踩着碎石水坑,赶到那间漆黑的小屋,掏钥匙开门。她一巴掌拍亮客厅的灯,扔下伞,喊:“燕羽!”

没人应。

小屋像风雨夜中一方单薄小舟,空无一人。只有她,像突然?冒出的一只落水鬼。

“燕羽!”黎里推开卧室门,又返身冲进书房,两头都是空的。

他?的琵琶盒立在墙边,外套和毛衣丢在椅背上,手机也安放在桌面,人却不在了。

黎里喘着气,开始颤抖。她不知?此刻该去江边,还是直接报警。

她拿出手机边拨11,边走向门口时,无尽的风雨声中传出一阵规则的淅沥水声。

黎里猛一回?头,冲去卫生间推开门。

客厅的光一下砸进黑暗的浴室,砸在半只光露的惨白的脚背上。脚主人的其余身躯都在黑暗里。

燕羽一身黑衣,保持着抱膝蜷坐地板的姿势,淋浴喷头里的冷水朝他?身上浇着。他?浑身湿透,衣裳紧贴在躯干上。人一动不动,像只死掉的动物。

黎里心头一骇,扑上去将他?双手拉过来一看,没有血,心落回?半截,却又一下提起——他?袖子被水冲去手肘处,露出的小手臂上布着惨淡的旧伤疤。

燕羽动了一下,抬起头。他?头发全湿了,一簇簇贴在额上。额发下,一双眼睛漆黑而冰冷,看着她。

他?居然?冲她笑了下,嘴唇血红,说:“你看什么?”

黎里张口无言。

燕羽脸上笑容消失,甩开她的手,人缩回?去,又包裹成了一团。

喷头还在淋水。倒春寒的夜里,气温很?低,黎里透心的冰凉。她拍关?掉墙上的龙头,水声消失了。浴室里静得可怕。

她牙齿咯咯直颤,说:“你不冷吗?”

燕羽蜷在地上,一动未动。

黎里说:“那些?感冒、发烧,是因为这样??”

没回?应。

黎里想?拉他?起身:“太冷了,先去换身干衣服,不然?要?发烧。”

燕羽猛地打开她的手,“啪”一声脆响。

手背的痛感叫黎里些?微回?神,她这才看见,自己站在江边破旧小屋的老厕所里。

空间狭窄、逼仄。泛黄的天花板,粗糙的水泥墙,老花的方块瓷砖,所见之处全是经久未清的水渍、污渍。毛巾架上、肥皂托上锈迹斑斑。一旁的蹲坑里头脏渍昏黄。香皂、洗衣粉的味道也掩盖不了一股窒闷的下水道气味。

客厅的灯光像一把刀劈过来,黎里站在光线里,燕羽蜷在阴影中。

舞台上那样?光芒万丈、气质凌绝的天才少年,此刻蜷坐着的地板上布满了灰黄的陈年旧渍,而他?倚靠的墙壁上,脏恶的蚊虫在攀爬。

她想?不到。谁也想?不到。

就像想?不到他?意气风发地拿下帝音初试第一,走出学校却呕吐抽搐得像条丧家之犬。

就像想?不到他?这样?不问世?事、不与任何人起冲突、沉心于自己音乐世?界的人,会偏偏遭遇那种羞辱。

就像想?不到他?那么安静,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却只能绝望地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黎里咬紧牙。愤懑、憋屈、苦痛的情绪在胸膛中用力冲撞、起伏、搅动。

深呼吸也压不住焦灼难耐,她突然?怨恨道:“你觉得陈慕章他?们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很?得意?”

话出口的一瞬,她背后发麻,说错了。

燕羽动了,他?从手臂里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又厉又冷,像一支能把她穿透的箭。

黎里垂了眼。

他?扶着墙壁,不太稳当?地站起身,哑声:“你……看到了?”

黎里没说话,懊悔地闭了闭眼。他?那么骄傲的人……

“对不起。”她低声说,想?伸手碰他?。

“别?碰我?!”他?立刻后退躲开,如避陌生人。

燕羽肩膀颤抖,苍白脸颊上划过一丝刻骨的耻辱,怒道:“谁让你打听我?的事?谁准你打听的?”

“你凭什么问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他?眼睛血红得可怕,逞强与脆弱交杂。

黎里望着他?怒瞪的双眼,意识到他?人已被各种情绪裹挟,在失控的边缘,立刻说:“你药在哪里?先吃药行?不行??”

“滚。”他?吐出一句,扯出她手臂,往外推,“滚!”

黎里被他?拖到客厅,猛挣开他?的手,大声道:“要?我?滚你也先吃药!”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燕羽低头盯着她,眼底生寒,“你以为你是谁?你谁啊?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打听我?的事?”

他?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笔直而诡异,居然?笑了:“都看到了,还打听了吧?打听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黎里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咬紧牙,一声未吭,只用力盯着他?。

“奚音附那些?人都怎么说我?的?啊?”因长?时间冷水浇灌,燕羽脸颊惨白得可怕,眼球也被刺激得血红,人像是坠入无地自容而癫狂的状态,

“是不是说我?表面清高,心理变态,心思扭曲,所以孤僻、不合群、没有朋友,是不是?”他?直直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分明眼神凶狠得像下一秒能把她吃了,却又脆弱得像一面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

黎里看着他?,表情竭力镇定,心却被扯得四分五裂,太疼了。他?这样?一贯从容的人,也能生生被逼成现?在这幅样?子。

她语气平定,一字一句:“燕羽,你的药在哪儿?我?去拿。”

他?喊:“关?你屁事!”

她说:“我?关?心你。”

“我?要?你关?心?你谁啊?”

黎里用力吸了口气:“燕羽,你别?跟我?这么说话。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跟我?说话。”

“那你滚呐。”

屋外雷声轰鸣,风大雨大,疯狂推摇着这个小小的屋子,仿佛头顶的灯泡都轻微晃动着。

微影摇晃间,燕羽的脸色被灯光照得虚白,只剩下殷红的唇,与布满红血丝的眼。

“滚!”

可黎里不走,就那么站在那儿,看着他?。

她觉得他?有些?陌生,像个怪物,一个被多种激烈情绪控制住了的人,像有什么东西附体住进了他?皮囊里。可这种感觉只有一瞬。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燕羽,好的坏的,都是他?,就是他?。

“看什么?”燕羽察觉出她打探的眼神,质问,“你在看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样?子。”黎里说,她那样?看着他?,或许,不可自抑地目露一丝悲悯与怜惜。

这话像是把燕羽敲打了下,他?愣了愣,但很?快讽刺地笑了,那笑容很?淡,一下就散了。他?发红的眼睛里闪出脆弱无助的光,转瞬即逝。

他?看着她,退后一步,仰起头吸一口气,再弯下腰时,痛苦地咬住了手背,像要?克制、隐忍,可无用。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住地摇头。湿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他?摇摇晃晃,单薄虚弱得可怜。

黎里心痛如绞,想?上前扶他?。

“别?碰我?!”他?掀开她的手,拉开一步距离了看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眸子里,目光开始涣散。

少年茫然?望了下天,像是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眼里的光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突然?,他?将衬衫袖子拉起来,说:“我?什么样?子?你以为了解我?,知?道我?什么样?子吗?”

一道闪电映在窗户上,燕羽脸庞森白,眼神疯狂。

他?微抬下颌,将衬衫扣子全解开了。少年的胸膛上、腹部、一条一条、长?直而凌乱的旧伤、疤痕尽数显露出来。

像老屋角落里残破的碎败的蛛网。

骇人的疼痛感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屋外突然?一声惊雷,黎里猛地一颤,她不敢相信那些?伤痕,惊惧地看向他?。

“黎里,看见了吧?”燕羽说,“你看到的我?,只是个漂亮的包装盒子,拆开来,里面全是烂的!”他?几乎疯狂,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吗?!我?这个人,里头全是烂的,全是烂——”

“你不是!”黎里突然?冲上去,一头扑扎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燕羽话音止住,被她撞得身板晃了晃,人狠狠一怔。他?手还悬在半空,怀里却盈满了她温暖的身躯和拥抱。

少女的长?发掠落在他?手指上,很?轻,很?温柔。

下一秒,他?肩膀上感触到一阵暖热而湿润的**,源源不断从她低垂的面颊里涌出。许是他?太冷了,那一滴滴的热泪于他?竟觉着滚烫。

燕羽静住,花白斑驳的墙面上,那不准的挂钟仍在无言地走动着。

“你不是!”黎里伏在他?肩头,咬着牙,恶狠地激烈地说,“你不是!烂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不是你!”

她眼泪疯狂在流。

是怒,是悲,抑或是疼,分不清了。她紧紧抱着他?,很?用力,很?用力,像要?把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他?,可偏又控制不住浑身剧烈发抖。

“燕羽,你记住,烂的是他?们,不是你!”她嗓音干涩狠硬,连面颊都坚硬地紧绷着,半点不示弱。偏眼泪疯狂地、无声地、滚烫地流淌,一股一股晕湿渗染在他?潮湿冰凉的衣服上,皮肤上。

她很?久没这么哭过了,没有一丝哭音,眼泪却止不住。燕羽始终沉默站在原地,任她抱着,哭着。少年脸上的狂躁、慌乱、激烈、羞耻,种种情绪也渐渐潮退,像她渐渐干涸止住的泪水。

墙上的钟不知?走了多少圈,终于,黎里将眼睛蹭干,松开他?,后退一步。

她眼圈还是红的,望住他?:“去换身干衣服吧。太冷了,会生病的。”

燕羽无言,静看着她。她头发湿了大半,湿哒哒地披在肩上,外套裤子也湿了,裤脚鞋上全是泥。不知?是怎么在雨夜狼狈跑来的。

黎里见他?没反应,用力说:“你不换,我?就给你换。”

燕羽转身去卧室,关?上了门。

黎里从书房把烤火箱搬出来,插上电源,脱掉湿外套,又脱了鞋。她去厕所把裤脚和鞋子冲洗一番了,燕羽也从卧室出来。

他?换了身白T恤,人很?沉默。

“你先烤下火。”黎里去卧室抱被子,见桌子上放着药盒和小半杯水。他?刚才换衣时吃过药了。

黎里将被子抱到沙发上,给他?盖好,又拿干毛巾把他?头发搓了好几遍。

燕羽始终不语,任她安置搓弄,脑袋被她搓得摇来晃去。

炉火烘烤着,他?像是终于回?了点知?觉,身体发抖,牙齿打颤。

黎里坐上沙发,钻进被子,朝他?靠过去,手臂环抱住了他?。她将头靠在他?肩上,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抱着。

燕羽的身体很?冰很?凉,在轻轻地发抖。每察觉到一点,黎里就把他?搂得更紧一点。

外头雨还在下,风声却落了些?,雷也消停了,于是,又能听见墙上那挂钟缓慢的一格一格走动的声响了。

渐渐,黎里的裤脚被烘烤干燥,脚板心暖了起来。

炉火炙热,暖意弥漫了整张被子。寒意驱散,燕羽的身体也回?暖过来。只是头发还半湿,一簇簇微凉地贴在黎里额上。

黎里睁眼,见燕羽侧脸静默,望着虚空,人又变得很?安静的模样?了。

“燕羽?”

“嗯?”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黎里说,“你要?不想?出来,让我?走进去,好不好?”

燕羽许久没有讲话,最后,毫无感情地说:“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往黑暗里走?”

黎里怔住,隔了会儿,说:“因为你在里面。”

他?沉默了,又过许久,哑声:“黎里,我?困了。”

黎里松开他?,在他?身边坐好。她将被子往肩上掖了掖,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好。而这时,燕羽有了动静。

他?身子往下沉了点,缩进沙发被子里,头轻轻一歪,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

黎里只觉肩头一沉,扭头看他?,只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

屋外,风雨仍飘摇。耳边,他?呼吸均匀而安稳。

黎里心静了,歪头轻靠在他?脑袋上,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