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现之追妻失败发疯+陆无为入狱

大奉京城, 七月盛夏。

盛夏的晚间远没有白日里闷热,一阵夜风吹来,还带有几分凉意,但也凉爽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几日是花灯节。

花灯节, 是盛夏七月二十日左右筹备开办的, 一般都开办三天左右,到时满街花灯,人潮汹涌,适龄男女皆与街中踏青。

李现之出了府门后,回了李府, 匆匆洗漱, 又唤人备马车,准备出李府,去?康佳王府寻时雨。

他有话要问时雨。

期间管家欲言又止, 大意便是想劝诫李现之刚出诏狱,应好生歇息, 又好奇李现之到底是如何进了北典府司的, 但见?李现之的脸色差的出奇,自然也不敢提,只敢偷偷趁着小厮沐浴的时候,去?问那小厮。

这位小厮可是倒了大霉, 跟李现之出了一趟府门,到了公子苑后, 刚见?证自家主?子被戴绿帽的过程, 转头?就被抓进了北典府司。

李现之有官身,没挨打, 他只是一个小厮,被鞭子抽了好多?下,浑身疼得?要命,好不容易才回了李府,才刚上过药,瞧见?管家从门外进来,喝退下人后,一脸严厉的问他:“你们到底去?做什么了?”

小厮眼含热泪。

做什么了?做了两天孙子!挨了两天打,什么功都没立,还瞧见?主?子被戴绿帽子了,这心?腹之路也太难了吧?

不会?被主?子灭口吧!

——

而那头?,李现之沐浴更衣完后,便直奔了康佳王府。

他的墨发?还没干,所以只用一根绸带束在脑后,两天两夜,他在牢里什么都没吃,出来后也只用了一些茶水,他什么都吃不下去?。

他坐在马车里,马车壁随着车轮微微摇晃,马车外路边的花灯叫卖声传入耳中,惹来真真烦躁之意。

一口郁气堵在他的胸口处,让他难以做旁的事,他必须要立刻找到时雨,必须要立刻向?时雨问清楚。

那个陆无为,到底是谁?

时雨又是什么时候,跟陆无为在一起的?

早些时候,他以为是与是因?为那封信,才会?那样决然的和他分开的,但是后来见?了陆无为,他才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

时雨与陆无为熟稔的程度,很可能是早就相识。

李现之再?一联想到,之前他在琴楼办小生辰宴的时候,时雨便曾出现在公子苑里,便觉得?心?口越发?堵塞。

时雨早就与这个陆无为暗里勾连!

所以,时雨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直接相信了,并且毫不犹豫的和他提出退婚!

并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这封信给了时雨一个解除婚约的契机!

是时雨先?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婚约!

这些事情,李现之只要一想起来,便觉得?胸口处酸恨翻涌,一种强烈的不甘萦绕在他的心?房,他可以忍受时雨无礼,懒怠,娇蛮,却不能忍受时雨背叛他!

时雨想要跟其他男人好,他偏不允许!他偏要时雨嫁他。

而且,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

若是什么高门之子、浮白载笔的人物便罢了,但那个陆无为,显然是个沾着满手血腥的暴戾狠辣之人,这等人,心?机阴沉,怎是良配?

时雨生来纯善,定是被他骗了!

李现之的心?像是被两股力量拉扯。

一股力量在说:时雨是被他骗了,待到时雨清醒过来,定会?知道,他李现之才是良配,而另一股力量在说:没错,就是这样!你要打醒时雨!你要让她明白,那锦衣卫不是好东西!

但时雨一定不肯和他一起走。

李现之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竟想出来个地痞流氓常用的招数来。

时雨不愿与他一起走,他便将时雨抢回到李府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上片刻,到时候,那锦衣卫还会?要时雨吗?

天下没有那个男人是不在乎女子贞洁的。

时雨被那锦衣卫抛弃的时候,便会?明白了,只有他,才是时雨最?后的归宿。

他都是为了时雨好。

他都是为了时雨好!

他没有错,时雨本就该是他的!

若是有旁人知晓了李现之现在的想法,定会?觉得?都不认识他了——嫉妒是全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只需要那么一滴,便能将他改变成另一幅模样,面上那张斯文儒雅的皮开始扭曲,露出了污浊不堪的底色来,他似乎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又似乎是早就是这样,只是现在才被发?现而已?。

男人都是有劣性根的,以前李现之对时雨有几分喜欢,但也不大多?,他也不怎样珍惜,总想着让时雨变得?更好一点,才能配的上他,可一旦有人来抢,一旦时雨又去?与旁人有了联系,他却又死活不肯放手、突然间便的非时雨不可了,得?不到就发?疯,做出来各种可恶的事情,让人闻之嫌恶,避之不及。

恰好此时到了康佳王府门口,马车缓缓停下,门外的小厮向?马车内道:“启禀大公子,到康佳王府了。”

说话间,小厮拿出脚凳,供李现之踩下马车。

李现之撩开车帘后,以自己李家大公子的名头?来拜访时雨。

纵然时雨当时已?经提过“退婚”,但李家大公子也是颇有些重量的,门口的门房不敢拦着,只进去?唤人,康佳王府的管家嬷嬷闻讯而来后,笑眯眯的与李现之道:“启禀李大公子,我们郡主?出去?游花灯节了,不在府中。”

因?着时雨要退婚的事儿府中人早已?知晓,且现在来拜访,连个拜帖都没有,不伦不类的,所以那管家嬷嬷也不敢放李现之进来,只礼数周全、客客气气的将李现之往外挡。

“我们家郡主?是随着赵姑娘出去?一道儿逛的,您沿着街路找一找,许是能见?到呢。”

李现之一心?去?寻时雨质问,似是没在意这嬷嬷的态度,听闻了嬷嬷的话,转而便走了。

嬷嬷瞧见?李现之走了之后,便去?叫了个小厮过来,让着小厮去?一趟翠微茶楼。

翠微茶楼就坐落在开办花灯节的花街上,价格奇贵,康佳王府提前便定了包厢,给时雨取用宴客。

“去?与郡主?说,李家公子来寻她了。”嬷嬷道。

自家的郡主?去?哪儿了,嬷嬷自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告诉李现之罢了,方才的都是推辞,花灯节人多?,整个大奉内城都是人来人往的,稍有不慎都能走丢,连自己的友人都瞧不见?,李现之想要找到个人,难于登天,嬷嬷也不怕李现之去?找,但她得?提前跟郡主?知会?一声。

小厮应了一声之后,转而便顺着府内后门溜出去?寻安平郡主?了。

只是康佳王府的小厮不知道的是,李现之压根就没走。

他挑了个角落处,等着那康佳王府的小厮出来后,直接跟上去?了——他好歹是管了一府的少主?子,府内有什么龌龊龃龉,他一清二楚,这点小心?机,他还是看的懂的。

他不一定玩得?过陆无为,但他肯定玩得?过一个小管家。

这漫天华灯,人潮汹涌,他一个人寻不到时雨,远不如直接跟着康佳王府的人方便。

康佳王府的小厮从康佳王府后门行出。

康佳王府坐落在麒麟街中段左右,麒麟街是官街,距离皇城极近,能住在这条街上的,要么是爵位加身,要么是三品大员,三品以下的官,都摸不到麒麟街的尾巴。

因?着此处官家林立,所以四周都比较清净,花灯节开办的地方距离麒麟街足足隔着三条街,小厮一路跑过去?,跑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跑到翠微茶楼所在的花街。

花街繁荣热闹,四周都是巡逻的捕快,天才将将暗下来,花灯却早已?亮满了整条街道,头?顶上是沉下来的天幕,街巷上是堪比白昼的灯光,明月高悬夜空,将整个大奉照看成了一副热闹的画卷,其下人声沸腾,孩童尖叫提灯奔跑,小厮一路略过,穿过人海,入了翠微茶楼。

片刻后,李现之也到了翠微茶楼。

翠微茶楼共三层,因?着便坐落在花街之中,所以每每花灯节开办,翠微茶楼都能凭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位置,赚上一波银钱,这里的包厢,一日便要三十?两银子。

时雨提前定了两个包厢,一个给她们俩用,一个等白家公子来了,可以让赵万琴与白家公子俩人去?饮茶。

现下白家公子还没来,时雨便与赵万琴俩人一道坐在窗边饮茶,向?下眺望。

处处都是人声,四周都是人影,赵万琴来得?早,不断地向?下去?望,望着望着又回过身来,只问:“你瞧瞧我今日如何?”

时雨便抬眸去?看赵万琴。

窗外花灯明亮,各种烛光在各色的灯笼纸内照出来,便也照出了各种颜色的光来,红橙黄绿青蓝紫,全都从窗外落进来,落到窗旁边的赵万琴的脸上、裙摆上,像是流动着的水光,粼粼的映着她的脸。

她本就生的大气明媚,面若银盘,像是烈烈的丹橘花,此时身穿鎏金缤彩晚霞襦裙,更像是一团红艳艳的彩云,站在满街华灯下,也明亮的毫不逊色。

“极好的。”时雨撑着下巴看她,道:“那位白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白家有两子,兄长体弱多?病,弟弟强壮武将,赵万琴和李摘星喜爱的都是那位武将弟弟。

她们俩说话间,包厢外突然有人敲门,外头?传来了康佳王府的小厮的声音:“启禀安平郡主?,管家嬷嬷叫小的来传个话。”

时雨便起身来,走到包厢门口旁,打开了门。

她不想叫那小厮进来,免得?被赵万琴听见?她的府内家事——她的事不多?,管家嬷嬷也不是操心?劳神,什么小事儿都要派过来说一句的人,能被管家嬷嬷特意点人过来知会?一声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时雨才一推开包厢门,那小厮便压低声音,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管家嬷嬷叫小的问问您,要不要早些回王府?”那小厮道:“那位李公子竟独自一人找上门来了,多?少有些失仪,若当真叫他找寻到您,争执起来,怕是不大好看。”

花灯节,人流何其之多??京中贵秀都会?在花灯节的花街上包下茶馆或戏馆包厢,若是在花灯节上闹起来,被一些人瞧见?,名声怕是不好。

“我知道了。”时雨道:“不必回,你安置几个私兵在我四周便是。”

时雨还不知道那一日公子苑时,李现之也在场的事情,更不知道李现之跟陆无为早已?碰上过面了,她自小巷一别,便再?也没见?过李现之,更不知道李现之时为何而来。

她印象里,李现之还是那个霁月风光的公子,纵然自大自傲,永远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因?出身缘故,他待人一向?有礼节,以“正人君子”自诩,虽好颜面,但多?数时都约束自己,从不仗势欺人,是个有些缺处,却并不下作的人,所以时雨也不觉得?他会?做出来多?坏的事情。

再?说了,李现之能不能找来还不一定呢。

时雨纵然活过两辈子,未卜先?知的知道了一些事情发?展,但是却永远搞不懂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听闻郡主?如此吩咐,那小厮便点头?应下,转而下去?了。

小厮离开之后,时雨复而回包厢内。

她与赵万琴又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天色彻底沉下来了,黑压压的天色下,花灯越发?瑰丽耀眼,眼看着到了之前约过的时间,赵万琴越发?焦躁。

那位白公子没有来。

白公子旷了她的约。

赵万琴一时万分沮丧,趴在桌上不肯说话,时雨便陪着她,安抚她:“说不准只是耽搁了片刻,一会?儿便来了。”

可是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外面的天儿都黑成墨一般的颜色来时,时雨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来了,两个小姑娘在这最?热闹的日子里孤寂的坐了半个晚上。

等着花灯节都散了,街上的行人骤减,只剩下零星几个,连茶馆都要打烊了的时候,赵万琴才收拾好心?情,拉着时雨准备回了。

“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赵万琴起身的时候,擦着红彤彤的鼻头?,带着哭腔说:“他也就那样。”

“挺一般的。”

“我就随便约一约。”

“他不来也无所谓,我一点都不在乎。”

时雨在一旁点头?称是,没有戳破赵万琴这点脆弱的自尊,顺带跟着哄了一句:“日后你找了旁人,他一定会?后悔的。”

赵万琴红着眼,咬着牙,重重的“嗯”了一声。

她们俩小姑娘手牵手下了茶楼的二楼包厢台阶。

再?从茶馆出去?的时候,原本热闹喧嚣的街巷已?经没什么人了,现下已?是丑时末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她们俩手扯着手往外走,茶馆的小厮弓着腰送到门口,拉长了音调道:“二位姑娘小心?门槛儿,下回再?来啊——”

因?为花街原先?摊贩人群众多?,马车进不来,所以马车都停在隔壁的街巷,要上马车回府,就得?先?走过一条街,她们俩从街头?走出来,远远一阵夜风袭来,卷来了半盏破掉了的残灯,正是赵万琴最?喜欢的兔子形状的花灯。

兔子花灯被风吹着在地面上滚过赵万琴的裙摆,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赵万琴看着那兔子残破的笑脸,觉得?她跟着半边兔子一样凄凉。

赵万琴绷了一路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拉着时雨的袖子一路哭哭啼啼的骂人:“不来就不来,直接回拒了我不行吗?偏叫我这般等一晚上,耍人很好玩吗?”

就算是本人临时有事来不了,叫小厮来跑一趟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而已?!

她开始骂了,时雨便跟着一起骂:“这位白公子人品堪忧,早些认清也好,省的日后与他纠缠深了,那才倒霉呢。”

她们俩手挽着手骂了半天,都觉得?心?中郁气散了不少。

言而无信、有约不赴的人,最?讨厌了!

彼时明月高悬夜空,自上而下照着整个街巷,两个小姑娘携手,无知无觉的走在街巷上,她们并不知晓,在下一个她们即将路过的巷口里,藏着一伙李府的私兵。

夜色之下,私兵紧贴着巷口墙沿而立,蓄势待发?——他们接到了大公子的命令,要将安平郡主?抢上马车。

一个小小的郡主?自然不会?如何,他们主?要的敌人是康佳王府的私兵。

当两位小姑娘手挽着手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在哭着骂白公子的赵万琴似乎听到了点动静,她红肿着的圆眼往巷子口里一望,道:“这里好像有盔甲摩擦的声音。”

她不像是时雨自幼长在京城,赵万琴年幼时,是在漠北里待过的,她见?过漠北的战争,熟悉盔甲的声音与铁器的味道。

那是与胭脂水粉,绸缎薄纱截然不同的气息。

几乎就在赵万琴看向?巷口的一瞬间,巷子里的私兵们骤然冲出来,奔向?了她们二人!

时雨与赵万琴呈现出了既然不同的反应,时雨当场被吓的动弹不得?,而赵万琴本能地连退三步,转身便跑,跑出几步后,才记起来时雨还在。

“跑啊!”赵万琴喊道。

时雨如梦初醒,但已?经来不及了,距离她最?近的私兵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几个人直接把她包围起来了。

这时候,康佳王府的私兵和赵府的私兵也从暗中冲出来——方才两个姑娘都在茶楼中饮茶,所以私兵都未曾出现过,只在暗处跟随,免得?扰了两位姑娘的雅兴。

后见?有人当街抢冲两位姑娘,他们才冲出来,但是已?来不及了。

赵万琴被赵家私兵救下来了,时雨却被李家私兵迅速绑走了,康佳王府的私兵上去?追,但却被李家剩下的私兵纠缠住了,根本来不及追。

时雨被两个李家私兵一前一后扛起来,一个拖住俩胳膊,捂住嘴、一个抱住俩腿,轻而易举的将她扛起来扛跑了,这俩私兵脚力了得?,跑的比马都快,还会?翻墙越檐,时雨嘴被捂着,一声尖叫都没冒出来,踢打也毫无力气。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柔弱的不堪一击。

时雨都被吓坏了。

竟有人绑架她!

上辈子这时候,赵万琴跟李摘星打比赛打输了,伤了腿,每日窝在府内不出门,那日过灯会?节的时候,是时雨跑到赵万琴的府上,陪着赵万琴过了一夜的。

她上辈子没事,所以这辈子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没事——她就算是改变了,也应当只改变了与陆无为一个人的线才对,怎么会?横出这么一个绑架呢?

时雨胆子不大,脑子也不行,一遇到险事,便惊得?不敢动弹,浑身铁硬,人家捂她嘴,她便真的不敢喊,只瞪大了眼等死。

幸而这俩人没杀她,而是兜兜转转,带着她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将时雨扔进了小巷子里的马车中,这两人则一个堵守在马车旁,一个堵守在小巷的巷口。

时雨“噗通”一下被扔进了马车里。

她被扔进来,身体重重的砸在了马车地板上,这间马车不够大,因?为马车的车主?并没有什么郡主?规制,只是个普通马车,只有一匹马,堪堪能面对面坐下八个人,并不像是时雨的郡主?马车,还能摆一张大床和矮桌,做简单的行居。

马车内狭小昏暗,所以时雨一进来,便能看见?马车里的人坐在马车里等她,因?着四周无光,她没能第一时间瞧清对方的脸,但也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她只冷静下来,瞧了一眼轮廓,便辨认出来是谁了。

“李现之!”时雨认清了是他,顿时有力气了,方才那点胆怯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一股恼羞成怒的火儿直顶头?皮,她爬起来,在马车内站稳,冷声道:“你唤人绑架我?李现之,你命不要了吗?我是当朝郡主?,若是此事被我父知晓,你官身都要被撸下来!”

说话间,她便往马车外退。

“你父?”马车对面座位上坐着的李现之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他不再?像是之前一样挺直着肩膀,堂堂正正的挺拔坐着,而是垂着首,塌着脊梁,整个人似乎要与马车内的昏暗融为一体,周身都泛着粘稠潮湿、黏腻阴暗的气息,他声线模糊不清的笑起来,随即讥讽、尖锐的大声质问道:“时雨,你敢与你父言明吗?言明你为何要与我退婚,言明你与旁的男子暗中勾连吗!”

这一声问落到时雨头?上,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她的步伐慢了一步,李现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掐着时雨的脖颈,双眸猩红的将她摁在马车壁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是你,你先?背叛了我,你跟那个锦衣卫暗中勾连,然后才想着与我退婚,想着嫁给他!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时雨听见?“锦衣卫”这三个字的时候,脑袋都嗡了一下。

锦衣卫...她认识的锦衣卫只有陆无为那一个。

李现之时如何知晓陆无为的?

时雨不知道,她在那一瞬间哑口无言。

她用力去?推李现之的手,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但偏生,李现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甚至还想撕开她的衣服。

“我要了你,看他还会?不会?娶你!”李现之双目赤红着喊道:“时雨,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住手!我未曾与他暗里勾连。”时雨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来,李现之的触碰让她浑身都难受,她的面色被掐的绯红,声线艰涩道:“我没有想嫁给他!”

她与李现之退婚也并非是因?为陆无为,只是因?为上辈子被李现之伤透了心?,这辈子不想跟他有交集而已?,只是李现之找不到旁的原因?,便一门心?思?的把问题扔到旁人身上。

时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听马车外传来一阵倒地的动静,似是有人摔倒在地上,且同时,马车外有人重重的一刀砍在了马车门上。

时雨与李现之都是一惊,马车似乎被大力推倒了,时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李现之就被人生生的从马车外拽进去?了,时雨囫囵的在马车内滚了一圈,头?都不知道磕到了何处,“砰”的一声,疼的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而与此同时,马车外一阵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时雨艰难的从翻到在地上的马车内探出身来,便瞧见?这小巷子里一片狼藉。

巷子的一半隐匿于昏暗之中,月光照过墙沿,斜斜的浇下来,照亮另一半,明暗相交的界限里,这辆马车的马倒在地上,已?经死了,两个私兵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李现之则被人揪出来,打昏在地,扔在了地面上。

但四周没有人。

时雨茫然的从马车车厢里爬出来,跪在地面上,看着这一地的人和血,感受着自己脖上的痛处,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像是做梦一样。

李现之因?为误会?她与旁人暗里勾连绑了他,那...是谁救了她呢?

刚才是谁把李现之从马车里拽出来的?

她不知道,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手掌死死的攥着衣领,脸色惨白的跪在小巷的地面上。

像是跟别的狗抢食的小笨狗,抢不过,挨了顿打,缩在角落里不敢汪汪叫。

——

康佳王府的私兵和赵万琴、赵家私兵找到小巷子里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私兵与罪魁祸首都晕倒在地,马儿已?死,马首被人一刀斩落,鲜血流了一地,时雨跪坐在小巷中央,脸色极白。

赵万琴“嗷”的一声喊出来了:“时雨——”

人群冲进小巷间,纷乱的脚步声塞满了整个小巷,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去?检查时雨,各种各样吵杂的声音填满了整个巷子。

而在与小巷一墙之隔的隔壁小巷间,陆无为静静地靠着巷子的砖墙站着。

月光落到他的面上,他依旧如往常一样平静,等到隔壁巷子里的人都走了,他才翻身上小巷的墙沿,蹲在墙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

那三个人都被康佳王府的人当成证据捉回去?了,如何裁决,当由康佳王府的人来办,不是陆无为能插手的事情了。

小巷里只留下了一匹马,和一辆马车,暂时没人来处理,只有一个康佳王府的私兵看着,那私兵在原处的小巷口站着,根本没想到,这里有一个人,一直站在隔壁巷子里,贴着巷墙站着。

陆无为垂眸看了一会?儿地面上的血迹,终于转身离开了,只是他步子迈起来的时候,脑子里却想过了时雨刚才在马车里的话。

“我没有想嫁他。”

那是时雨情急之下的真话,还是用来糊弄李现之的假话呢?

陆无为想不清楚,他的判断力总是在时雨这里失效,因?为不管时雨做什么,他都会?抱有一丝期待。

也许她会?来。

也许她只是被李现之吓到了,所以在和李现之说假话。

也许...她是喜欢他的,只是暂时没想好,说不准过段时间,她便来了。

他想着,又觉得?一阵压抑,胸口很空。

他又像是个被碾压出所有汁水的橘子一般,只剩下干巴巴地果肉,渐渐干枯老化,要化成一块泥土,最?终泯灭与漫长岁月里。

月色之下,陆无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他这人就有这样的本事,一颗心?被碾碎了,人却依旧按照原先?的轨迹来走,像是短暂的将魂魄与身体分开,不管多?难熬,他都硬咬着牙往下走。

他那一身傲骨,死不低头?,五脏六腑都快被搅烂了,人还直挺挺的站着。

陆无为几个思?绪在脑海中闪过,人却已?经一路飞檐走瓦,回了北典府司内。

今晚该他当值。

但陆无为前脚刚回北典府司,后脚便被几个同僚团团围住,陆无为顿了下,没反抗。

锦衣卫的规矩,反抗可当场格杀。

就在陆无为站住脚步的时候,一位姓袁的百户出现,冷着脸扫了陆无为两眼后,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