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未婚夫与小倌的修罗场

午后, 申时。

时雨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她虽睡得时间久,但是今日做了一整日的?梦,梦里全?在?疲于奔命,醒来时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提起来?。

如玉雕一般的?姑娘在床榻间翻了个身?, 柔嫩的?肌肤摩擦过顺滑的?绸缎, 她歪着脑袋, 抱着被,翻来?覆去滚了两圈之后,终于慢吞吞地爬起来了。

人要直面苦难的?,总不?能因?为可能会死,就真的躺平等死了吧?

时雨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武功高强, 能绝地翻盘的?能人, 但也并非是一扯就断,只能攀附于旁人的?菟丝花,她颇有?两份灵巧韧性, 平日里与李摘星争吵不?休,也从未低头服输过, 现在?到了穷巷, 便开始琢磨该如何调头。

既然确定了陆无为是锦衣卫,那便不?可能再抓他去宅子里了,她现在?在?想?,该如何讨好陆无为, 才能在?陆无为知?晓自己身?世之后不?杀她呢?

她越想?越觉得难。

她之前找陆无为时,是以一个“恩客”的?身?份, 去找“小倌”的?, 尚可以说?上一声“机缘巧合”,扯一句“一见钟情”, 但是日后陆无为打上康佳王府,知?道了她就是康佳王府的?郡主,陆无为还会信“巧合”吗?

锦衣卫神通广大?,都是办案的?能手,据说?他们能侦查各种蛛丝马迹,从死人嘴里都能扒出秘密来?,扒她更是轻而易举。

若是让陆无为知?道,她一早就知?道他真正的?康佳王府的?世子,还试图杀了他,他还会留她一命吗?

时雨越想?越觉得脑壳发晕。

不?行,不?能这?样。

她想?,她得咬着牙硬撑,她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时雨想?,反正没人知?道她重生的?事?情,她只要咬死牙关,把陆无为当成一个偶遇的?小倌来?看?待就行,日后如果陆无为再回到康佳王府,她就来?一场巅峰演技,大?喊出“怎么可能我不?相信”然后当场昏厥,以此来?保住她这?一条小命!

这?手段其实也算不?上是多高明,但是时雨当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她有?点胆气,但实在?不?多,有?点脑子,但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倒是有?一点机灵的?小聪明,只能靠着这?一点小聪明保命。

而在?现在?,陆无为还没进府之前——时雨想?,她应该继续去讨好陆无为。

但是这?个讨好,也要有?边界。

时雨动用她没有?多少的?脑子,仔细思索了一下,理出了以下思路。

陆无为原先被她包夜时,就显得并不?情愿,只是因?为卧底之故,所以才不?能拒绝她。

那她在?知?道陆无为的?真实身?份之后,就该上门赔礼,送点金银拉点好感,然后再表达:我不?知?你是锦衣卫,先前多冒犯,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么事?儿?直接叫我我肯定帮忙。

这?样,陆无为应该对她有?那么一丝好感。

日后,她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等到她和她弟弟被撵出康佳王府的?时候,陆无为应该不?会再将他们俩一箭射死了。

时雨一念至此,后又觉得她得多做点准备。

上辈子她被撵出来?之后,兜里一分银钱都没有?,只能当簪子当镯子过活,现在?她得提前攒下银子来?,免得到时候没银子用。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有?挺多机会。

这?辈子,肯定死不?成了吧!

——

申时的?天儿?已经不?那么热了,外头的?丫鬟们聚在?檐下三三两两的?吃果子,饮茶水,突听内间内有?动静,玉兰与雪梅匆匆起身?进了内间,果然瞧见她们郡主已经醒了,正站在?首饰柜前,瞧着一堆首饰,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雨的?首饰很多,簪子分金簪银簪玉簪木赞,以及各种各样的?簪形,凤簪最贵,且还是郡主规制,旁人不?得携带,银簪则是银镶翠羽簪稍多,木簪上多以配花,做花枝状,玉簪造型简单,但颇和时雨这?张轻云淡月的?脸,戒指耳环琳琅玉佩手镯则更多,数不?胜数。

小郡主生的?貌美,此时只穿着一件粉黛纱衣,站在?柜子前,露出一片雪润凝脂,墨色若绸缎般的?瀑发垂散在?她身?后,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玉兰进来?后,先是停步行礼,复而问道:“方才世子进来?了,您可瞧见了?”

“世子?”时雨惊讶回头:“时云回来?了?”

一旁的?雪梅则低身?捡起时雨丢在?地上的?各种衣物,她捡完之后,发现少了一只绫罗丝袜。

绫罗丝袜是半透的?颜色,其下肌肤若隐若现,十分美艳,广受京中贵女喜爱,自遥远的?江南随水运而来?,价格十分昂贵,一双要几两银子。

只是这?绫罗丝袜太过娇贵,丝线一钩便破,穿过一次后,丝袜的?丝线还会被抻出形状来?,下次穿会有?不?贴合的?地方,所以绫罗丝袜都是只穿一次,不?上第二次身?。

所以丢了一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雪梅有?些奇怪。

郡主今日回来?的?时候,虽说?没用她们服侍更衣,但是身?上的?衣料都是全?的?,怎么会丢一只呢?

雪梅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世子,想?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回郡主的?话,世子方才还进屋瞧您了,奴婢们本想?拦着,但是没拦住,后瞧见您睡了,世子便出来?了。”雪梅捡衣物的?时候,玉兰与时雨请罪道:“还请郡主责罚。”

“无碍。”时雨摆手道:“他自小便这?样,谁都管不?了他,不?怪你。”

顿了顿,她又问:“时云现在?回了竹书院吗?”

她这?个弟弟单纯懵懂,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胆子又小,晚上不?敢睡觉,常要时雨陪着,他打小便爱粘着时雨。

虽说?时雨知?道他们俩不?是亲的?,但她心里就是把时云当成亲弟弟,所以她不?甚在?意时云的?一些鲁莽无礼的?举动。

再说?了,他是世子,他要是硬闯进来?,这?群丫鬟那个敢硬拦呢?

抱着衣物的?雪梅本欲说?些什么,但听到时雨说?“无碍”的?时候,她便将头颅又垂下去,抱着手里的?衣服,老?老?实实的?下去了——主子都不?在?意的?事?情,她还是不?要讲了,万一给自己惹事?儿?了呢?

而一旁的?玉兰请罪过后,见郡主没怪罪,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回郡主的?话,世子似是与旁人有?约,刚出了府门,并未留在?竹书院,但世子留了话,说?晚间会来?陪您。”

晚间要回来?。

时雨本来?是想?晚间去找陆无为赔礼的?,但既然弟弟要回来?,便推到明日吧——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怎么见陆无为。

“挑件衣服来?,再去给赵万琴送个信儿?,我一会儿?约她出来?逛一逛。”时雨道。

“郡主今日可还要做男子打扮?”玉兰问。

“不?必。”她现在?又不?去公子苑了,要去寻赵万琴,自然是做女子打扮。

玉兰便知?晓了。

她去挑了一套月牙兰色、对交领的?素色衣裙,又选了一套银制梅花簪,下配一双织云玉履,发鬓挽成垂云鬓,在?时雨的?额间点了一点蓝色水珠做花钿。

镜中美人儿?本就清雅,这?样一打扮,如同出尘仙子一般,软纱轻儒在?身?,像是真将天上的?云朵穿在?了身?上一般,发鬓一晃,上洒了珠粉,若银河流星般泛着凌凌的?光。

时雨妆点完后,正是申时中,赵府那边来?了信,赵万琴已驾车来?接她来?了。

康佳王府中由着时雨乱玩,纵是夜间不?归,问题也不?大?,赵万琴家同是武将之府,其父同在?边疆,其母操持一整个大?家子,有?些地方难免力不?从心,所以家中对赵万琴这?种岁数不?小的?子女管束颇少,赵万琴未嫁人前行动也算得上自由,否则,若是旁的?规矩森严家的?姑娘,已到了申时,便不?会放姑娘随意出府门了。

赵万琴到时雨府门前,没等多久,时雨便从后门溜出来?了。

赵万琴圆脸圆眼,生的?明媚大?方,一笑起来?就是两个小酒窝,像是一丛热烈的?丹橘花,远远瞧见时雨,便将马车窗推开,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去召时雨进来?。

时雨一路提裙踩凳上马车,才一进来?,便听见赵万琴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与她说?道:“你听说?了没有??李摘星之前在?马场上磕掉的?那颗牙被她用银丝缠上了,修理的?倒是挺快,我一个去过李家弱冠宴的?手帕交回来?与我说?,她现在?笑起来?都不?敢露牙齿,怕被人瞧见。”

赵万琴与李摘星关系不?好,所以弱冠宴她没去,虽然她知?道时雨也没去,但是她有?了关于李家的?八卦,还是忍不?住跟时雨确定一下真假。

“但是自打李家弱冠宴后,李摘星一直没出来?,我听人说?,似是因?为李摘星与顾家人结仇了,李家大?公子要将李摘星送到老?庙去,李摘星一直闹着不?肯去呢!”

说?到此处,赵万琴蹭到时雨旁边问,一双圆眼中满是好奇:“你可知?是为什么?”

之前顾家和李家将这?件事?封了口,旁的?人也就没有?出去宣扬,赵万琴自然打探不?到,但是要来?问时雨,时雨自然也知?道一二。

“说?起来?这?个,我还真是知?道。”时雨依靠在?马车窗旁边,与赵万琴俩人紧贴着,学了一下那一日李现之带人堵她马车的?事?情。

“你也知?道李摘星那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她将信给我,无外乎是想?看?我跟李现之吵架,叫我们俩都心生芥蒂,瞧我们俩一边吵架,一边互相忍着成婚而已。”

时雨提起那些事?,神色淡然得很,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道:“现在?我不?嫁他们家了,她才知?道玩大?了,李现之那个脾气,从不?反思,问题都是旁人的?,李现之从不?觉得自己错。”

“以前我和他在?一起,他便觉得他永远是对的?,我错的?更多,现在?我不?与他在?一起了,他管不?到我,这?些事?便都是他妹妹的?错了。”

时雨清丽出尘的?面上闪过几分讥讽,道:“如此,李现之罚李摘星也很正常。”

赵万琴一听到这?些事?儿?就高兴,多讲点,她爱听!

她挪到时雨身?旁,与时雨挤眉弄眼道:“明日便是花灯节,明晚,你随我一道去找白?公子,为我壮壮胆,可好?”

时雨记起来?了。

之前赵万琴和李摘星打赌、搏马球赛,就是因?为这?个“白?公子”。

“也可。”

她这?些时日一直忙着找陆无为,疲于奔波,都与周遭的?手帕交和圈子里的?事?儿?隔离了,最近圈子里出了什么事?儿?她都没关注过,明日去一趟花灯节,转一转,散散心也好。

时雨想?了想?,又道:“白?家那个——是有?一对兄弟的?吧?”

她隐约记得,京城白?家里有?一对双生子,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

“是。”赵万琴点头,道:“我邀约的?是白?家二公子,白?二公子已应了我的?信儿?了,到时你与我一道去,中途你走便是。”

时雨明白?。

这?是圈中姑娘们常用的?心机小手段,因?为男女独自相处,难免会被人说?做“私相授受”,但是遇到喜欢的?人,谁都想?私下里悄悄了解一下,所以就拉一个姐妹一起,三个人,便能互证清白?。

“好。”时雨点头,道:“明日我们俩一道儿?去。”

她们俩又叽叽喳喳出去转悠了半天,时雨以赵万琴的?名义,在?一间钱庄里存了银子,算是后手,若是被赶出府门,也方便她日后使用。

待到了晚间,她们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当晚,时雨回了云中阁时,便瞧见时云在?院阁里水湖中心的?凉亭中等她。

时雨一瞧见她弟弟,便红了眼眶。

她的?弟弟如往常一般,白?衣公子,温润如玉。

上辈子她跟她弟弟都死得太惨了,算起来?,这?还是这?辈子,她回来?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时雨一时满怀哽咽,望着她弟弟的?目光都含着几分泪光。

那时,正是晚霞缤纷,天边的?彩霞烧成烟粉色,云后还泛着金光,金与粉与白?的?云与绿的?树与鎏金的?屋檐拼凑在?一起,成了一副瑰丽的?画,画中最美的?,是那娇柔的?姑娘,如春枝上的?花苞,鲜嫩的?气息直扑人的?眼。

时云看?不?了阿姐那种模样,柔柔弱弱,像是随时都能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哭出来?一般。

他的?阿姐,比彩霞,比琉璃,比全?天下的?美好的?东西加起来?都美。

那天晚上,时云跟时雨喝了不?少酒,时云还趁着时雨饮多了酒,双眸泛着亮光,死死地盯着时雨的?醉颜,问时雨:“阿姐,当真不?喜欢李大?公子了吗?”

“不?喜欢了。”时雨醉得一塌糊涂,半趴在?亭子的?石桌上,晃着手里的?酒杯,嘟嘟囔囔的?说?:“他不?配。”

那天晚上,时雨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了,她醉的?一塌糊涂,只隐隐记得,时云当时替她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让她“等一等”。

等什么?

时雨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当天晚上回房之后,她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第二日她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时辰都过了午时,时云回国子监学课去了。

时雨也没去管,只当时云醉酒胡话,不?必较真。

她今日还有?要事?,晚间要陪赵万琴去玩花灯节,明日之后,她还要去找陆无为赔礼。

珍惜这?最后一个和平的?夜晚吧,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去伴虎了。

时雨眼含热泪的?唤玉兰去给她穿衣裳了。

——

与此同时,锦衣卫诏狱中,李现之正在?被审查。

锦衣卫的?诏狱位于地面之下,不?见天日,纵是夏日,也阴冷刺骨,诏狱内的?一间牢房里,李现之的?衣裳都被扒掉了,只有?一件中衣堪堪遮丑。

因?着有?官身?在?,且还没有?定罪,所以李现之并没有?被用刑,但是他也吃了不?少苦头。

在?锦衣卫里,可不?像是在?其他牢狱,不?管是刑部还是下头的?衙门里,总有?各种明里暗里的?规则和人手,只要通过去,便能叫犯人好过一些,但是锦衣卫的?牢狱里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李现之在?这?里,与旁人无异。

他被关进来?已有?两天一夜了,马上便要两天两夜了,一顿好饭没吃过,只有?人给过他几个破馒头。

李现之满身?傲骨,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他硬咬着牙不?肯吃,一口水也不?喝,饿的?头晕眼花,倒在?地面上,被冷气浸的?骨头都疼。

等到陆无为来?提审他的?时候,李现之已经快把他自己给折磨死了。

前日里还姿容出众、举止风仪的?公子此时已经变得狼狈不?堪,只剩下最后一点体面,具体体现在?陆无为进来?的?时候,李现之咬着牙站起身?来?,没有?匍匐着被人拖起来?。

他并非是什么不?懂官场的?糊涂人,他是大?奉鸿胪寺的?官员,对锦衣卫自然也有?几分了解,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当时在?公子苑里,锦衣卫是在?做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用以抓人,他恰好撞了进去。

而陆无为,借着锦衣卫查案的?势,把他给关进来?了。

陆无为可挡,但是锦衣卫查案的?势不?可挡,此时他是落在?陆无为手里的?鱼肉,如果他反抗,不?配合,陆无为可以随意炮制他。

所以他只能配合。

忍一时之气。

此时是的?陆无为与前日的?陆无为也大?不?相同了。

案件基本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只剩下最后一些收尾的?工作,比如那些公子苑的?小倌如何处理,公子苑里的?死尸如何处理,剩下的?这?些恩客如何处理,后续基本都会让负责本案的?百户来?办。

负责这?个案子的?百户姓陈,名陈亦,正是陆无为的?顶头上司,今日派陆无为来?处理所有?恩客,最后审查一遍,没问题的?放掉,有?问题的?直接关进牢狱里关半辈子,或者一刀砍了,放乱葬岗埋了。

陆无为论功行赏,被抬成了小旗,手底下领了五十个校尉,现在?,陆无为在?诏狱中,专门负责做邢审,让他来?审人,也算是本职。

今日是陆无为第一天做小旗上任。

湛蓝色的?飞鱼服往身?上一套,本就挺拔的?肩膀更添了几分英气,官帽压在?一丝不?苟的?发鬓间,露出其下一张眉目冷冽,凶戾逼人的?脸,当他腰佩绣春刀走进牢门时,周身?的?气势颇为压人,叫人忍不?住想?起,在?公子苑那一夜,站在?台阶上,一刀一步砍下来?的?陆无为。

陆无为对锦衣卫查案的?流程烂熟于心,从不?曾有?半分不?合规的?地方,他对李现之的?审讯也只包括公子苑之后的?事?情,绕是李现之对陆无为心中有?偏见,却也不?得不?认一句,这?人真是办事?老?辣。

待到一场审讯走完,陆无为便叫身?后的?校尉开门放李现之出来?,并且摆出来?一张公事?公办的?脸,躬身?行礼道:“李大?人,此次问询已结束,李大?人与这?场案子没有?直接关系,先前的?调查皆是为了大?奉黎民?百姓,若有?冒犯,还请大?人体谅。”

陆无为这?人,越是想?要算计谁,面上越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每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那冠冕堂皇的?意味一压下来?,此时李现之若是不?肯低头还礼,那就是李现之为人狭隘。

李现之纵是恨得牙痒痒,此时也得咬牙切齿的?忍着,还了一个叉手礼,道:“无碍,都是为了查案。”

说?话间,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候,陆无为派了一个校尉给李现之领路。

李现之本来?是想?风轻云淡的?离开,然后日后再报复的?,但是在?他与陆无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种强烈的?不?甘涌上了心房。

凭什么?

他到底哪里不?如这?个锦衣卫!

李现之双目赤红,骤然停住了步伐。

他那双丹凤眼转过来?,死死地盯着陆无为的?脸,当陆无为转过目光来?,神色平淡的?问“李大?人还有?何指教”的?时候,李现之对着陆无为笑了一下。

这?一笑,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大?人应当知?晓我那一日为何去公子苑,我也知?晓陆大?人为何要单独把我扣下,但没关系。”

李现之的?声音压的?极低,说?出来?的?话似只是气音一般,飘飘扬扬的?落到陆无为的?耳廓间,他道:“她终会是我的?妻,康佳王府的?千金郡主,不?可能下嫁给一个锦衣卫的?小旗。”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诱的?时雨去寻你,但是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都是没用的?,那只是时雨一时意乱情迷而已,她若是想?清楚了,定不?会再去寻你了。”

“你的?家境想?来?也不?怎么样吧?谁家好儿?郎,会进锦衣卫这?种地方,时雨最是胆小,怎么可能与你这?种满手血腥、蝇营狗苟之辈在?一起?”

“若非你有?一张好脸,她岂会看?你一眼!”

“只有?我,与她才是,门当户对!今天晚上花灯节我便会去寻她,她那般爱我,定是会与我重归于好!”

最后那几个字被李现之咬的?极重,说?完之后,他定定的?盯着陆无为的?脸,想?从陆无为的?脸上瞧出来?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

陆无为只是神色淡然的?略过他,转而道:“送李大?人出诏狱。”

李现之一口闷血吐不?出去,气的?一甩袖,随着校尉走了。

而陆无为的?眼眸里反倒闪过几丝泠光。

果真是郡主么...康佳王府的?郡主,应是唤,安平。

安平。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封号,却是从另一个男人的?嘴里听见的?。

他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心口被人捏过,有?一种细细麻麻的?痒。

时雨到现在?都没有?来?寻过他。

今天晚间——花灯节。

陆无为垂眸,短暂的?思索了片刻后,继续提审旁人。

到了当晚换班,陆无为从北典府司出来?,换了一身?常服,悄无声息的?在?街内游**,奔向康佳王府。

时雨不?来?找他,他也不?会去找时雨,他只是去看?看?。

看?看?这?个李现之,如何与时雨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