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醉酒
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随月生这是出去跟人喝酒了,还是跟人上床了?
……亦或是两者皆有?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一般迎面袭来,被它无情冲刷着的陶风澈简直像是一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白菜,满脸都写着茫然和惶恐。
但在他想明白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之前,身体的行动早已比思维快上一步——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关上了后座的门。
轿车的隔音很好,那道不依不饶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紧接着,陶风澈劈手便从江景云的手中将随月生夺了过来。
醉酒后的人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处于松弛状态,身体会变得很沉重,可陶风澈分明支撑着随月生全部的重量,却还是觉得他很轻。
随月生像是天边的那一轮月亮,又像是一片云,亦或是一阵风,他永远高不可攀,永远不可捉摸,但此时此刻,他安静地靠在了陶风澈的怀里。
就像是风停驻在了它的树梢。
在拥住随月生的那一秒,陶风澈一整个晚上的心惊肉跳,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消弭不见了。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没看见江景云脸上的震惊,迅速摆出了一副商业微笑:“辛苦江议员送我哥回来,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江议员不如先回家吧,哥哥交给我来照顾就好。”
丝毫不提太晚了开车走山路不安全,不如留下来住上一晚明天早上再走之类的客套话。
所幸江景云也并没有想要留宿的意思,他随月生在陶风澈的怀里靠得稳稳的,周遭又站了一圈佣人,放下了心来:“那就辛苦你了。”
挺正常的一句话,可落在陶风澈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原本的那个意思了。
辛苦什么辛苦?照顾哥哥有什么可辛苦的?!
江景云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才是随月生最亲近的那个人一样,在叮嘱自己这个外人照顾好他。
陶风澈心中一阵猛虎咆哮,气得恨不得把江景云摁在地上揍上一顿,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那是自然,真的挺晚的了,江议员先回吧。”
陶风澈皱着眉,勉勉强强地又补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这便是彻底下了逐客令。
这话要是换了个人来说,江景云或许还能从中品出些潜台词,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陶风澈。
刚刚度过了一个焦头烂额的晚上,此时又面对着一个未成年的alpha,江议员的那一颗七窍玲珑心便彻底下了线,他点点头钻进驾驶座,只觉得陶风澈居然还挺体贴。
江景云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在原地又停了一会儿,眼看着陶风澈揽着随月生慢慢往屋子里走的背影,一时间竟是还有些感叹——之前只以为是个莽撞冒失的青春期alpha,现在一看,居然还挺靠谱。
不说别的,光说他等随月生等到现在,遇到台阶时又把随月生抱上去,就是个好孩子。
江景云心中感叹万千,再一回头,看到后座上那个不断嚷嚷着“江景云王八蛋!”的alpha,两相比较之下,便有些莫名的心累了。
他深吸口气,心中给陶风澈的评价又悄悄往上调高了一档。
跟自家的这个alpha相比,陶风澈简直乖得不行,之前警察局那件事,一定是有些难言之隐。
——喻鹤白今天下午直接旷了工不说,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再往后还直接关了机。如果不是随月生临出发前给江景云发了信息,说自己跟喻鹤白一起去喝酒了,还顺道附上了定位,江景云还不知道要怎么在静浦找人去。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探身过去捏了一把喻鹤白的脸,循循善诱道:“行了,别生气了。人家也只是拜托你给我介绍一个omega,你一没同意,二没跟我说,莫名其妙在这跟我置什么气?”
逻辑链十分清晰,江景云也着实无辜。
可如果能跟醉鬼讲清楚道理,那也就不是醉鬼了。
喻鹤白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他恶狠狠地盯了江景云片刻,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拍开,紧接着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了反方向。
特别冷酷,特别无情。
手劲也特别大,江景云的手背瞬间便红了。
江景云:“……”
行吧,自己家的小祖宗,自己惯出来的,跪着也要宠下去。
江景云叹口气,一打方向盘,缓缓向山下驶去。
···
如果不是之前的心焦太过于磨人,这个晚上对于陶风澈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他拒绝了佣人帮忙的建议,一个人亲力亲为地将随月生搀扶进了家门。
他揽在随月生肩头的手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往下滑了一滑,在随月生的腰肢上揽了片刻,便立刻挪回了原位,仿佛无事发生。
但这半秒不到的时间也已经够了。
和陶风澈之前所想象的一样,随月生的腰真的足够清瘦,揽在怀里的时候甚至有了些不盈一握的感觉。
陶风澈忽然间就是一阵心神**漾。
他先前看书时,见书上说“楚王好细腰”,但想必那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抵不上随月生的半点风采。
……但刚才的那个陌生的alpha,是不是也看过随月生的腰,甚至还亲手碰过,摸过?
他心底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整个人忽然一滞,心头立刻便涌上来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就仿佛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不断啃噬似的。
陶风澈在门厅处站定,偏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怀中的随月生。
有些人喝完酒之后就喜欢发酒疯,大喊大叫的、唱荒腔走板的歌的,口无遮拦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样子,陶风澈都一一见过,可他偏偏没见过随月生这种。
随月生喝醉酒了之后不吵不闹,安静得像是个洋娃娃,脸颊泛着一层粉,整个人显得很乖,还一个劲地往陶风澈的身上凑,像是一块黏黏糊糊的麦芽糖,甜的陶风澈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
可一想到随月生或许对别人也这样,或者对别人更好,陶风澈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原地默默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满脸严肃地开了口:“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话语中的酸意挡都挡不住。
随月生听到动静后,懵懵懂懂地抬了下头,偏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陶风澈。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那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已经彻底失了焦距,就像是笼罩着一层雾,好半晌后,他的视线才重新聚焦在了陶风澈的脸上。
随月生又眨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宛若鸦羽,一下一下挠在了陶风澈的心尖,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好啦,别生气了,喝酒吧。”
随月生甚至还想伸出手摸摸陶风澈的头,却被后者一歪头迅速躲开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但没认出来,还把他当成别人了!
陶风澈的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谷底,他就这么揽抱着随月生站在玄关,脸上一阵风云变色,周遭气氛近乎凝滞,片刻后,佣人站不住了,战战兢兢地凑上前,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少爷,要不我来吧?”
“不了。”陶风澈扶在随月生肩膀上的手猛一收紧,像是生怕随月生被人从他身边夺走一般。
这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陶风澈自己都没意识到,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可随月生只不过是吃痛地皱了下眉,他便又将手松开,甚至还笨拙地在随月生的肩头轻拍了几下,像是安抚。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中充满不耐:“我来就可以了,你们下去吧。”
“是。”
有了这么一出,再往后便没有自不量力的佣人想要来接手了,就连徐松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由着陶风澈慢吞吞地将随月生搀回了房间。
踏进房门时,陶风澈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
原先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和相框已经不翼而飞,想必是被随月生换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陶风澈对这一点并不意外,总归褪黑素的事情已经被他解决了,相框里的照片也看过了,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随月生有洁癖,如果就让他这么脏兮兮地睡上一晚,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崩溃,可他到底是个omega,AO有别,陶风澈想了半天,还是没敢就这么扶着随月生替他洗个澡。
而除了随月生之外,陶家再没有别的omega了。叫一个beta佣人进来帮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陶风澈连让他们扶随月生上楼都不肯,又岂会让他们帮随月生洗澡?
他沉吟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就这么把随月生放在**。
随月生大概已经醉懵了,一直粘在陶风澈的身上不肯下来,就跟抱着桉树不撒手的树袋熊似的。
陶风澈心里还在生他的气,赌气似的想,要不干脆一把扯开丢**算了,可他最终却也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将随月生从自己身上拉开,又小心翼翼地半抱着他放在了**,态度之珍重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名贵而又易碎的瓷器。
撤身退开前,陶风澈忽然停了一下。
他眼中像是燃烧着一簇炽热的火,盯着随月生看了半晌,蓦地一下伸出手,动作却是与表情不相符的轻柔。
——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随月生的侧脸。
如果随月生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就好了。陶风澈这么想着。
一颗深藏在土里,被埋藏了很久很久的种子,终于悄悄地冒出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