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礼物
屋外鸦雀连天, 少女端坐在婚房内, 见着窗户外的天色逐渐黑透了。
偶而能见着窗户外冷清的月色合着幢幢树影。
昨日她趴在窗边看才知。
那绕窗楹栽下的桃枝竟生出了新芽。
她望着那新芽,竟好似见着春日后,漫枝桃香的景象。
有向春之势。
虽说是婚房。
此处却也是少女往日的寝殿中。
毕竟在所有人心中。
祝如疏都是“入赘”到合欢宗来的。
除了萧蓉,却也鲜少有人知晓祝如疏究竟是何种身份,
他们只知道。
祝如疏来之时手上套着绳索, 是宗主不知何处带来的俘虏。
他们还知晓。
宗主酷爱美人,且喜新厌旧, 无论是从何处带来的美人,都不奇怪。
若说只是一时兴起罢, 宗主还偏偏为了他将三宫六院全部遣散了。
若只是独宠也罢。
她竟也起了成婚的心思。
*
少女这殿中屋内原本就金碧辉煌,颇像暴发户, 极其铺张的大殿中。
如今金的加上红的, 着实耀眼。
装潢那日就险些将她眼睛亮瞎了。
那几人还信誓旦旦道。
“宗主定然会喜欢这个布置!”
林鹭:…
贵宗门当真是审美堪忧。
合欢宗内的婚俗向来是一切从简,甚至有些忌讳大操大办。
除了林鹭这人贵为一宗之主, 宗主成婚便是大家的事,自然也热闹几分。
便只是二人拜个堂, 祭司再简单说两句, 几乎也算是礼成。
如此也好,林鹭倒是落了个清闲。
*
林鹭独自一人坐婚房中有将近一个钟头了。
还好方才碧桃便为了送了吃食糕点垫肚子。
不然从晨起开始便滴米未进, 估计还未等祝如疏来, 她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林鹭有几分困倦,拂开面帘。
那面帘尾部坠着的吊坠饰品叮叮当当作响,宛若浅溪中,流水敲击在石面儿上, 在寂静的房中清脆极了。
露出少女被妆容修饰得有几分娇媚的容颜。
她头上得发饰也不轻。
若说最初进洞房之时她还有几分紧张,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种紧张感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她坐得腰酸背痛。
才听着有人将门轻轻推开的声音。
林鹭这才赶快将面帘拉上。
那清冷透亮的月色从那人打开的房门缺口处,隐隐露出几分轮廓来。
“吱呀——”一声,门又被那人极轻地拉上了。
时日有些晚了。
少女分明一个时辰前还能听着屋外那些来客热闹的祝酒声,杯盏碰撞,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倒是欢腾热闹。
她就在此处听着。
听着那声音越走越远,最终归于寂静,只剩着屋外众人头顶上那轮冰衾玉盘。
来人自然不是旁人,就是今夜的新郎。
屋中亮堂,红烛摇曳,在明灭的灯芯中衬着新娘娇丽的容颜。
还有其上贴着的,大红色的“喜”字。
祝如疏也不曾知晓成婚竟如此麻烦。
他在大厅中应付来客许久,到后来有几分厌烦。
偏偏今日心情尚佳,再者此处是林鹭的合欢宗,若是他做出些什么,她该难过了吧。
如此一想却又能忍得下去。
他只想去见他的新娘。
祝如疏走入屋内,踩着那地面铺陈开的红,步步走到少女眼前。
用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将她的面纱掀了起来。
他先听见少女面纱掀开的清脆响声,而后那响声猝然拉长,在他耳边异常刺耳。
他肤色本就有几分苍白,伸出去的指尖微微蜷起,眼上一阵刺痛,像是有尖利的针正在一下又一下扎在他的茫然惨淡的眼眸上。
眼上刺痛尖锐,好似有东西正在从眼眸中流出来。
少年下意识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只眼睛。
他眼前,竟恍惚出现一个失焦的人影,那人一身红衣。
眼前的场景从失焦到清晰,他的目光定格在眼前穿着嫁衣的少女身上。
耳边红烛燃烧的声音宛若熊熊烈火,烧得噼里啪啦。
这一刻,周遭所有声音在他耳边放大。
刺耳又嘈杂。
他看见了。
看见了她的脸,从仰眸见他时的懵懂,到后来的惊慌失措。
她并非她口中所言的那般丑。
祝如疏还不曾知晓,只是这么一眼,却让他直至最后身死都还记得。
他的指尖缓缓覆上左眼,竟触到眼下温热的、还在往下流的鲜血。
他睁着双眸,抬起指尖擦拭着那鲜血,与耳边的锐利的争鸣抗争。
另一只眼,竟落了泪。
少年神色从错愕到兴奋,他垂眸,再用眼眸看了她一眼。
失焦的时间中只有眼前的人身影清晰,还有少女腕间的冰裂瓷镯清晰又透亮。
一霎那。
眼前的视线在模糊之前,他终是在少女的面容上见着了,他长久以来都想见到的那副表情。
她的惊恐与害怕。
眼前再次陷入漆黑,所有场景宛若昙花一现。
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向来不需要这双眼睛。
祝如疏恍然间却已知晓,他母亲临死前给他的冰裂瓷镯究竟有何作用。
*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快。
祝如疏将她的面帘掀开后,眼中竟流出了血泪。
在少年原本就苍白的眼下挂着一行,而他的另一只眼中流出了泪。
林鹭见此毛骨悚然,甚至以为面帘上有毒,可是她自己戴在脸上这么久,还去掀了两次,怎么会有毒?
少年背靠着身后清冽的月光,衬着他的面容越发苍白,眼下的血迹也更是鲜红。
他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怪异扭曲的笑。
周遭红烛摇曳,衬着少年的神色,却越发荒诞。
林鹭是真的被吓着了,她不知道祝如疏究竟是怎么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十分明显的发颤。
“你…你怎么了?”
少年却将抬手将那只正涌出血泪的眼睛遮住,再将血迹擦拭掉。
林鹭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竟恍惚觉得祝如疏眼眸不像之前那般暗淡,他好似转眸着眼眸同她对视了一眼。
犹如遥遥相望。
她心中一颤。
只是下一刻,那光亮便暗淡了下去。
这时却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攻略对象祝如疏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99。】
林鹭:?
她好像还什么都没做。
少年声音干涩沙哑,他摇头。
“无事。”
他眼中的一切又归于寂静,林鹭方才甚至还想问他是不是能看见了。
可是再见他这副模样,却知晓,定然还是看不见的。
*
如今的情况是,她与祝如疏一同坐在婚**。
所以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鹭脑中一片空白。
不会当真要和他洞房花烛夜吧,如此一想她指尖又将衣群攥紧了半分。
她是真的不会…阅片无数但是毫无实战经验。
哦,好像有实战经验。
第一个副本和他来了一场全息大作战。
…
不提也罢。
林鹭又抬眸,偷偷盯了祝如疏一眼,瞧着他神色淡淡的,也未有奇怪之处。
所以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想知道。
但是祝如疏的性子就是一遍问不出来,那就算是千遍、万遍也同样问不出来。
她可太清楚了。
有些事定然等着他自己愿意说出来才行。
林鹭轻轻挪了挪位置,她坐这儿本就腰酸背痛,若是不做些什么她可就睡了。
她小声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祝如疏这才抬眸,朝她露出同往日中相仿的笑。
起身将她沉重的头饰一个一个摸索着卸了下来。
祝如疏手上的动作很轻,就像怕将她弄伤一般。
方才能看见之时,他便见着少女头上那禁锢着她的沉重雕饰。
不知往日里如此好动的人怎会愿意被其禁锢住。
*
夜里。
最终他们二人什么都未曾做,祝如疏只是将她拥在怀中。
林鹭今日本就累了。
祝如疏取首饰之时,她眼皮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开始往下耷拉。
她迷迷糊糊缩在祝如疏怀中,又觉得今日他好似比平常更温柔些。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问题林鹭还未想清楚,便先一步熟睡过去了。
但是想想。
今夜什么都没做,她心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上的失落和复杂
*
晨间少女醒来。
她迷糊中甚至还在想今日为何碧桃还不来唤她晨起。
再扭头,看着书桌旁的祝如疏正在练书法。
林鹭:…
她脑子里过度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同祝如疏成亲了。
林鹭一下想起来自己同他成婚了觉得怪怪的。
一会儿一想又觉得好像他们这样相处已经很久了。
也没什么怪怪的。
少年好似知晓她醒了,将手中的笔搁下,抬眸朝她笑。
“可是饿了?”
变化一:如果是平常,祝如疏肯定会继续写,根本不会为了她将笔搁下。
林鹭瞳孔地震。
而且好温柔…
这难道就是99好感度的力量?
林鹭不信邪去问系统。
【他之前是不是被邪物附体了?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才是原著中的温柔男二对不对。】
系统说。
【关于宿主提出的问题,系统已经进行查询,监测到宿主的攻略对象祝如疏并未如宿主所言被夺舍。】
系统短暂停顿后,又说。
【但是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达到99,态度的变化是您感化后的结果,恭喜宿主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大早上,林鹭耳边响起了劈里啪啦嘈杂的电子鞭炮音。
她果断将系统大屏幕关闭了。
*
自从婚后。
林鹭发现祝如疏变了。
不仅变温柔了,还无论做什么都要粘着她。
比如。
她晨间在书房中处理合欢宗内的鸡毛蒜皮的公务。
祝如疏定然会守在旁边,他也不说话,就是神色淡淡的站在旁边。
不过好处是,她看得脑袋疼的时候,还可以将内容念给祝如疏,让他出主意,他只需要写上去便可。
*
萧蓉刚从外面进来。
她有些事想同林鹭说,这时间逐渐过去,离修道界举众力屠戮合欢宗的时日也渐进了,他们也该…。
谁知她一进门。
便瞅着祝如疏坐在地上,而她的宗主林鹭正坐在这人身上。
青天白日的,这二人竟如此…
萧蓉面色一僵,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转身就跑的想法。
虽说她不避讳这些。
只是她未曾想到,自家宗主竟也玩得如此开!
竟在书房中…
林鹭更是尴尬,她方才坐久了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谁知道祝如疏先给她当了人肉凳子。
她腿麻,一时间站不起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谁想到这时候偏偏萧蓉来了。
少女见此,麻溜地站了起来,同萧蓉苍白地解释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刚脚滑摔下去了…腿软就站不起来,所以…”
萧蓉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容,她轻咳一声。
“宗主不必在解释,我都明白。”
林鹭和祝如疏感情如此之好,萧蓉比谁都可以见。
少女小声嘟囔:“我都不明白…”
祝如疏却在一旁一直笑着,默许着未曾多言。
等林鹭坐起来,萧蓉这才说。
“我听闻修道界那边,将殊抓住就地正法了。因其过于残暴,强劲,导致修道界那边折了不少人,去绞杀殊的所有人,最终活着回来的只剩下御云峰峰主沈知节。”
殊?
林鹭闻言,下意识看了祝如疏一眼。
这不人还好好的活着,难道殊并非祝如疏,而是另有其人?难道她跟书中评论区的读者都猜错了?
不太可能。
前几日祝如疏出去后,夜里总是浑身是血回来,恰巧那时萧蓉也同她说,殊在修道界出现了。
后来祝如疏日日在合欢宗后,殊却突然传出死讯。
可是若真是祝如疏,那他为何要在修道界“假死?
萧蓉又说:“殊死于沈知节手中。”
林鹭突然想起那日,祝如疏浑身是血,腹部还被捅出了一个大骷髅。
等等。
若祝如疏真的是殊,他将所有人杀得只剩下沈知节,是不是说明极有可能是他与沈知节达成了某种协议?
林鹭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说不定殊真的另有其人呢。
林鹭答道:“我知晓了。”
萧蓉又道:“前几日,已经有合欢宗的人在宗门附近见到慕容氏之人,在此处探察地形。”
“那人被抓住以后,自刎了。”
林鹭这才抬眸,蹙紧眉心。
这就说明,修道界派人进攻合欢宗已是箭在弦上之事了。
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后日,还有可能是几日后。
林鹭知晓,她现如今甚至不能够完全驾驭原主的能力,更别说带领合欢宗打赢这场仗了。
还有,自古邪不胜正。
在这书中,应当是无法逆转的规则,那边还有沈若烟和南宫信这两个“显形”主角的加持。
没有胜算。
她当真不愿同沈若烟短兵相接。
林鹭的神色愈发苍白,她好似已经预料到合欢宗尸骸遍野的场景了。
少女开口道:“让大家都好好修炼,到那时我自有办法。”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用招鬼术。
萧蓉点了点头,她再看向祝如疏的神色有些复杂。
毕竟他也是修道之人,若是到时候修道界攻上来了祝如疏会不会反水?
萧蓉不信。
缚蝶计划出来的任何人,都不会不恨修道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奸人的。
她也相信。
林鹭不会识不清他人的真面目。
等萧蓉一走,林鹭立刻脱力般伏在桌上,当一宗之主确实需要一些能力,而她就没有这种能力。
小事要处理,大事要担起来,要决断。
还要护所有人周全。
祝如疏好似感受到她这种心绪,他悄然走进来,蹲在她身边,将少女的指尖勾在手中,弯着眼眸问她。
“累吗?”
林鹭点了点头:“累。”
累死了。
祝如疏将她的指尖抓在手心里摩挲着她的指腹,只轻笑一声问她。
“可要和我一同从这里逃出去?”
少女垂眸。
见他弯起的眉眼,那双眼眸中竟含着几分癫狂和蛊惑。
她的心咚咚咚跳着,好似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蛊惑着她,一点一滴拍在她心头。
她竟真的产生了,将自己交给他,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想法。
祝如疏将她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得掌心向她摊开,好似在等着她默许,将手搭上来。
他就会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温柔的神色带着深深的蛊惑意味,少女恍惚,竟真的晃晃悠悠将指尖伸出去了。
脑海中猝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脱离主线剧情!已启动紧急夺取控制模式!】
林鹭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她伸出去即将搭上祝如疏指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少女神色扭曲,咬牙切齿般吐出一个字。
“不…”
祝如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着,闻言才将手缓缓伸了回去。
他的神色中那柔软的光黯淡下去,袖口之下微曲五指,眉目间染着霜寒。
只说了同从前相似的话。
“你想保护的人太多了。”
少女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
【已归还宿主身体控制权,系统在此警告宿主需要按照主线剧情完成任务,请勿产生脱逃想法和当前角色ooc想法,原主不会抛下合欢宗一个人脱逃。违背准则将会导致世界线崩塌灭亡。】
林鹭暗叹一口气。
按照系统给出的字幕同祝如疏说。
“我是合欢宗的一宗之主,自然不能抛下他们独活,以后这样的事别再提了。”
祝如疏停顿了许久后,才说。
“好。”
*
林鹭以为,她都这样说了,祝如疏应当会有一段时间不黏着自己了。
谁知。
下午之时,祝如疏就当从未发生过一般,全然抛之脑后。
无论她做什么事,少年都还是像之前一般黏着她。
就算是她夜里沐浴,他也要寸步不离守在屋外。
气得少女连换洗的衣裳都忘记拿了。
最终还是咬牙让祝如疏给她递进来的。
他还笑她。
*
夜间。
二人相拥而眠。
祝如疏总是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不只是今夜,这几日夜里祝如疏都问她同样的问题。
林鹭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还要她夜夜重复同一个谎言。
她夜夜听到祝如疏问,都头皮发麻。
少女在他怀中回答:“不会。”
祝如疏会在她耳旁笑,会次次温柔地同她说。
“骗人。”
*
这样日日夜夜相伴,寸步不离,让少女多了几分别扭,这种感觉就像,祝如疏将她变相软禁在自己身边。
只是偶有一日,林鹭不经意间将祝如疏的掌心摊开,竟看到他手掌中有许多划痕。
她心中总是会又不好的预感。
感觉有事会发生。
只是她说不上就究竟是何事。
她在等着祝如疏亲口将那些不能说的事,说给她听。
林鹭甚至知晓,这种时光就如同镜花水月,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终于。
在一日夜里,她找到了心中不好预感来源的缺口。
她每日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一摸身边的人。
祝如疏就算不在她身边,都会在她目色所及之处,朝她微微一笑。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偏偏林鹭逐渐被这种习惯侵蚀。
她知晓,却又无法从习惯的泥潭中挣脱出去。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比祝如疏陷得更深。
她少有夜半醒来之时,今日却不知怎得夜半醒了。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睁开眼才知,还是深夜,身边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夜里,她便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却不知为何总是醒不过来。
今夜,林鹭却就这么醒了。
她想等着祝如疏回来看,他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等到临近天亮,他才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林鹭早就睡着了,只是今日她心中不安,便一直都未曾睡着。
祝如疏身着白裳,他推开门轻声走到她身边,身上裹着淡淡的木香和浓重的香火气。
就像是才从寺庙中烧香拜佛回来。
她却不解。
祝如疏不像是会求神问佛之人,再说,为何一定要夜半去求神问佛。
他拜的究竟是哪一路白日见不得人的神仙呢。
少年身后盈着冷清的月色,他的身影轮廓笼罩在林鹭身上。
她微微睁开眼眸,只能看到少年逆着光亮,看不清神色的身影。
那身影之下,宛若藏着一个少女从未见过的怪物。
她悄然闭上双眸。
*
第二日夜里。
少年在她耳廓旁厮磨,声音和神色都温柔成水色,同她说。
“我有一物想赠你。”
林鹭盯着他的神色,竟隐约觉得他的面色比往日更苍白,还有林鹭不解的激动。
夜半,屋外森然一片,今日空中竟连月色的影子都被遮盖住了,空中偶有飞禽虚影掠过。
寂静极了。
少女一顿,连被他拉住的指尖都有几分颤抖:“何物?”
可以是惊喜,但是若送礼的人是祝如疏,那就可能是惊吓了。
只是一个转瞬,祝如疏用瞬移不知将她带去了何处。
这间屋中央放了个巨型的、崭新的棺材。
除了这口棺材,只有角落处随意堆叠的、砍得七零八落的木头。
这屋子破旧极了,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鹭心中蓦然那一缩紧,她微微转眸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却神色天真的少年。
屋中仅有棺材旁点着微弱的灯,那灯无法照全整个屋子的样貌。
林鹭见着眼前那口漆黑的棺材,宛若会将人吞下去的怪物,森然极了。
还有眼前少年愈发苍白的面容,他神色处的温柔与兴奋。
林鹭垂眸,看见他的掌心,比前几日看之时多了几道木头的伤痕。
他竟垂眸,缓缓开口问她。
“喜欢吗?”
林鹭吞了吞口水,手却抽不出来,她硬着头皮问。
“这棺材是……”
祝如疏笑道:“我赠与你的,以后我们会葬在此棺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好像疯了。
林鹭颤颤巍巍想要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他却将她抓得越来越紧。
祝如疏有些不解地抚过她额角的碎发。
“为何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那种直勾勾逼近死亡感觉又爬上她的大脑。
他又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林鹭的脑中好似有无数个人在循环同一句话,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
她被脑子里的声音和面前的人的双重折磨下。
逼得眼泪连成珠串往下坠。
想将手抽出来,却被祝如疏扣紧了,她的手腕处一片红色的勒痕。
“我…我不会离开你。”
那香火气萦绕在我的鼻尖,他点头,朝林鹭微微笑,似乎这一次终于很满意她的答案了。
他同她指尖交扣在一起,眉眼间更温柔了些。
走到里面的房间里,香火味更加浓烈。
祝如疏同她说:“那日我问祭司,如何才能将我身上的杀孽和杀伐之气化解,如何才能不让他们危及我的至亲之人。”
他又说:“那祭司说,要将我的灵牌立起来,日日点上香火,让那些恶灵都以为我死了。”
他又说。
“可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说要将我的心头血剜出来滴在灵牌上才行,否则那些恶灵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
祝如疏边说,边将少女引到旁边那间供奉着香火的房间中,高台之后的灵牌上,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屋中烟香缭绕,他将一个冰冷的东西递到林鹭手心里。
少女听见暗屋中他轻柔的笑声,他冰冷的双手将她两只手腕抓住,一同交叠在冰冷的匕首上。
少女神色苍白,边摇头边微微颤抖着说。
“我不…你冷静下来…”
那匕首竟抵上了他的心脏,他笑得有些癫狂,同少女说话的声音却无比轻柔。
“小鹭,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