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成婚

屋外电闪雷鸣, 雨森森然倾盆而下。

不知晓为何, 祝如疏半倚靠在林鹭怀中时,她心中竟多了一份温存。

祝如疏总是喜欢这样,将脑袋死死埋入她怀中,就像, 想要钻入她的身体中一般。

林鹭耳旁是细腻的雨声。

脑海里却开始不断重复闪现着拿个数字。

98。

是他对她的好感度, 也是林鹭回家的路。

少女抬起手,却没忍住用指尖勾勒起他冰冷的脸颊和下颚的轮廓。

她一顿, 不知为何心中竟也难以言喻地砰砰直跳起来。

就是现在一想,林鹭仍然觉得奇妙。

若是放在从前, 她是未曾想到。

终有一日,自己会有与旁人产生勾连, 甚至会与他人成婚相伴一生。

林鹭在同祝如疏相处之初惧怕他。

后来知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后。

她发现自己心中生出的并非所谓的怜悯和同情。

她竟生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少女轻声重复着他的话:“嫁衣?”

她再垂眸, 细细看着那地面上摆放着的箱子,那木箱子品相来看, 却也并非凡品, 精工雕刻,其上牡丹花栩栩如生。

林鹭见此牡丹花, 便很难不会想起, 之前在魇鹩梦境中盛放的牡丹花,那琉璃栅栏环绕而生,宛若一株艳丽无比的,攀附旁物而生的菟丝花。

偏偏。

祝如疏此人向来肆意生长, 从未攀附旁人而生。

他生在地狱, 长于肆虐的狂风急雨中, 被折断羽翼周身是血,也挣扎着站起来。

还有他身上的那朵宛若烙印般,向死而生的艳丽牡丹。

那日从魇鹩的幻境中出来,沈若烟曾私下问她。

“师妹在幻境中可有见着什么奇异的光景?”

林鹭微微思索后,将一切合理的因素和不能说的因为剔除,她想起了那束依附七彩琉璃栅栏而生的牡丹花。

她言:“见到一朵奇怪的杜丹,在魇鹩梦境的后院中,一切都暗淡时,只是那束牡丹鲜艳,让我挪不开眼睛。”

沈若烟闻言,眉心微蹙,同林鹭说。

“魇鹩的本质是将二人的记忆结合在一起,再揉合记忆中的人和未知的场景,这些场景有可能是属于那些被魇鹩吞入腹中的人的过往经历。”

林鹭闻言,却有些不明了沈若烟为何同她说这些。

“能够走出魇鹩幻境,其实还有一种很少有人能够知晓的办法,此方法在书中也只有鲜少的孤本有所记载。”

“魇鹩此物虽不至于凶悍,却也邪门至极,而此方法并不适合修道界之人使用,更为其不齿”

林鹭闻言有几分好奇:“什么方法?”

沈若烟道:“存于魇鹩幻境中有两物不寻常。”

“师妹所见的’牡丹’,便是其中不寻常之物之一。”

林鹭疑惑:“那另外一物是何物?”

沈若烟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因为每个梦境中的不寻常之物都会不同。”

她又叹了口气。

“其实不知晓也好。”

“因为那不寻常之物相当于是被附上进入幻境之人的神魂,若斩之或破坏,那幻境中对应神魂之人会死。是生死魂灭后,被魇鹩完全吞入腹中。”

“因幻境中一人身死,那魇鹩幻境的缺口便会打开,自行破除。”

“寻常人只是知晓魇鹩会两人搭对,却不知晓魇鹩更喜好看两人因利益反目后生出杀意,为求生存将对方置于死地。”

“其中一方斩去另一方的神魂具象物后,幻境便会破除。”

听此,林鹭大概能够预估到,那杜丹花便是祝如疏神魂的具象物。

毕竟在幻境中时,他便表现出几分不愿让她触碰的模样。

而他自己好似又回常常守着那柱杜丹花,还差人将其围了起来。

秉承着严谨的态度,林鹭还是讨问道。

“那如何去辨别,此二物究竟谁是谁的神魂具象物?”

沈若烟道:“这便简单了,若是师妹同祝师弟一同进入魇鹩幻境中,那师妹神魂的具象物应当是在祝师弟周围,而祝师弟的神魂具象物便在师妹周围,因魇鹩喜见杀伐便会尝试用一种‘异象’来引其将所谓异象破坏,再杀之。”

林鹭闻言讶异。

原来那牡丹竟然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神魂具象物,她三番五次险些对那牡丹下手了,都是祝如疏将她拦下来的。

那时,他眉眼冷冷的。

偏偏那时,林鹭又相当怕他。

*

少女回过神来。

现在林鹭才能稍微明了,祝如疏竟从那时起便不不想杀她了。

这么想起来感觉有几分微妙。

少女抬眸,笑眯眯问着祝如疏:“可是师兄帮我选的?”

林鹭觉得有些奇怪,哪有成婚新郎自己去挑选嫁衣的?

再者,祝如疏眼盲,又要如何去挑。

便又问。

“为何不让我同你一起去选,万一买大买小了怎么办?”

古代可没有s/m/l码,都是量身定做的,一般的穷人家成婚根本就不穿嫁衣。

林鹭再一想。

也是哦,这人将她关在这里,她那里都去不了,又如何同他出去。

虽说要成婚了,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她同祝如疏从相识到相知,最后竟跳过相恋这个步骤,如今已经快要成婚了。

就是她如何回想,都想不起来究竟祝如疏是从何时起开始喜欢她的。

祝如疏道:“我知晓…”

少女更是疑惑了,问:“知晓什么?”

“知晓你的身量。”

林鹭方才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再说得如此直白,少女才明白。

“轰”的一声脑子里有何物炸开了。

好在天色很暗,祝如疏刚好又眼瞎,现在就是无论何人都无法看见她是什么样的神色。

“你…你…”

林鹭又惊又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少女却又想起了什么,眼眸一转,扬起几分笑意,勾着指尖,吐字含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情调。

问他:“你量过的尺码准吗?”

祝如疏的手竟然僵住了,他声音有几分冷,却模糊不清了些。

嗓音难得干涩沙哑。

“试试便知晓了。”

少女也不知晓究竟是夜色还是雨声将他的声音模糊在自己的耳旁。

她垂眸,细细看着少年苍白的脖颈,那处微微滚动起伏的喉结。

她的声音宛若搅拌在凛凛雨声中。

“算了,若非成婚那日穿,又有何意义?”

*

婚期不足一日。

这几日天气不像前几日那般变化莫测,雪化透了,却还有几分飕飕凉意。

约莫是春日临近,林鹭晨间越发喜欢赖床了。

是如何碧桃来唤,她都是裹着杯子不醒的。

“宗主快起来了,今日的事儿还很多呢!”

碧桃前几日对林鹭还算得上尊敬,今日竟开始扒着自家宗主的被褥了。

她也不明了自己为何总是干这种“难以完成”的苦差事。

“晨间要在书房中处理宗内事宜,午间还有去巡视成各处的大婚布置,还有确认请帖是否送到各处,以及那司仪说最好今日宗主同祝公子能照着走一次流程,怕明日太匆忙了,若是出些什么错就不吉利了!”

“宗主~”

碧桃为了唤自家宗主晨起,在她身旁已经说了半个时辰了。

奈何林鹭定力极强,任尔东西南北风,她如何都缩在被褥中一动不懂。

像是死了一般。

虽然大婚前夕,如此说很不吉利,但是当真巴不得自己是死了。

谁知古人结婚流程如此繁琐。

她堂堂一宗之主为何不能旁人帮她操办好了再让她直接去。

甚是还有走一便流程。

一日前。

因为合欢宗内实在是大大小小太多事宜需要林鹭去处理,祝如疏便将她放出来的。

林鹭:还不如让我就在房中呆着,还能日日睡到自然醒。

*

少年抬腿垮了进来。

“怎得不愿起?”

碧桃宛若见到救星,急急走到祝如疏身边道。

“祝公子快帮我劝劝宗主罢!”

祝如疏微微颔首,问她:“她今日还有何时要做?”

碧桃又将林鹭今日的事宜叽里呱啦说了一遍。

“那晨间的公务处理我去做,碧桃姑娘唤一位宗门中尚且能够信任,会识字写字的男子来便可。”

碧桃倒是迟疑了。

门宗之中的大事又如何能让旁人来处理?

这时,将用被褥将自己裹住的少女,突然动了动身子,翻了个面。

“让他去,碧桃。他马上就成我的压寨夫人了,门宗内的何事不能知晓。”

她甚至还未清醒,却好似能看见自己昨日伏在桌上,成堆的、每家每户的小事儿等着她处理。

就离谱,就很气。

虽说是处理公事,实则都是一些各家各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这罪,她巴不得旁人代她受呢。

碧桃闻言忙道:“祝公子这边请。”

少年走时同她说。

“午间我来唤你用午膳,那时若是再不起……”

林鹭缩在被子里,脑子还在梦中,嘴巴却赶紧道:“一定起一定起…”

祝如疏勾起唇边,露出一个微风和煦的笑。

虽说这几日祝如疏肯将她放归院中了,他自己现在却日日都不出门。

甚至在合欢宗内忙上忙下,估计不日,这人威信便要超过她自己了!

离谱。

少女迷迷糊糊想着,难道是他的所有事都解决了吗?

管他呢,当务之急先睡过去再说。

*

翌日。

昨日林鹭还有得躲,今日却如何都躲不了了。

合欢宗从十五日前,他们知晓宗主突然要嫁人后,宗门内四处开始张登结彩,家家户户屋门前悬挂着红灯笼,门窗处贴上大红“喜”字。

红绸高挂。

这就活像是,家家户户都有喜事一般。

林鹭的殿中更是非凡了。

日日一睁眼,铺天盖地的红色要她缓上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此处原来是她的合欢宗。

而她自己,竟马上就要和攻略对象成亲了。

好歹是日日都在装点筹办,礼节少不了,殿中的装饰也少不了。

她难得起了个大早。

林鹭从昨日半夜,便有些睡不着。

屋外天色清明,冷清的月色,透亮的轮廓被清晰勾勒出来。

与前几日相比起来,竟恍若隔世。

虽说古代有习俗,新郎新娘在成婚前不能见面,可是林鹭在探手往旁边摸了摸,没触到那白绸般的质感,却有几分不安心。

她就这般侧身盯着外面那冷清的孤月,还有那周围相隔甚远的点点星光,像是在幕布之上铺陈开的独立个体。

她心中扑通跳着,竟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林鹭抬起指尖,五指微微张开,而后猛地一抓,好似要将那九天上的明月紧紧握在手中。

少女未曾抓住那轮弯月,却在五指合拢之时,将那份冰冷握在了手心中。

他在她勾勒弯月之时,到她身边,屈指之时,同她十指交扣。

少女的神色已经有几分迷蒙了,月色在少年身后,仿佛为他镀上了银白色的光影。

她的神色越发迷蒙,之时指尖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好似要带入梦中。

林鹭听见自己问了那个他曾经问过的问题。

“你会离开我吗?”

林鹭半眯着眼眸等着他的回答,很久很久过去了,却仍然等不来他的回答。

她有几分失落。

在意识全然溃散之前,她才听见少年开口道。

“睡吧。”

林鹭第二日醒来之时,却将自己究竟问了些什么一并忘之脑后。

只记得昨夜那轮高高挂着的,有几分孤寂,宛若镰刀般的月。

她记得昨夜祝如疏不在她身边,但是夜里睡得很好便说明他不知何时便又回来了。

林鹭难得想起,在阑珊处地牢中,萧蓉曾言,并非所有被噩梦所折磨的蝶只要身旁有人便能够摆脱梦魇的控制。

那人同蝶的契合度必须极高,驱逐梦魇的能力也将越强。

林鹭这才知晓,自己同祝如疏约莫契合度还挺高的。

不然为何在他身边,自己真的一点噩梦的引子的没有了。

听此林鹭也明白了,为何最初她来合欢宗时,即便夜里宿在枫、启亦或是旁人身边,醒来之后还是会觉得有几分微妙的不适。

原来是契合度的问题。

萧蓉又言:“有一些蝶,终其一生也无法寻到同自己相合的噩梦驱逐之人,便也会在噩梦的蝉噬中逐渐死去。”

这也是为何萧蓉对于林鹭同祝如疏成婚非但不反对还赞成的理由。

因为她也知晓,林鹭大概在祝如疏身边带着才是最舒适的状态。

才最有可能活下来,活得更久一些。

*

大婚当日。

屋外冰雪消融,今日天色不错,是祝如疏口中的宜娶宜嫁之日。

林鹭今日醒得早,碧桃都还未曾来唤她,她便先一步醒来了。

人生头等大事。

究竟谁能在如此关键之时,真的睡得好。

至少,林鹭不能。

“宗主,起……”

碧桃进房中打算将林鹭唤起来,却见着自家宗主已经坐起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大婚当日了,自家宗主终于知晓紧张起来了。

少女坐在铜镜面前,周遭好几个侍女为她梳妆打扮。

墨发堆云,梳上往日里她未曾梳过的髻发,再钗上珠翠步摇。

黛眉描摹得宛如苍茫远山,唇上微染朱色,略施粉黛,她生得本就肤白。

少女本就生得肤质白皙,容貌娇丽,如此一张浑圆的娃娃脸,在妆容之下竟有了几分异样的轻妩。

再从箱中取出祝如疏为她定制的嫁衣。

那铺成开的红色,还有其上精巧绣工,竟是杜丹绕蝶,衣裳层层铺开。

侍女都未曾见过如此花色的嫁衣,有几分讶异。

再服侍着少女穿上去。

寻常的嫁衣,穿起来华丽璀璨,却又有几分沉重。

而林鹭着嫁衣穿起来倒是完全被不会累赘合沉重,

并且布料柔和舒适极了。

就像再穿她往日里的衣裳。

少女抬起袖口,竟见着两袖之上有绽放的昙花,袖口扇合之中,竟能见着昙花开屏的模样,栩栩如生。

并且无比合身。

她穿着也好看极了,少女本就长相显小,若是旁的嫁衣劈头盖脸扣上来倒是显得繁重,让她显老了些,这般却全然不会。

不过,林鹭突然想起。

上次在皇宫中,她的袖口被那井中的陆白羽抓住后斩断,不知何人没几日便将合身的衣裳放在她房中。

原来他倒是从那时起便知晓她的尺码了。

还挺早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少女几乎都要被几个侍女收拾得睡过去了,才终于弄好。

萧蓉都在正厅中接待来客。

说是来客,实则全部都是合欢宗的人。

众人皆是喜气洋洋得一片。

毕竟宗主嫁人可并非小事。

祝如疏倒是先行一步,将她后院中那些莺莺燕燕不经过她之手,便将其贬为合欢宗众人中的一员。

今日甚至还一个不拉全部邀请来了。

这几人的邀请拟定名讳,据说还是祝如疏本人亲自提出来的。

再说。

往日里林鹭处理他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得小事儿头都大了,这不就这家送点鸡蛋,那家送几斤几两肉,再牵个活得牛羊送过来。

还真是应有尽有。

主打一个有什么送什么,这合欢宗倒是当真接地气。

萧蓉忙了一阵子才进来看林鹭。

少女早已收拾好,挂上面帘,打算出去了。

萧蓉刚想从外面进来,便碰上林鹭被碧桃搀扶着出去。

她见着少女这副模样,立于门前,倒是红着眼眶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少女被碧桃扶着,她头上得珠翠随着动作摇曳,锒铛作响。

萧蓉待她是极好的。

林鹭抬手,拭去女人眼角的泪,却不知为何竟柔声说出了那句话。

“姐姐别难过了,今日我大婚,况且还是他入赘,若是将我的福气都哭走了如何办?”

她说完后一愣,这不就是在幻境中,她同祝如疏成婚前所说来宽慰旁人的。

竟不自觉脱口而出了。

萧蓉这才将眼角的泪拭去,笑道。

“宗主说得是。”

林鹭被碧桃扶着出去,却如何都未曾见着祝如疏在何处。

众人见着林鹭,便齐身跪在地上,叩拜道。

“见过宗主。”

这时。

少年才从那长廊中出来。

他穿着与少女嫁衣相称的大红婚服,却因其肤色苍白,身形见之柔弱,不知缘何竟见着多了几分迤逦之色。

那婚服将他腰际紧扣,眼眸上若往常那般挂着的白绸。

他拨开人流的浪潮,步步朝她走来。

眉目间的苍白同婚服的红宛若形成锐利的对比。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手虚拖起来。

少女依稀觉得他眉眼间的笑意仿若隔着垂垂白绸,已然温热在她眼前。

他在笑。

从前倒是从未见他如此笑过。

林鹭被紧扣住指尖,隔着面帘望着他时,这才回神将众人唤了起来。

毕竟也是第一次她本人结婚,她紧张倒也是正常的。

祝如疏将她仓促的指尖握在手心里,那分难能的悸动仿若在透过他的身体诉说些什么。

少年牵着她的手,替她牵起拖地的裙襟,跨过脚下的烈焰火盆。

分明,他同她拜了第三次高堂。

只是这一次,祝如疏心中才终是生出一种满足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一只喜欢的兔子,便轻轻叼着她柔软的皮毛,衔在唇边,日日夜夜能盯着才是。

才知晓手中牵着的少女终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只是谁也未曾知晓。

这条从少女房中到正厅的路,祝如疏究竟走了多少次。

他踩过多少步这合欢宗之内的路,又独自一个人跨过多少次火盆。

只是。

他们都说错了。

他并非旁人口中能很快认出路的人。

祝如疏自小起,就算是眼盲以前,便与旁人不同,他方向感极差。

需要很多时间去认那条路,究竟要到何处,究竟通往何处。

在御云峰之中便是这样,每一条路都在旁人不知晓之时,他便独自一人走过数次。

只是旁人却只道他天才。

就算瞎眼却也识得路途。

*

少年同她步入室内,在司仪的和礼声中拜高堂。

而高堂之上却空无一人。

他再同她对白叩首,耳旁是周遭人们热闹的祝辞声,吵杂至极。

而祝如疏只听得清少女微微屈身时,便随着动作锒铛作响的面帘。

只有他知晓。

他生来不拜天地和高堂。

拜的只是,这世上唯一同他有羁绊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