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计较
鸦雀寂静, 少年抿着唇站在床前,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少女勾住他衣角的指尖垂下,昏厥过去。
祝如疏的血如今只是杯水车薪,若是想让她真的好起来, 那便必须将她身体中的东西拿出来, 她如今身子过于虚弱,即便饮下了祝如疏的血, 却还是暂时失了神智。
他将少女扶了起来,又再次探查她身体中藏匿的东西。
血红色的光亮闪烁在少女前胸附近, 祝如疏感受到这极其不寻常的温热,想要将其从林鹭身体里拿出来, 他消耗着力量, 那血红色的光亮却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他投递进去的力量。
他本就苍白的脸颊上染着薄薄的汗, 不仅如此,这股力量甚至在反噬他。
林鹭腕间的溢光珠中殷红血液缓缓流转, 逐渐温热起来。
祝如疏原本还想将力量灌入其中, 可是少女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了,她在他怀中摇摇欲坠, 蹙紧眉目, 唇瓣越发苍白。
那血色的力量同少女已然融为一体,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攻占血红的光亮壁垒,一部分被红光吸食,另一部分却尽数打在了林鹭身上。
好在红光吸食的力量过多, 若是全部释放在少女身上, 那恐怕林鹭是性命难保。
祝如疏能够察觉到这力量来源不似他们一派, 倒像是邪术。
他这小师妹不仅会招魂驱鬼之术,还会此等邪门外道使用的吞噬力量的邪术,还当真是…有点本事。
这邪术一见便是已经藏匿在她身体中许久,许是最初还只是小幅度吞噬力量,越是往后,吞噬的力量越多,如今已然危害到少女的性命了。
祝如疏将少女扶起来又躺在床榻上,替她捻好被褥,抽身推开门步入了风雪中。
—
林鹭醒得晚,日晒三杆,被屋外的日光透过窗户印进屋内之时,她才恍然将眼眸睁开。
今日不知为何,沈若烟未曾来唤她晨起。
少女动了动手腕,想扶着床沿起床,谁知身体软瘫得好像春水云泥,竟无法支撑她坐起来。
林鹭将头蒙在被褥中,这才暂时掩盖住了窗外的日光。
她想起来了。
昨夜她吐血了。
还吐在了祝如疏身上。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迷迷糊糊看见一个虚影,那身影一身白裳,只是衣裳各处是一片又一片艳丽的红色。
林鹭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妈呀,她不仅吐血在祝如疏身上了,还吐得人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林鹭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胆战心惊摸了摸周身各处,发现竟然无一处伤痕,衣裳上也无血迹。
祝如疏这种洁癖重度患者,当初初见之时,林鹭只是看看扯了扯他白裳的裙裾,那人便给了她一个冰冷到像是在“看”死人的极为不耐的眼神。
她这下呕了祝如疏一身的血,那人竟然没将她杀之而后快,反而留了她一条狗命,林鹭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若是祝如疏同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昨夜她恍惚间记得,她看着祝如疏许久,还以为牡丹精成了人形,他衣裳是白的,像铺陈开的画布,少年苍白,衣裳之上血色印记与他的薄唇是嫣红的,瑰丽极了。
林鹭在床榻上缓了缓,这才敢踩下床。
只是一夜,她的身体怎么就虚弱成这样?连下床走路都费劲。
虽说前几日她便感觉到身子衰弱。
只是那时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时所反映出来的不过是嗜睡和易疲惫。
林鹭当初甚至以为是她同祝如疏周旋太累了所致。
没想到竟是身子衰弱。
【所以这个术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样下去我估计我还没攻略成功就得死了。】
【这种术法类似于毒素,会遏制使用者的法力,毒素会缓缓扩散至身体各处,最后在临近期限时,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而死。】
林鹭闻言目瞪口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系统却有些理所应当又骄傲地说:【在电视剧中都是这样,宿主不看电视剧吗?这种危险度极高的术法不应贸然使用。】
林鹭面无表情:【哦,所以你最初不告诉我副作用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我提前说了,宿主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进入御云峰。】
系统又说。
【等过几日,宿主主动将术法剥离出来后,便不会危及身体。】
言下之意是,她应当感谢它。
林鹭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她确实是被系统坑了,不过剧情走到此处,她已经能够用强大的心理素质去对抗这些没什么素质的玩意儿和人。
【行了,你退下吧。】
—
少女不耐地挥了挥手。
她掐指一算,离皇帝大婚不足三日。
方才一看好感界面,发现祝如疏的好感度已经达到90了。
只是剩下这三日她便难过了。
宫中上下开始忙碌地修缮未来皇后的寝殿,还有富丽堂皇的大婚装潢。
时时都阴沉着一张脸的太后这几日也难得心情还不错。
一切好似都在正常的运转着,只是谁也不知晓究竟三日后会发生些什么。
—
沈若烟今晨起得尚早,才从房门中出来便遇见了祝如疏。
少年不知在雪中立了多久,她一打开房门就能看到他被寒风落雪堆积得,犹如垂暮在院外的枯枝。
“祝…师弟?”
沈若烟有几分不确定。
祝如疏回眸,神色跟衣裳之上的霜寒一般,冷冰冰的。
祝如疏微微将头歪向一边,眉目间的笑意寒凉扭曲。
“师姐。”
将沈若烟吓了一跳。
天亮以后便不再落雪,只是夜间雪纷然而下,她屋外的窗前都堆积了不少落雪,更别说院外了。
她一直都知晓祝如疏不畏风寒,因他一年四季穿得都极少,只是薄薄一层白裳。
更让沈若烟惊讶的是。
少年身上的落雪随着他的脚步纷纷落下,露出他衣裳之上大片大片的,干涸的血迹。
“师弟…你衣裳上…”
少年好似不明白沈若烟是何意。
他垂眸好像在“看”衣裳,他还是站在落雪中,苍白纤长的指尖划过衣裳上干涸的血迹。
少年立于雪地中,周身、唇边嫣红,还有掌心中一片血红,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沈若烟皱紧眉心问:“你这是如何弄的?可是受伤了?”
祝如疏闻言笑得诡异,他眉眼弯弯,又好似天真。
“未曾。”
他从雪迹中抽身,缓步踩入檐下。
“师姐放心,我未曾伤害任何人。”
沈若烟一顿,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如疏扶着房门,回眸同沈若烟道。
“师姐今日不必再唤小师妹晨起用膳,她才睡去一会儿,若是你唤她,她定然起不来。”
说完少年便推门进去,将房门紧紧关上。
留沈若烟一人在原地神色恍惚。
她快步走到林鹭房门前,思及祝如疏的话,她站在房门前未曾敲门,只是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她见着床榻上的少女缩在被褥中,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呼呼大睡。
沈若烟敏锐发现,少女的唇瓣色泽苍白。
她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般来看,也不是祝如疏伤害了她,那祝如疏身上的血究竟是谁的呢?
沈若烟总是觉得祝如疏同她的小师妹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却又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只觉得扭曲,却不知晓究竟怪在何处。
从她说要唤小师妹晨起用膳,偶尔忘记之时,祝如疏还会提醒她,唤小师妹晨起,偶尔是他自己去唤她。
—
实在是饿得慌了,林鹭才依依不舍从被褥中探出头,起床收拾了一会儿,恰巧能够赶上同他们一起用午膳。
大概是因为今日未曾晨起,和昨夜把血吐在祝如疏身上了,她去前厅的路上,还有几分心虚。
林鹭来得晚,他们几人已然坐在饭桌子上,少女坐在边上,她总觉得桌上的氛围有几分不对劲。
祝如疏坐在她身旁,同前几日相比,神色上倒是毫无怪异之处,吃食的动作也优雅,敛着笑,这人本就是个闷葫芦,在饭桌上,若她不主动同他说话,祝如疏也不会主动开口。
桌上多半活跃气氛的人就只有林鹭。
沈若烟自她进门,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林鹭对上师姐的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少女开口问:“师姐看我做什么?”
再被人盯着,她碗中出自皇家御厨之手的红烧狮子头可就吃不下了。
沈若烟却有些莫名地回神,问道。
“我方才盯着师妹看了吗?”
啊?
林鹭神色复杂,怎么今日连往日中最为正经的沈若烟看上去都如此不正经。
不对劲。
不对劲极了。
在她睡懒觉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宫信见几人的气氛凝重,他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打算等会儿哄哄他的师姐,问一下。
他笑着开口道。
“小师妹若是不爱吃碗中的红烧狮子头,我可就挑走了。”
少女闻言,表情多了几分凶恶,迅速将碗偏向祝如疏那便,遮在怀中,像极了小动物互食。
“休想。”
“南宫师兄好手好脚,怎么就不能自己夹一个,为何惦记着我碗中的!”
南宫信嗤笑一声。
“因为盘子里的都被师妹吃光了。”
林鹭看了看桌上的盘子,好像确实是被她吃光了…
可是他干嘛把“都被她吃光”的事实说出来。
欠揍死了。
少女又道:“师兄好手好脚的,自己去御膳房中讨一个红烧狮子头去,总之别惦记我的。”
南宫信原本还在笑,却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有人在暗处盯着他,杀意渐浓。
他敛了笑意,垂眸却见着碗中被人夹来一块全是腻人肥肉的红烧肉。
此肉……
竟是祝如疏用公筷夹在他碗中的。
林鹭看着祝如疏将肉夹到他碗中,近乎瞳孔地震,她甚至揉了揉眼眸,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若烟见此,神色也变了几分。
当事人祝如疏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勾起唇边笑道。
“师弟同她争什么?”
南宫信却见着他这笑容觉得瘆得慌。
林鹭心中不明白祝如疏究竟哪根筋没搭对,而且他都不给自己夹,不给沈若烟夹,怎么就给情敌夹上了?
—
午膳过后,林鹭追出去想同祝如疏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见着前面飘然的白衣,她一路小跑追在身后唤了少年一声。
“师兄!”
谁知祝如疏脚步走未曾停顿,只是往前走,到房门前,他迅速将门打开,将自己关了进去。
林鹭被隔绝在房门外。
好消息:祝如疏不同她计较,她呕了他一身血这件事。
坏消息:攻略对象不乐意搭理她了。
怎么还生起了闷气,不就是呕了他一身血,大不了…大不了他吐回来,怎么就这般小家子气。
林鹭想了一个中午都没想明白,就算去敲门,祝如疏也当作未曾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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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些,太后便派人来寻他们几人去宫中,只道是商议皇帝大婚那日之事。
来人是昼钰。
沈若烟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昼钰行了个礼,恭敬的回答道:“太后娘娘说,因当今圣上身子羸弱,大婚之日恐宫中鱼龙混杂会参些妖物进来,太后娘娘希望诸位在大婚之日能在一旁盯着。”
她微顿,好似有些忌讳,却还是开口道:“太和殿中那几位一去,皇上便无人照应,只能来请求诸位了。”
现在倒是知晓寻上他们几人了,搁置在一旁时,怎得不明白他们的用处。
沈若烟微微颔首。
“好,那现在便去罢。”
院中一行人是一起去太后殿中的,就连林鹭也跟着同去了。
到宁德宫门前时,几人见着一位样貌清淡如水的女子,她朝几人缓缓行礼,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意。
女子的容貌并不出彩,却生得让人见了心中生出些舒适之意来。
昼钰神色几分欣喜,上前同女子行礼道。
“昼钰见过陆小姐。”
女子笑容清淡,扶着她的小臂唤她起身。
“昼钰姐姐。”
几人才知这便是几日后要成为一国之后的丞相府嫡女,也就是皇帝的表妹,陆水镜。
是传闻中那位神女下凡的紫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