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兽人们在兽型和人型之间切换的时候, 身上的衣物饰品不会随之变换, 只有变成人形之后腰间会有一条小兽皮裙遮住关键部位。
这也导致兽人们很少正儿八经的穿衣服——多数兽人的兽型和人型的体态差距太大, 变换的时候衣服要么被撑破、要么太宽松脱落到地上。
就算刚好合身, 身上包着东西行动也很不方便。
之前陆迩带来毛衣的时候, 兽人们大多数都编好毛衣送给了亚兽,少数几个可怜的单身汉、连送毛衣的对象都没有的兽人给自己织了也很少穿, 生怕紧急状况变身兽人的时候把毛衣撑破。
勇和烈是两个异端, 天天穿着互换的毛衣招摇, 引来部落无数侧目。
他们两个的兽型比人型体态颀长一些, 倒没有宽多少, 所以变成兽型之后的毛衣还算合适。
其他人总觉得互换毛衣的操作有点古怪,但是看他们神色很正常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刚才勇变回兽型之后, 身上的毛衣不翼而飞!
花豹这时也感觉到异常, 怔了怔,原地一滚又变回人型,发现毛衣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陆迩过去在勇周围看了一圈, 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想, 看向了烈:“烈, 你变回兽型试试看。”
烈依言变成了灰狼,身上果然也没有毛衣的影子。
陆迩凑过去, 想伸手摸一把灰狼的背毛,抬头就看到角充满醋意的委屈眼神,差点笑出声。
考虑到角的感受,陆迩没有上手, 叫勇过来,指了指灰狼的背毛:“勇,你摸的多,感受一下烈这里的毛毛有没有什么不同?”
勇脸色一僵:“我没怎么摸过啊!”
不过陆迩的请求肯定有他的意义,勇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依言过来在烈的后背上捋了捋。
灰狼感受着勇温热的手的爱抚,亲昵地在勇胸口蹭了蹭。
摸了两把,勇察觉到了异常,迟疑地道:“好像……厚了点?”
这里的毛毛的厚度比他平时摸起来的感觉厚实了不少。
陆迩点点头,证明了心里的想法:“也许兽人们自己的毛制成的衣物,穿在身上可以无缝在人型和兽型之间切换。”
就像兽人们的兽皮裙一样,从兽人身上脱落的这些毛毛,仍然和它们的主人有着某种联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显然兽人们换下来的毛毛最适合的用途还是用来制作专属于兽人的贴身衣服。
陆迩不由自主看了角一眼,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角穿着纯白的毛衣、顶着一头银白的短发将会显得多么高冷禁欲。
以前陆迩就头疼过怎么解决兽人们的衣服,还考虑过怎么寻找具有弹性的材料;结果现在才发现,答案其实就在兽人们自己身上。
“你们可以考虑把毛衣改一改大小换回来穿。”陆迩对烈和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这样哪怕狩猎的时候也可以穿。”
烈变回了人型,铅灰色的眸子扫了勇一眼,有些犹豫。
——他当初送自己的毛毛给勇,就是想让勇全身都裹在自己的气息里。
现在换回来,不就没用了吗?
不得不说,强悍的兽人大多数都是占有欲极强的生物。
无论烈也好、角也要,看中的猎物都想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完全覆盖在自己的气息下。
和角在一起之后,陆迩大致理解了兽人们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是多么小心眼,之前又看出了烈和勇的关系,现在大致猜中烈的心思,补充了一句:“反正你们两个的衣服都在一起。”
这句话打到了烈的心坎里。他点了点头,神色如常:“我去找白须帮忙。”
白须和多羽现在住在一起,编织手艺突飞猛进,把毛衣大小调整一下应该不难做到。
勇差点跳起来:“要找姆父?”
虽然换毛衣这件事是陆迩的意思,但自从那天喝醉酒之后,勇一看到白须,下意识就觉得心虚,总是刻意跟烈保持一点距离。
烈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对上那双看起来有点凶的铅灰色眼眸,勇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
陆迩看在眼里,含笑不语。
他大概清楚勇和烈在打什么机锋,但这是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陆迩不打算多管闲事。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在为了最基础的生存而努力,道德和是非观都很原始;但相对的,他们对欲望和感情的追求也更加野性,几乎不存在内心的束缚。
来自现代社会陆迩自然清楚“性取向”这个词划分之下的小众群体面临的压力和歧视,不打算把那些条条框框带到这个世界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银发的狮子兽人,正好对上角的视线,微微一笑。
何况如果按照现代社会的审美看,他现在也弯了。
……
陆迩的新发现让部落里的兽人们惊喜不已。
他们也知道那柔软舒适的毛毛做成的衣服穿起来特别舒服,但他们随时随地都要应付野兽的袭击或者变成兽型做苦力,真要穿衣服,损毁率肯定不小。
从自己身上脱落的毛毛要攒着用来讨好亚兽,哪怕康这种没人可送、给自己织了一件衣服的兽人也不舍得穿出去。
因此这么久以来竟然从未有人发现过。
而得知自己的毛毛织成的衣服可以在变成兽型的时候回归到自己身上,兽人们立刻充满了热忱。
像烈和勇这样能简单修一下就互换的情况,在其他兽人和亚兽的伴侣关系是不存在的。
他们只能重新织。
但是他们上一次替换下来的毛毛都已经拿去给自家亚兽们织成衣服了,只能期待着寒季结束的换毛。
这时那些单身兽人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穿着合身的毛衣走在雪地里昂首阔步,时不时变成兽型摇头摆尾大肆炫耀。
酸的一些兽人甚至想直接剃了毛织毛衣。
那些兽形身上几乎没毛的兽人、像实,就只能抱着滑溜溜的自己欲哭无泪。
没毛没人权?!
……
陆迩把他的一身纯白的毛衣毛裤拿出来在角身上比对了一下,叹了口气:“估计很难改。”
他和角的体型差距太大了。
“以后再做。”角按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揉了揉。
他要他的亚兽一直穿在他的毛毛里。
“全靠兽人们自然脱落的毛发,估计很难满足对衣物的要求。”陆迩沉思起来,轻轻敲了敲下巴,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了角,“你当初剪毛,用了多久重新长出来的?”
当年角为了阻止陆迩把勇的毛毛穿到身上,咬着牙剃了自己的鬃毛,好久一段时间都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变回兽型。
提起这件事,角至今还有点羞赧,赶紧咳嗽了一声,努力想了想:“大概……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的话,感觉还可以。”陆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陆迩就宣布了他的建议:“这个寒季,建议大家定期进行毛发修理。”
兽人们面面相觑:“毛发……修理?”
“定期把你们兽型的毛毛剪下来,可以做成穿在你们自己身上的衣服。”陆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毛衣,“每年换一两次毛,根本做不了几件衣服;剪掉毛大家也不用担心,过一阵会重新长出来。”
“可是剪了毛好丑。”一个兽人小声道。
他之前在兽潮里受了伤的时候,为了方便敷药包扎,肩膀上有一块地方的毛被剪掉了,后来那一块光秃秃的无法直视。
“放心,如果要剪的话,不会整个剪秃的。”陆迩大略比划了一下,“会留下大概这么长,也不会每个部位都剪。”
现代社会的宠物们修理毛发剪丑了都会自闭,何况是兽人们呢?
寒季里他们本身也需要毛发御寒,肯定不能直接剪秃。
“当然,这个不强求,只是给大家一个建议。”陆迩最后拍拍手,“需要的话可以联系角。”
角之前给自己剪过毛,这次自告奋勇做“理发师”。
出于对陆迩的信任,不少渴望衣服的兽人都去找了角。
角极为满足——虽然他现在和陆迩完完全全在一起了,可陆迩毛绒控的本质没有改变,一旦路上碰到毛茸茸的小动物,眼神总是往那边瞟。
成年的兽人还好,只是看看就罢了,小崽子们喜欢跟陆迩亲近,陆迩也毫不拒绝挨个撸毛……
这次角已经暗搓搓下了决心:等给那几个毛特别长、特别吸引陆迩眼光的兽人和幼崽们理毛的时候,自己一定要给他们理秃!
就推说自己操作不熟练嘛!反正毛毛给他们也是用来穿毛衣的!
陆迩没看出角的小心思,只在角给毛茸茸的兽人们剃毛的时候坐在一旁欣赏那些全身长毛的兽人们。
一边看一边猜测那些颜色各异的毛毛们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角注意到陆迩的眼神,心思不爽,给手底下的毛狐狸剃毛的时候就没控制住。
利剃完之后对着一旁的水盆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被里面几乎全秃的狐狸丑得呆住,过了半晌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
战对毛衣虽然兴趣很浓,但一想到要剃掉自己身上漂亮的纯金色毛毛,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狮子的鬃毛是公狮子最骄傲的东西,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愿意剃掉自己鬃毛的狮子!
倒是他的两个同伴,快快乐乐地去角那里剃了毛,抱着满怀的毛毛回来,跟着红木部落的人学起了织毛衣。
战看得极不顺眼:“你们两个倒是把自己完全当作红木部落的人了啊?”
两个兽人对视一眼,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里都清楚战这八成是在角那里又吃了亏,把不爽迁怒到他们身上。
对于战和角,两个兽人的态度完全是袖手旁观谁也不站。
神坛部落的首领传承基本都在狮子兽人之间流传。虽然每次首领交替都可以接受任何兽人的挑战,但实际上这么多年以来,神坛部落的其他兽人们的实力都被狮子兽人稳稳压着。
长久下来,他们也习惯了狮子兽人的领导。
这一代首领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年纪,暂且不担心首领更替问题;而首领的两个兽人幼崽——也就是战和角,都格外的优秀。
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同龄的兽人之间就格外突出,体毛异色、又更胜一筹的角被认为是天降瑞兽,交给图腾亲自教导。
后来神坛部落遭遇大难,叛徒引敌、图腾陨落,角也随之失踪。令神坛部落的普通兽人们奇怪的是,首领虽然很思念他的幼崽,却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象征性地在部落周围搜寻了一番就算完了。
现在在祭祀的建议下,才派出了三个人去找流离失所的角。
实际上这么多年过去,神坛部落的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个小狮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角竟然活得好好的,而且实力仍然比战更胜一筹!
对部落的普通兽人们来说,首领越强大,意味着部落就会越强大,所以他们对战和角的斗争乐见其成。
只不过战输得多,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不好就会迁怒他们——不就是因为扫猪圈的时候他们跑了么,至于这么小气吗!
两个兽人脑袋一转,就想到了合适的理由:“我们这不是想学会了之后带回神坛部落去吗?”
看到红木部落这么多的好东西,两个兽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想把如同百宝箱一样的陆迩请回神坛部落去。
但是现在陆迩肚子里怀了崽儿,估计未来一年都不会去神坛部落……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先学一些简单的工艺带回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自己也眼馋那帅气的毛衣,穿上之后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定很能吸引亚兽的目光。
神坛部落是一个亚兽远远少于兽人的部落,像战这种外貌英俊、实力强大的兽人是不会懂他们的酸楚的。
战一想感觉也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也要学。”
左边的兽人眼前一亮:“你也要去剃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角会把战的毛毛理得多丑,到时候他们正好看看神气的狮子兽人剃了毛会是什么样子……
战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微笑着从背后抓出一把红彤彤的毛毛:“我用这些。”
另一个兽人凑上去嗅了嗅,有些疑惑:“熊?你哪来的?”
“那个叫茫的红熊掉毛都掉我身上了。”战撇了撇嘴,“陆迩要我们上课之后整理干净座位,茫看不见我就帮他一起整理了。”
“但是就这么点毛……能织个什么?”
战手里就这么一把毛毛,恐怕连个帽子都织不起来。
战看了看,也觉得有点少,皱眉想了想,嘟囔了两句:“我就学一下怎么做……不行我去找茫借一点。”
反正那只熊这些日子的毛疯狂地掉,应该不会介意吧?
……
这一次的大雪下了十多天,比当初在红木部落旧址的时候那次寒季下得更久。
今年的寒季也许比去年更冷。
雪停之后,四合院的除雪工作开始了。
如果屋顶是像陆迩原计划的瓦片屋顶,雪会自己滑落,不会堆积在上面,不需要针对屋顶除雪;但因为时间紧张没空研究瓦片的烧制,所以现在屋顶还是以枯枝、草席、兽皮堆积为主。
因为有房梁的存在,屋顶十分稳固,兽人们踩在上面也很安心,挥动着木掀把厚厚的积雪铲下来。
院子里、道路上的雪也要清理,不然冻结成冰之后很容易滑倒。
角把他们院子里的雪堆起来,没有弄到外面去,而是在靠近他们家的门口堆成了一个大雪人。
不对,是大雪猫。
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放到无数倍的猫崽儿,歪歪扭扭的耳朵、支棱不起来的尾巴、还有引人瞩目的碧绿双眸……
陆迩抱着小腹扶着腰走出房门,就能看到这只熟悉的大雪猫,神色微微一怔,眨眨眼,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暖意。
去年的寒季,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角“死里逃生”归来没多久,问他有什么愿望。
当时他没有多想,随口说了一句“想再见到小咪”,然后就看到狮子兽人一脸纠结地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带他去他以前那个试验田附近看了一下,看到了精心堆积而成的大雪猫。
当时陆迩只觉得有些些微的感动;如今看来,那雕琢积雪的认真、为他挡落雪的细心中蕴涵了多少爱意呢?
陆迩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小腹,看到他的兽人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银发与积雪相映成趣,碧绿的双眸中盛放着比落雪更纯粹的情意。
陆迩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前用理性思索时,总无法接纳另一个人到他的生活里,也难以想象和另一个人组建家庭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忘带钥匙的时候有人开门?
但他现在和角真的在一起,才发现和这样一个人结为伴侣是多么的幸福。
尽管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心心相印也才月余,可陆迩已经能想象到他们白头偕老的模样。
那时自己的头发会不会像角一样变得银白、那时的寒季还能有这样大的雪猫吗?
毫无理由的想象让一贯以为自己只会理性思索的陆迩感觉诧异不已。
从他开始为了角纠结、逃避、焦虑开始,他好像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陆迩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这只雪猫的眼睛,笑了起来:“这次是萝卜?”
青萝卜是寒季里他们能吃到的少数菜品之一。
角摸了摸下巴,看到陆迩笑得开心也觉得很高兴:“我看萝卜是圆的,比较像。”
他注意到陆迩一直在摸着肚子,顿时有些担心,“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这倒没有。”陆迩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我就是感觉……好像大了一点。”
——按照时间算,现在才两个月左右,按照人类的妊娠周期看应该还不显怀啊……
——难道是他吃胖了?
角呆愣了一下,顿时浮现起惊喜之色,凑过来伸手就想摸:“让我看看?”
“咳。”战站在自己住的房屋门口,叹着气,“为什么我每次都能看到你们在亲热?”
角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看过去:“我还想问你呢,又有什么事?”
战几乎想翻白眼:“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
“我们不是要去逮住黑河部落那个所谓的神使吗?”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该做准备了吧?”
虽然他们的计划是在寒季里最寒冷的时候引那个神使出来,但也不可能到时候临时突击,肯定要提前打探消息、布置陷阱。
提到正事,角不情愿地把手从陆迩肚子上拿开,正了正脸色:“先派人去黑河部落打探消息。”
确认那个神使现在还在不在黑河部落、相貌、性格分别是什么样。
“谁去?”
角思索了一下,想起一个人选:“这次跟你来的两个人,有个人兽型好像是雪豹?”
雪豹适合在雪地里行动,作为斥候打探情报再合适不过了。
角自己倒也合适,但黑河部落的人很多都被他打过,身上还带着生命之心,目标太明显。
那个兽人也很痛快地接受了任务,化成一只白色的豹子出了门。
大约半个月之后,雪豹带来了准确的消息:“那个神使还在黑河部落,眼睛是墨绿色,头发和兽皮裙都是橙黄色,没见过他的兽型——据说还在寻找跟一种红色刺激植物有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