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沉玉沉思片刻, 决定?带着?海东青离开,留燕卿白照顾燕洄,嘉善派兵马去四下搜寻顾盼生。

她骑着?马儿, 海东青坐在她身后?, 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喝水——他在牢里待了大半天了!都快饿死了!

末了,他擦擦嘴打个嗝:“大半夜我们要干什么去啊。”

“去望仙楼。”

“望仙楼是什么?”

“青楼。”

“哦…哎哎哎!停停停!”海东青吓的跌落马背:“我不能去!林沉玉!”

林沉玉用剑柄勾住他衣领,把他拽上来,海东青如临大敌的看着?她:

“你带老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我和你说好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我三岁开始习童子功, 不能轻易破功的!”

“再?说了,那些?地方的女人都是?不正经的, 浑身脏病, 我不去我不去。”他语气里满是?嫌弃。

林沉玉叹口?气, 有些?疲倦:

“你嫌弃她们,又有谁是?自愿堕落风尘的呢?安心吧, 没人惦记你那破清白,我们是?去那儿附近找人的,替我办个?事儿, 完事了我请你吃烤鸡。放心,我不会让你踏入青楼一步的。”

“真的?信你一回, 一言为定?啊。”

海东青死?也没有想到,林沉玉的确没有让他进青楼。

可她让他外头茅厕上蹲着?!她自己一个?人去逛青楼了!

他被熏的头皮发?麻, 还不如让他进青楼呢?

*

已是?月明深夜, 望仙楼兀自灯火通明。对于青楼来说,人间?的黑夜才是?白日。一楼的客人们多半是?夜不归宿之人, 一边召妓喝酒,一边聊天。

楼上, 天字一号的客人要了两位姑娘,走着?进去,被侍卫抬着?出来的。

“我们老爷说,这?两个?姑娘不识趣,玩的不尽兴,再?送个?懂事听话的姑娘进来。”

老鸨胆战心惊的看着?浑身青紫血污的姑娘,旁的姑娘们也吓的面如纸色,虽然知道有些?客人喜欢独特,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残虐的客人。

这?伺候一次,半天命都没了,给再?多的钱她们也不乐意伺候。妓*女的命也是?命啊。

老鸨也不乐意自己的摇钱树们被这?样糟蹋,笑道:“哎呀,害得老爷不尽兴是?楼里姑娘们的错,可咱们的姑娘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美娇娘,老爷也要怜香惜玉,我们姑娘才好使出真本领呀。”

侍卫看都不看她,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重重拍在桌上。

老鸨眼睛都直了,她赶紧变了脸:“还有哪个?姑娘今夜没有挂牌子?快送过去。要对客人温柔和顺点呀!”

姑娘们一齐低头敛眉,个?个?面如土色,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主动走上前来:“妈,让我去吧。”

老鸨一喜,直夸乖女儿。

侍卫却自有警惕,他拉过少女的手,摩挲一番,发?现她手上有厚厚茧,他眯起眼:“你这?妓女什么来历。”

他们老爷乃是?梁州指挥使,身份高贵,权势特殊,需时时刻刻提防着?刺客暗杀。

姑娘低眉:“小?女子名叫凤仙,乃是?华山本地人,家?就在少华山白水村,自小?随爹娘务农,因此手上有茧,不久前才进得楼来。”

侍从看了卖身契,又仔细对比了凤仙的面容和画册,终于把她放了进去。

不久后?,屋子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呻*吟声,没过一会,女子声音忽凄厉起来,时高时低,似乎在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

*

茉莉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着?那天字一号屋里传出的凄惨声,只感觉浑身难受。

她是?凤仙姑娘的丫头,自然心疼自家?姑娘,擦擦眼角的泪,推开窗看向天上的月。

她总觉得天上那一圆月儿,横空揽世,垂眸望天下,又皎洁又高傲。一边把她们这?些?青楼妓子肮脏污秽的命,用镜子照的清清楚楚,一边却又高高在上的受着?妓*女们隔帘拜月的贡品,不给她们一星半点的应答。

这?世间?约摸没有比月亮更高傲讨厌的东西了。

她是?被卖进青楼的,而凤仙是?自愿进来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漂亮的姑娘,明明嫁个?殷实人家?绰绰有余,为什么要自甘下贱的堕落呢?

茉莉捂住耳朵,逼着?自己不去听前面凤仙的惨叫声。

忽的,她瞥见了院落中树下,有一个?陌生人影。

她吓了一跳,后?院是?他们姑娘伙计歇息的通铺,还住着?很多得病的姑娘,又脏又臭,客人是?不许进来的,她正想喊人来赶人,忽然感觉喉咙一疼,小?石头崩在脖子上,她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没了声音。

茉莉瞪大眼睛,看向树下那人。

那人正好出来了些?,背后?是?晦暗树影,身前却迎着?撒下地面的皎洁月光。约摸七尺身高,侠客装扮,身姿清瘦,除了黑靴,浑身通体一片雪白,连头上带着?的斗笠都是?纯白的,整个?人通体好似冰雪皎洁。仿佛一阵塞外竹笛清风,吹散了一院子的糜乱气息。

茉莉第一次觉得,最单纯最普通的白色,居然比姹紫嫣红更让人神往。

好清俊的人!

茉莉扑到窗台去看那人,那人却没了踪影。

她正遗憾时,那人忽从窗台上探出脑袋来,朝自己一笑。

这?可是?三楼!怎么爬上来的?

林沉玉爬进来,悄悄掩上窗,捂住茉莉的嘴,低语:“不要说话,我不会伤害你。”

她本以为茉莉会挣扎,没想到茉莉闻言,乖巧的点点头。

然后?小?姑娘红着?脸开始脱衣服,往**一躺,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林沉玉:?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大胆奔放的姑娘吓到了,她觑见这?姑娘,面容稚嫩如幼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嫩瘦瘦的胳膊腿,细伶伶的脊背,胸前甚至还没鼓起。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伸了手,强硬的把小?姑娘脱掉的小?衣裳又给一件件穿回去了。

茉莉愣愣的看着?她。

她以为这?人是?没有钱嫖姑娘,偷偷来偷香窃玉的——以往经常有长得俊俏采花贼这?样做。姑娘们天天接待歪瓜裂枣,看见俊俏的,倒贴也是?愿意的,用她们的话说,日日被男人嫖,她们也嫖一回美男子!

林沉玉把她哑穴解开了,茉莉疑惑的在她耳边低语:“您喜欢穿衣裳来吗,也行,别有风情嘛。”说罢,开始闷头扒拉林沉玉裤子。

林沉玉:…?

她深吸一口?气,捉住茉莉乱动的手:

“我不是?来欺负你的,小?姑娘,我来找一个?人,这?青楼内外把守森严,我只能从院子里进来打探,多有得罪。”

茉莉一脸失望的看着?她。

林沉玉叹口?气,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失去了和美男子春宵一度的机会,茉莉还是?看在他貌美的分?上,答应了:“找谁?我帮你吧。”

“一个?叫绿珠的女子。”

茉莉噗嗤笑了:“我们望仙楼可没有这?样的诨名,从上到下是?姐姐们,全?都是?用花做名字的!”

林沉玉一愣。

“亘古不变的道理呀,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必然有排资论辈,起阔气名儿的规矩。清高的书院是?这?样,同窗聚在一起几年,纵然只有七八个?穷酸学子,也要按照辈分?资历,搓个?清席,让年长者执笔,煞有介事的排个?“南园七子”“北林八贤”什么的。”

“清高的地方尚且如此,我们那老鸨青楼也有学有样。她啊使人用纯金打了十?二道錾金的花牌,选十?二个?最漂亮的姑娘来对应起名字。又打了银牌十?二,铜牌十?二。所以我们楼姑娘全?是?花的名字,没有珠啊玉啊的。您莫不是?心上人太多记不得,跑错地儿了?”

林沉玉笑:“你倒是?伶牙俐齿,我说一句你说一箩筐。”

茉莉笑的甜蜜而狡黠,她忽的朝林沉玉侧脸亲去,被林沉玉挡住,她跌坐在**笑道:

“您生的好看,让人看着?就想亲香亲香嘛。可您看,您那么高冷,我又亲不到,就只能多说些?话,拖拖时间?,就能多看看您咯。”

林沉玉老脸一红,这?小?姑娘总让她觉得比顾盼生还难缠,她咳嗽一声严肃道:“那……你们楼里面,可有年初之后?来的姑娘?”

绿珠离开金陵已是?年末,赶到梁州估计也要到年初了。

“可多了,咱们楼隔三差五都要进来新的姑娘。”

“旧的呢?”

“得脏病死?了。”茉莉垂眸,平静开口?,可她缩紧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害怕。

林沉玉呼吸一滞。

“所以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反正我早晚要得病死?的。倒不如活着?好好享受,公子,我不要您的钱,您也别嫌我——我身子也还干净,只伺候过五六个?客人呢。咱们就来一次,好不好?”

小?姑娘一心就想扑倒她,双眸亮晶晶的。

林沉玉哭笑不得,打她一个?板栗:“你才几岁?就想睡人。”

“开年就十?二了呢,您放心,我月事初潮都还没来,不会怀上的,您就可劲弄里面,据说男人都喜欢那样,哎呀,总之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林沉玉笑容敛了下去。

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才十?二岁,不应该在这?里。”

“可我不在这?里,怎么能遇见您呢?”小?姑娘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儿调戏她。

林沉玉彻底放弃和她交流,只能转换了话题,把绿珠的样貌完完全?全?描述出来。

茉莉闻言,摇头:“我没见过这?样的姐姐。”

林沉玉一阵失望,她仔细回想着?那句话,再?思考绿珠可能在的地方,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茉莉!天字一号屋叫水,快去打水给凤仙姑娘洗漱。”

“好。”

茉莉匆匆起身,她摸了摸林沉玉的肩膀,故作老成开口?:“公子呀,你要乖哦,在我房间?里悄悄待着?,不要出声,不要离开。我马上就回来,回来的时候,给你从厨房偷好吃的。”

林沉玉面色古怪,她怎么感觉,这?小?姑娘想把自己金屋藏娇呢?

*

茉莉端着?温水进去了,门口?的侍卫连她都盘问?了一遍,才放她进去,她大概意识到了,屋子里面应该是?个?大官儿。

她进去的时候,侍卫还看了一眼**,红罗帐里,少女低低喘着?气,攀附着?人正说着?话,看样子还没结束。

侍卫才放心的关门。

“凤仙姐姐,水来了。”

“放那儿吧。”

凤仙声音懒懒的,茉莉上前伺候她洗漱,她看见凤仙身上的道道血痕,和染血的床单,吓的魂不附体,凤仙淡骂了句没出息,拿过毛巾自己给自己擦了。

茉莉忽然想起来林沉玉的嘱咐,低语道:“凤仙姐姐,咱们楼里,有一个?叫绿珠的姑娘吗?”

凤仙猛抬头,直勾勾的看向她,神色紧张:“谁!谁问?你的?”

“一个?长的很丑很丑,穿的一身黑衣服的女人问?的。”

茉莉害怕的一个?踉跄,跌坐在**,她的手摸到了**,却只摸到了被子里裹着?的枕头。

**没有男人。

*

海东青百无聊赖的蹲在茅厕外面,青楼的茅厕建在外面,姑娘们屋子里自有夜壶,因此茅厕很少有人光顾。

他打了个?哈欠,对于这?臭味已经麻木了。

忽然,他听见扑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了进去,一个?黑影匆匆离开了茅厕,消失在夜色里。

海东青正准备去追,忽然听见茅厕里传来虚弱的求救声。他探进去看,一个?麻袋缓缓沉入深不见底的粪坑里,里面的人挣扎着?,害怕至极。

“救救我……”

“我是?……行都司指挥使祝凤鸣!救我!我给你金钱,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