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军报(一)

“说!你们的马哪来的?”一名络腮胡子的将官用马鞭指着面前的三人,厉声喝道。

本来有了两匹马,两名公差押解的脚程轻松了许多,正庆幸遇上了好人,没曾想今日又遇到一大队人马,三人慌忙躲了起来,偏偏一匹该死的马忽然连声嘶叫,当即引起斥候的注意。两名斥候兵很快发现了他们,立即拔出长刀将三人前后夹住,逼他们下了马,带往队伍中。

胆大的一名差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将军,这马是别人送的。”另一名差人也赶紧附和道:“是是,确实是别人送的。”

“送的?你糊弄谁呢?这分明是我北疆的军马!我看八成是你们偷来的吧?”那名将官吹胡子瞪眼。

“将军,确实是别人送的!小人两个是当差的,万万不敢去偷军马啊!”两名公差磕头如捣蒜,心中叫苦不迭,宁愿撞鬼不愿撞到当兵的,这一路连续撞到了两次,而且还都是大队人马,不知道是碰了哪门子邪,出门前一定是忘了看黄历。

那将官怒不可遏,刷的将腰刀拔出了一半,两名公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就差尿裤子了,将官看着这俩货的怂样,面皮上露出得意之色,转头冲着林若铮喝道:“喂!小孩,这马哪来的?不说实话爷爷宰了你!”

“确实是一位大王送给我们的。”林若铮跪伏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将官,并没有显得十分害怕,平静的回答道。

“大王?”那将官脸上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旁边一位军士忽然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那将官把拔出半截的刀收了回去,“带他们去见军师!”

范军师走在队伍的中间,看到一名裨将带着两名军士压着两个公差模样的人和一名小孩过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待那裨将禀明情况,范军师温言问道:“小孩,你姓甚名谁?犯了什么罪?”

“我……我叫林若铮,他们说……说我父亲谋反。”自从那天被抓起来直到现在,受到的不是叱骂便是抽打,忽然听到如此温和的声音,林若铮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

“谋反?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叫……叫林之训。”犹豫了一会,林若铮还是交代了父亲的姓名。

“礼部尚书林之训?”范军师大感意外,祥瑞一案早就传到了北疆,他忽然就明白为何殿下不曾收留他而只是赠予马匹了。

“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走?”范军师在马上俯下身,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林若铮很想答应,但是他们走的是方向恰好相反,而且两名押解的公差必定也不肯答应,于是黯然的低下了头,不做任何表示。

两名公差闻言一惊,其中一人赶紧说道:“这位……这位……将军,小的两人奉命押送犯人到流放之地,限期两月到达,倘若不能按时回转交差,小人性命难保!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小的们自去罢!”

“流放何处?”范军师冷冷问道。

“北……北庭镇守府西……西关草料场。”公差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像是十分心虚。

“惺惺作态!”范军师冷哼一声,“那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点!”

两名差人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我们就是从北疆来,南下办点事情,办完马上就回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范军师冷冷的看着两名公差,口气不容置疑,“而且,北疆路途遥远,沿途大部荒无人烟野兽横行,就凭你们两个,能保证把他安全送到吗?跟着大军走,自然是再稳妥不过。再者,即便有司问责下来,还有瑾王殿下挡着,你俩怕个什么?”

两名公差面面相觑一阵,自知无力回绝,既然是瑾王殿下的人,又句句在理,也就放下心来,双双行个大礼:“既如此,谢过将军和瑾王殿下!”

“滚起来吧!”一名军士吼道。

范军师将他二人安置在后军,却将林若铮带在身边一同行走。众将官不明白为何军师对这名流放的小犯人如此感兴趣,但瑾王殿下不在,他便是主帅,既然主帅做了决定,他人自也不便多问。

瑾王的骑兵训练有素,脚程比较快,加之瑾王行军心切,比计划时间提早了三天到达,驻扎在距西阳城北面约五十里的小镇上。

快马飞奔着报入西阳城。

“瑾王亲自来了?来了多少人?”赵仕宏心里一惊,隐隐有不详之感。

“约有五千骑兵。”

“五千?”赵仕宏大惊失色。

“这么多兵马南下,为什么不早禀报??”赵仕宏怒极,一脚将面前的军士踹到在地,“五千大军到了城外才来报,你们都是瞎子吗?你们怎么不等到骑兵杀进城,杀到杂家府外再来禀报?!”

“小的冤枉!小的冤枉!不是小的不报,前几日小的前来禀报,都被挡在门外,门官只说您近日身体不适,诸事不理——而且小的打听到瑾王的兵马只是护送陛下的寿礼……”

“送个寿礼要的着五千铁骑吗?”赵仕宏暴跳如雷,“先帝送公主和亲也不过六千兵马!什么寿礼抵得上一个公主!!拖下去砍了!给杂家拖下去砍了!!”

几名羽林军士冲了进来,拖了传信的士兵便走。

“饶命!饶命!太尉饶命……”凄厉的告饶声越来越远,终于一声隐约的惨叫后,一切趋于安静。

一通发泄过后,赵仕宏跌坐在椅子里,脸色铁青。近日一直忙于查阅各种多氏典籍,确实下过诸事暂缓上报的命令,没想到竟然耽误了这么个大军情,远在千里之外的瑾王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

“还有什么消息?”赵仕宏阴声问道。

传信兵已经做了刀下鬼,郑公公只好猜测道,“既然瑾王的送礼队伍已然到了城郊,想必其他各路镇守司及地方大员的寿礼也在路上了罢?”

“速速派人去查!速速派人去查!”赵仕宏有点后悔刚才下手太快,用劲拍打着座椅扶手。

郑公公一溜烟的出去了,很快便又踩着碎步进来,“门官说近几日压了不少线报,因……都积压着没呈上来。”

“还不速速取来!”

“已经派人去拿了,老爷稍等,马上就到!”郑公公躬身回道。

“当年杂家曾表示要效忠瑾王,谁知道风云突变,最后竟然是五皇子登了大位!”赵仕宏心下惴惴不安,“北疆兵强马壮,他不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突然带这么多兵来干什么?”

“当年瑾王是自己意气用事才一走了之,跟老爷无关,再说,他的家眷尚在城里……”

“对!不管他来干什么,马上派兵围了王府,就说加强防卫,只准进不准出!”赵仕宏咬牙切齿,“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贼心不死么?”

“单凭他五千骑兵,翻不起什么大浪,这里可是西阳城,墙高壑深,攻城拔寨骑兵可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咱们手中还有三万禁军,怕只怕……”郑公公欲言又止。

“继续说!”赵仕宏现在心急如焚思路纷乱,急需可靠的分析,眼前这个属下甚得其心意,急忙出声催促。

“只怕他们暗地联络各路诸侯,以祝寿为名,行围困之实,我们虽有三万精兵,但无外援,只需围困个几月,就大大麻烦了!”郑公公的分析鞭辟入里。

“杂家所担心也正是如此。”赵仕宏面色铁青,额上已见细汗,倘若事态如推论一样进展,此一次之凶险隐隐要大于祥瑞一案。“上次联络各家镇守司,难道没有探出一点端倪吗?”

“没有。”郑公公摇摇头。

“都他奶奶的是些心怀鬼胎老奸巨猾的家伙!哪里有粮哪里就是娘家!”赵仕宏忿忿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