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立书院,开民智
三原县,一处庄子里!
房玄龄面前,摆着几样简单的饭食。
冬天本来就没有蔬菜,房玄龄也年纪大了,稍微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在他对面,一个体态略胖的老者,端着一本书,时而轻声吟诵,时而凝眉不言。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如今朝中事务,愈发的繁琐了,你才告假三日,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对面的老者放下书,笑道:“不如你也告几日假,来我这庄子上,休养一番?”
房玄龄将碗筷向前一推,“我又何尝不想?但左右二相同时告假,你就不怕长孙无忌趁虚而入?”
“中书省,迟早都是长孙无忌的,你我年纪也大了,退让几分又如何?”
房玄龄半晌无言,摇了摇头,道:“克明,你也知道,长孙无忌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却是忍不住,再次叹息了一声。
对面的老者,正是和房玄龄共称为‘房谋杜断’的杜如晦!
也是大唐朝廷之中,仅次于房玄龄的右相!
杜如晦闻言,看了那本书一眼,“就算再担心,长孙无忌升任宰相之事,你我也无法阻挡。”
作为最早跟随李二的老臣,他们太了解长孙无忌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才担心,长孙无忌成为宰相的事情。
“罢了,且不提他,克明你是学问大家,能否看出,这本《尚书》的真伪?”
杜如晦重新拿起书,道,“柳白写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其实,我对《尚书》之真伪,早有怀疑,其中有些内容,文体颇有晋人之风。”
他翻了几页,将书转向房玄龄,道:“尤其是《说命》三篇,极其晦涩,与其他篇幅,大相径庭!”
“这么说,《尚书》的确是晋朝的伪作?”
杜如晦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沉吟片刻,他又说道:“这些证据,足以让博陵崔氏颜面扫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排挤出世家的行列,可是,博陵崔氏毕竟只是世家之一,其他几家的底蕴,不会有丝毫动摇!”
说完,他苦笑一声,“总不能说,四书五经都是伪作吧?”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面色有些复杂。
“或许你还不知道,昨日崔民干派出死士,暗杀柳白的事情...”
他将怀恩告诉他的事情,和杜如晦说了一遍。
杜如晦瞠目结舌,“你是说,柳白早就准备好了证据,要将博陵崔氏连根拔起?”
房玄龄喝了一口茶,幽幽的说道:“你小看柳白了,恐怕博陵崔氏,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接下来,房玄龄又将柳白告诉他的一些事情,讲给杜如晦听。
听完之后,杜如晦瞪大了眼睛,额头冒汗,整个人像打摆子一样,不停的哆嗦。
和房玄龄刚从柳家出来之时,一模一样!
“柳白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此一来,不光是那些世家,恐怕就连皇室,都、都...”
话说了一半,杜如晦‘蹭’得一下站起来,几步走出客厅,行动矫健,丝毫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克明,你这是?”
“玄龄兄,这件事干系太大了,你我万万承担不起,必须立刻去回到长安,禀报陛下!”
......
皇宫,紫宸殿!
李二拿着那本《尚书》,仔细的研读着。
房玄龄和杜如晦坐在阶下,看上去有些焦灼。
终于,李二把书放下,道:“验证过了?”
杜如晦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老臣断定,《尚书》确为晋人伪作!”
李二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博陵崔氏,愚弄天下士子,两位卿家既为文官之首,理应拆穿其面目!”
房玄龄和杜如晦心中一寒。
李二一句轻飘飘的话,足以决定整个博陵崔氏的命运。
可以预见,一旦博陵崔氏颜面扫地,被世家除名,等待他们的,只有屠刀...
房玄龄也站起来,躬身道:“老臣奉陛下之令,前往柳家问策,除了得到这本《尚书》之外,还有一事,须陛下定夺!”
“讲来!”
李二淡淡的说道。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柳白曾言,世家之危,不在人多势众,而在于其把持着天下士子,因此,因此...”
李二皱眉,道:“有话直接说来,房卿为何吞吞吐吐?”
房玄龄咬了咬牙,道:“柳白对老臣说,若想收尽天下士子之心,应废除弘文馆,创立皇室书院,广收寒门士子,教化百姓,开启民智!”
此言一出,李二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房玄龄和杜如晦赶忙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们不得不承认,柳白所说的,的确是打击世家最好的办法,但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弘文馆,是大唐最高学府,专门招收皇族贵戚,地位之高,堪比六部十二司,更有参政议政之权!
岂是一句话,就能废除的?
若真的废除了弘文馆,动**的,就不仅仅是士林了,恐怕李氏皇族,都会跳出来反对!
李二满脸阴晴不定。
过了好半天,才说道:“兹事体大,让朕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两人,拿起桌子上的书,自顾自的向着后殿走去。
后殿之中,长孙皇后见李二一脸愁容,不由问道:“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二用手揉着太阳穴,叹气道:“柳白真是给朕,带来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莫非,柳白仗着陛下的荣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李二摇了摇头,走到龙榻前,将书丢在桌子上,而后缓缓坐下。
“朕何尝不知,弘文馆本就毫无用处,但弘文馆乃父皇所立,又是皇族子弟入朝的捷径,想要废除,谈何容易?”
长孙皇后一怔,道:“陛下怎想起要废除弘文馆了?”
李二没有回答长孙皇后的话,倚在软榻上,闭目沉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又叹了一口气,道:“观音婢,随朕去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