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寡妇家的瘪三

“朱云青,你们今天回家这么迟,听说是去做生意了?” 张友道对朱云青递到他面前的酒杯视若无睹,口气听着也很不高兴。

“是是是。对不起,让姑父和各位长辈久等了,这是我们小辈的错。”朱云青忙不迭的打招呼。

“做什么大生意呀?” 张友道把身上的白西装抖了抖,顺手把吊在脖子上的领带拉松了一些,手腕上的上海手表和手指上硕大的戒指亮瞎人的眼。

赵小梅深知这个姑父为人嚣张豪横,就连自己的亲姑姑嫁到城里后都变得看不起娘家人,这个时候见他有意刁难朱云青,主动挤到他前面,笑道,“姑父,我们哪里能做什么大生意,不过是想着法子做点小吃刮,挣几毛钱,还指望姑父以后有机会提点提点我们。”

一个上午就挣200多块的秘密,赵小梅丝毫不敢透露,哪怕说是挣了2块,在座的亲戚都会眼红,跟风。

张友道歪着脑袋,乜斜了赵小梅一眼,视线又沿着她的俏脸,滑过脖子,在娇挺的玉山上明显顿了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朱云青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心中已经把这个姑父划入老猪狗的行列。

“哦,挣几毛钱,这么多哇!”张友道一脸震惊的样子。

赵富贵见他话头不对,赶忙出来解围,“妹子,妹夫,小梅和小青他们……”

他的亲妹妹赵富丽粗暴打断他的话,“我说哥,小梅才19岁,你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干嘛呀,我还琢磨着把她介绍给招待所所长的儿子呢,你们全家也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真是的,要嫁也挑一个好人家嘛,找了这么一个寡妇家的瘪三!”

四周陷入死寂,一直闹着吃肉的小屁孩们都察觉到了气氛突然变得诡异,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看。

赵小梅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呼吸也粗重起来。

这是她的亲姑姑啊,居然在她的大喜之日当面说出这种话,她的手都不知不觉的颤抖起来。

她突然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把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她转头看向朱云青,泪水不争气地滑落。

他的眼神无限温柔,无比宠溺,像是有巨大的磁力,牢牢地吸附了她的整个身心。

秦小娥红着眼眶,从主桌上站起身,正要向这边走过来,弟弟妹妹们也一起站着,向着这个女人怒目而视。

朱云青向娘和弟妹们递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

秦小娥从儿子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令她心安的力量,扫了一眼冷漠的朱家大伯、二伯两家子,轻叹一声,拉着孩子们重新坐下。

赵富贵和老婆听了妹妹的话,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而他的妹妹丝毫不管他的哥哥有多难堪,旁若无人地用筷子扎了一大块趴蹄,吃得满嘴冒油。

张友道却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都是大团结,足足十几张!

他挑动手指抽出一张,甩得咔咔响,一脸鄙夷的道,“瘪三,姑父赏你一点本钱,好好做生意,别特么给我们丢人!”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朱家几弟兄、赵家所有亲戚死死盯着张友道手中的钱,拼命咽着口水。

甩手就给出10块啊,谁收过这么大的见面礼,便宜这小子了!

赵富丽不满地瞪了张友道一眼,神色却越发得意,双下巴越发油亮。

朱云青脸色阴沉似铁,老猪狗是逼自己出手揍他吗?

“张友道!好你个狗日的还敢回来!”一声破锣般的大吼吓了众人一跳。

瘦猴带着两个小弟一脸杀气冲进院中,冷不丁瞧见朱云青,吓得脸上变了色。

朱云青却冲他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揽着赵小梅回到主桌上。

瘦猴愣了愣,见朱云青并不看自己,胆子又肥了起来,三步两步窜到张友道身边,劈手夺下他手中的钱,手指头蘸了吐沫,数起钱来。

“一、二……十三。才130,还有150拿来!”

瘦猴当胸薅住张友道,一只手在他西装口袋里起劲翻,忽然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看也不看就随手一扔。

几个小学生把这本32开的小书抢在手里,一字一句地念到,“少女的心,咦,这是什么书啊?”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往下翻看。

朱云青知道,《少女的心》是在80年代青年男女手中疯传的一本银书,手抄本,当下附耳对小梅说了几句。

小梅俏脸微红,立即跑到几个亲戚那里耳语了几句。

只见一个30岁年纪的亲戚勃然大怒,疾步上前,一巴掌扇了自家孩子的脸,劈手夺过他手中的书,随手翻看了两页,气得浑身直抖,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

“他是赵孟夫,我大伯家的小儿子,红心初级中学的民办教师。”赵小梅轻声说到。

“哥,嫂子,他是教我们动物学的赵老师。”朱云丽嘀咕着。

一阵吼东狮吼突然传来,“张友道,你给老娘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瘦猴仍然揪着张友道,眼神却将赵富丽从头看到脚,“啧!啧!你老婆是吧,还骗老子说没钱,老婆都养得一身好肉!还钱!”

啪!

赵富丽冲着张友道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老娘在问你话,你到底在外面赌了还是嫖了,说!”

“还不还钱?不还钱,老子特么把外面的玉河摩托骑走!”瘦猴扬了扬刚刚搜出来的摩托车钥匙叫道。

张友道这下慌了神,“猴哥,这可使不得,这是所里的公车,你拿了去是要吃官司的!年底,最迟年底,我一定还你钱!”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老娘跟你拼了!” 赵富丽像一只疯狗向张友道扑过去,两个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在一起。

瘦猴则哈着腰,一溜小跑到了朱云青面前,干咳一声,“大少爷,张友道这个混蛋一直躲着我不还钱,好不容易看见他的摩托车,叫我当场抓住。唉,我真不知道原来您是赵家的女婿,冲撞了喜气,我敬上一份人情,您就饶了我吧!”

瘦猴一咬牙,数了八张大团结,涎着脸递给朱云青。

后者看都不看一眼,冷声道,“带着你的臭钱,还有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

瘦猴一愣,旋即大喜过望,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所有的亲戚都傻眼了,尼玛,无赖赌棍居然这么害怕瘪三女婿,咋肥四?送上门的这么一大笔钱居然也不要,天下还有这样的沙雕?

朱云青环顾四周,长辈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这边。爹的三个弟兄之中,大伯、二伯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要杀了自己,唯有小叔朱孝义远远地冲自己挑了个大拇哥。孩子们的兴趣,则全被滚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

老丈人赵富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的青筋渐渐突起,好好一个回门酒,被自己的亲妹子一家祸害成这样。

“够了!赵富丽,我没你这个妹妹!你们都给我滚!”

两个正掐得起劲的人闻言突然不打了,双双从地上跳起来。

赵富丽像一只母狮,披头散发,两眼血红。张友道脸上被抠出道道拉链,白西装变成了杂色马甲,两只袖子直接被扒脱,像护袖一样套在膀子上。

两个人的枪口神奇地一致对准赵富贵:“赵、富、贵!若不是你把小梅嫁给那个瘪三,我今天会受这么大气!活该你生不到儿子,绝户头!”

赵富丽套着张友道的臂弯,头也不回的走向院外,俄顷,“克鲁鲁”一串响,玉河冒出一溜青烟,绝尘而去。

赵富贵被气得脸色煞白,主桌上,赵小梅的四个妹妹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身子突然矮了下去。

“爸!我就是您儿子!您以后还会有更多儿子,我们会像亲爸一样孝敬您!”

朱云青声震如雷,上前几步,将赵富贵扶到主桌上坐下,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爸、妈!感谢您二老送给我这么好的媳妇儿,往后不管有什么事,儿子给您撑腰!”

这话说得这么自然这么响亮,赵富贵的脸上渐渐浮出笑意,“都说女婿半个儿,我看这个女婿要顶一个半儿子,我儿今天一大早就让亲家母送来100块现钱,10斤肉10斤油10斤面,这是我赵富贵的福分啊。”

气氛重新归到新婚主题,婚宴再度轰轰烈烈。

刚才那个民办老师赵孟夫带着老婆孩子一块走到朱云青面前,“小朱,我这个当哥的也拿不出什么礼物,就给你送个祝福吧!你叫朱云青,我妹叫赵小梅。一个青,一个梅,我就祝你们青梅竹马,夫妻同心!”

“好!”同辈的年轻人大声叫着好。“青骑竹马来,绕床弄小梅!弄一个!弄一个!”年轻人们起着哄。

朱云青与赵老师轻轻碰了一杯,抬手将酒倒进喉咙里,大咧咧地站起身,却是万分温柔地搀起媳妇,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

赵小梅的脸上烧得通红,与大大的双喜一色,心咚咚直跳,整个人被他吓傻,眼睛都不敢睁开。

“弄一个!弄一个!”

朱云青不管不顾地歪过头,大嘴狠狠地啄住她的朱唇。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