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云无心何以出岫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数月过去,转眼已到深秋。

青山隐隐水迢迢,曾经的创伤消隐在了嘉木繁荫之下,灵虚山上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药园峰上,陈心隐在那只公鸡不停啼叫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后,才有气无力地从**坐了起来,胡乱洗了把脸,推开门走出房去。

生火,烧水,煮饭,喂鸡,巡山……

陈心隐的生活似乎一切如常。

可是陈心隐的生活一切都变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琴了,自从那场雷霆之后,玉琴被他胡乱地堆在……呃……堆在哪儿了呢?

他打开鸡厩的门,足足在地上洒了多一倍的稻谷,惹得那只傲慢的公鸡踱着优雅的步子,领着身后的几只母鸡,上下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禽奴”,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隐隐有着嘲笑之意,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生火时,他随意从柴禾堆里扯出一把干柴扔进炉膛内,连余下的整堆柴禾倒了他也浑不在意。

倒了就倒了吧,省得以后再来抽用。

陈心隐心想。

然后他不管不顾地甩了一把火进去,炉烟滚滚,呼,虽然烟大了点,但是这火好歹还是生了起来。

将水烧开,淘米洗菜,一锅架到火上随它自己蒸去,至于煮好之后是半熟还是夹生,是泡菜还是干菜,也随它去吧,最后不是一样得下肚吗?

陈心隐带着驱山雀懒洋洋地出门去了,来到了药园,那些馋嘴的鸟儿早已潜伏偷食多时,见到陈心隐远远走来,这些不速之客们毫不惊慌,在他的眼前蹦来蹦去,挑挑拣拣,寻着可口的果子食用,甚至有些在吃饱喝足之后,还开始打起包来。

陈心隐呆呆看着这些鸟儿,举起驱山雀,随后又放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吃吧吃吧,都说众生平等,到了谁的肚子里不是吃呢?

他寻了一处平坦的石头,将驱山雀放置在一旁,以手为枕,仰躺下来,目光随着天空之上的白云飘**。

云朵随风而变,一只狗儿,一只猫儿,一只……山鬼的倩影出现在了天上……

他最近迷上了白天看云,夜晚观星。

他知道,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某颗星上,就有山鬼的故乡,那里是她的先祖由来之所。

可惜他并不知道是哪一颗,他在努力寻找着,若是有朝一日,有幸被他寻找了这颗星星,那么,山鬼会不会开心呢?

天空中一道流光划过,向着他的住所而去……

那是什么?谁知道呢,陈心隐的注意力可不愿意浪费在这边。

突然,一道烟火气息飘了过来,飘进陈心隐的鼻子里,飘进了他的肚里……

等等,现在不是写诗的时候!

陈心隐腾地一下从石头上跃起身来,连驱山雀落在地上都不顾了,拔腿就往自家小院跑去。

这烟火气,是从小院方向飘过来的。

糟糕,走火了……

快,陈心隐运起体内的白流道力,如一阵风刮过,很快就赶到了小院门口,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直愣愣地看着失火现场,以厨房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左右各连带着两间房,总数有五个房间被这场火灾烧成了一地灰烬,废墟中竟还站了一个人。

这火势怎么恁的快?才这会儿功夫就烧成这样了?

“噗!”

最后一瓢清水被浇在了最后一丝火苗之上,这场火势终于被完全控制了下来。

玄真老道扔下水瓢,拍打着两只衣袖,他的衣袍上沾上了少许的灰烬,被这么一下拍打纷纷飞扬起来,就连天上射下来的日光,也被遮住了不少。

他转过身来,看着仍然还站在院门口的陈心隐,不由叹了口气。

随后即转变成为了一股子的精明与气愤……

原来方才陈心隐看到的那道流光竟是玄真老道。

“喂,老头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准备好食物啊……”

陈心隐惊喜地叫了起来,玄真老道在击退了鬼族之后,需要进行各种善后,以及山景的恢复工作,整天忙得团团乱转,足跟都不点地。

他们好像已经有许久没见过面了。

此时此刻,在老地方,遇到“故人”,他的心情顿时就美丽了许多。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哼,你这臭小子,做事还真不靠谱,我一不在就出事儿。难得来一趟,就碰到这事,还得帮你做苦力,相必像你这样抠门的人也不会给工钱……不过幸好这次来得巧,要不然整座山都会被你给烧光了……我可不是怕你烧伤,把你烧到了还不要紧,若是救援不及,把这药园中的那些花花草草给烧光了,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玄真老道吹胡子瞪眼,语气十分不善地对陈心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有日子没见到这小子,没见着时心中倒是怀念的紧,可是这一见到,他就觉得里外不顺意,浑身不得劲,心里的话到了嘴边竟然都会完全自主地变了个样。

总之,他玄真老道开始不自觉地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

“啊哈,意外意外,吃过早饭没?我还没吃,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卧俩鸡蛋?我可告诉你,老头儿,近来我省吃俭用,可是结结实实地存下了好几十颗鸡蛋呢,嘿嘿,既然你来的巧,那就分你……嗯,分你……我忍痛今早给你打整整一个鸡蛋下去。”

做了错事,心虚的陈心隐也不敢如往常一般把话一股脑顶回去,嬉皮笑脸地就想要用鸡蛋面来行贿。

“煮面?哼哼,你看这山上的厨房都没了,灶台上全是灰,你上哪去煮面?”

玄真老道没好气地指了指废墟中的一处,灰堆中尚未烧尽的房梁正在冒着缕缕青烟。

“呃……老头儿,你年纪大了,却是健忘,那间不是厨房,而是你的房间……”

……

陈心隐从废墟堆里扒拉扒拉,寻出了一只尚未烧坏的铁锅,几只未曾摔坏瓷碗,刷刷洗洗,弄得有八分干净,然后身体力行,就在院门口搭起一个临时炉灶,寻些还没烧坏的柴禾,点起火,就煮起鸡蛋面来。

……

“臭小子,你过去看看那药园,都被那些小贼鸟偷吃成啥样了,下次你玄慧师叔炼丹时发现药材不够,你自己看着办吧。”

玄真老道怒气冲冲地从药园过来,语气中显得是老大的不高兴,身后飞起的是一大群叽叽喳喳乱叫着,逃命不已的鸟儿。

“呵,我说老头儿,你这官儿当得越大,气量怎么反而越小了?现在变得真小气,以前不是你说可以让那些鸟儿多吃些果子的吗?”

陈心隐头也不抬地说道。他揭开锅盖,拿筷子试了试面条,看看煮熟了没有。

“嗯?我说过这种混账的话?”

玄真老道疑惑问道。

“嗯!你确实说过!”

陈心隐摆上两只大海碗,从锅里将面给捞了起来,一边一半。

“我真的说过?”

玄真老道皱着眉头,苦苦回忆着,一些久远的记忆,确实挺难记得准确。比如刚入山时他老是喜欢在师兄弟面前吹嘘他们村头的那位婀娜多姿,据说皮肤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的村花小兰,可是后来在几位师兄弟的怂恿之下,他回去村中寻找,才发现一切只是他自己的臆想而已。

为此,整整大半年,他都活在别人的取笑声中。

“你当然说过!”

陈心隐端起自己那碗面来,努努嘴,示意另一碗是玄真老道的,不再理会那边正冥思苦想的老道士,独自呼噜噜大吃起来,早起到现在,滴米未进,他已经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说过?”

玄真老道对着正领着几只母鸡,在一边优雅踱步的公鸡问道。

这公鸡被他问得一愣,眨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将地上遗漏的谷子啄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