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诈尸

就好像将一整卡车的棉花塞进一个装台灯的纸盒箱子里面一样,安伦感觉自己的脑壳都快被浑身的冰冷之感撑爆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安伦才睁开双眼。

但视野之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不知离自己而去多久的知觉再次回到安伦的意识之中,但他宁愿没有恢复知觉。

强烈而又富有节奏的颠簸折磨着安伦的耳膜,那种感觉就像是驾驶着瘸了一条腿的废弃机甲,上上下下摇摇晃晃让安伦的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如果不是这几天都用注射富营养针剂替代正常吃饭,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之感渐渐消失,浑身的冰凉麻木之感也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悄然离开安伦的意识,他终于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整个身体便如同失去了支点一般,迅速下坠,伴随着轰隆一声闷响,安伦立刻摔了个七荤八素。

得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要不自己迟早要被折磨死,心中简单下了一个定论,安伦便开始试图摸索这个黑暗的空间。

这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安伦甚至难以伸展自己的手臂,但手上传来的触感告诉安伦,他现在正被关在一个小木匣子里面,安伦将双手死死按在自己面前的木板上,用尽全力向下一拉。

缕缕金色阳光透过蓝色的苍穹和丝丝白云映入安伦的眼帘,新鲜的空气立刻如同刚刚从地洞之中涌出的泉水一般冲刷着安伦快要被憋炸了的肺。

舒服了……

安伦张大了嘴贪婪地吸吮着新鲜的空气,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那是什么?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却十分松散,遮挡了原本美丽无比的天空,让安伦心中有一丝莫名的烦躁,眼瞅着那一片黑乎乎的东西罩了上来。

呸!

这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往人身上扬沙子?安伦还没来得及吐槽,下一波沙子便如期而至。顾不得许多,安伦急忙起身,如果任由这沙子一波一波的泼下来,自己还不被活埋喽?

站起身来的安伦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自己脚下正踩着一个木头做成的、很是考究的盒子,盒子旁边摆着一个被裱上白色**图案的黑色木板,想来应该是盖在自己头上的东西。

木头盒子正放在一个土坑之中,土坑周围正站着七个皮肤黝黑的家伙,他们身着黑色礼服、白色衬衫,头戴用白线缝合的黑色三角礼帽,眼睛上罩着几乎能够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看上去大众不失个性、端庄不失朋克。

七人此时手中正端着铁锹愣愣地看着自己,锹把子上还缠着白色的绸带,此时已经被沙土弄成了灰白色。

“妈呀,诈尸啊!”

还没等安伦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足够刺破他耳膜的尖叫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安伦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刚好看见四散逃走的人群,那些人和自己中间似乎隔着一个石碑一样的东西。

哦,还有几只不知是谁留下来的皮鞋。

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的安伦看向没有逃跑的一高一矮两个人。

高个子的那个人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十六岁,黑色的斗篷之下是干练的黑色皮甲,巨大的黑色兜帽之下,只能让人看到那白皙的脸颊和削薄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与明媚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矮个子的那个小家伙则只有不到八岁,一身笔挺考究的黑色西装礼服,黑色的皮鞋上沾了不少尘土,但鞋上没有被灰土沾染的地方锃黑瓦亮,显然这双鞋是被人精心擦拭过的,只不过鞋子的主人不怎么爱惜它而已,就如同同样不被爱惜的那张小脸蛋一样,挂满了泪水,看上去比鞋更脏。

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自己的人有三个,面前这两个家伙便是其中之二了,安伦笑了笑,掸了掸身上的灰土,走出土坑,还没待开口,小家伙便蹿了上来,如同八爪鱼一般将安伦的大腿牢牢锁住。

“哥,你还活着!”

安伦想要把这个家伙从腿上拽下来,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是没什么力气,只能拖着小家伙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高个儿。

“这什么情况?”

“你死了。”兜帽下面的嘴巴动的幅度有限,说出的话并不是很清晰,好在安伦已经习惯了,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傻瓜都看得出来吧?”

“嗯,然后你又活了。”

“你这么聊天会挨打的。”

“你打不过我。”

“你赢了,我换个问法,我是怎么……‘死的’?”

“你前天晚上注射的富营养针被人掉包成败血毒素了。”

“败血毒素?”安伦好不惊讶,谁会和自己这个向来人畜无害的小少爷过不去?还败血毒素?自己注射的富营养针可是5ml的,这剂量的败血毒素别说杀死自己了,杀死五头牛都够了!这是有多怕自己死不了啊?

想了半天,安伦也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和自己有这么深仇大恨的,索性也就不想了,看着墓碑上面自己那张黑白照片,突然笑出声来。

小家伙依然抱着安伦的大腿,疑惑地看着安伦,“哥,你笑什么啊?”

“起死回生我不笑,难道还要哭不成?”

“你怕不是被毒傻了吧?这种情况你难道不应该问是谁想害你吗?”高个儿忍不住问道。

“呃……”安伦被高个儿的话说得有些发愣,如此简单粗暴地推进剧情的对白合适吗?不过这个问题也的确是自己最应该关心的事儿。

“好吧……是谁想害我?”

似是早有准备一般,高个儿没有任何犹豫便回道:“家族老花匠安德尔也中毒了,而同时接触过你和安德尔的,只有花匠学徒查尔,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安伦摸着下巴,皱眉思索了许久,这个老实巴交的花匠学徒向来是个小透明,别说和安伦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了,就是和安伦这个少爷说话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怎么就成了杀害自己的头号嫌疑犯了?

“辛苦了,阿力。”不管怎么说,自己出事仅仅一天的时间,阿力便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安伦心中还是蛮感动的,毕竟自己出事,最难过的除了爷爷就是自己这位保镖兼好兄弟了吧。

安伦看着藏在兜帽之下那半张毫无表情的脸,好似早已习惯了一样,直接道:“先回家吧,总站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

阿力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将安伦腿上的挂件用一种看上去非常“友好”的手法给卸了下来,看向安伦,“自己能走?”

“没问题。”

“好。”说罢,阿力便走到安伦面前,扎下马步,将他那看上去很是单薄实际上孔武有力的后背亮给安伦,“上来吧。”

“我说不……”

“上来。”

“好吧……”

半个小时之后,一行三人来到了亨古镇外,远远望去,磅礴的蒸汽自一座座高耸的烟囱之中肆意喷薄而出,蒸腾的景象颇为壮观,即使是远在数里地之外,钢铁厂中机器运转、钢材落地的轰鸣声也清晰可闻。

小镇门口,此时正蹲着两个两米高的机甲,这是赛克帝国最为常见的守备机甲,但却不是官方军队在使用,而是归各个负责戍卫城镇的佣兵团所有——从那**在外面的机枢齿轮就能够看出来帝国军队是不可能使用这种N流货色的。

还未走近小镇大门口,安伦便看到其中一台机甲**在腋下的齿轮高速运转起来,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机甲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直到走到三人面前,一个带有三分疑惑、三分恐惧以及四分坚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机甲之中传来:

“已死亡人士,不得进入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