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青衫神仙客

俏丽少女给了陈九钱币后,便在天色彻底明朗时走了,四周又有女子修士莺莺燕燕结伴而来。

陈九在风流榜上的排名,因为城中女子携力,硬是挤进了前十,坐于第十位。

陈九也就因此,得了个总算没有骂他的名号,落魄青衫客。

许多女子修士便这般称呼他,男子修士大多还是叫他陈小人。

俏丽女子自从那日后,每天早晨都会前来,默默递给陈九一串钱币,也不言语,就是看他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远。

陈九每到这时,便觉得异常尴尬,钱币收了,事没做,岂能干这没良心的买卖。

于是他留下俏丽女子,硬是要给她哼首曲子。

俏丽姑娘红着脸说不用,摇着裙摆,就安安静静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明朗时,对陈九笑着摆了摆手,翘着步伐走远了。

应该是很开心。

陈九脑袋歪了歪,苦笑一声。

这月中旬,陈九提了一壶酒上了城头,为各位女子修士表演了最后一场小曲,傍晚结束时,他起身一饮酒,高举酒壶,对周遭女修笑道。

“山河再见。”

翌日,这位落魄青衫客孤身入山林。

午时,天地有磅礴灵气,浓厚气运,汇聚成一条条河流,直往山脉中去。

天地大异象!

引得城池众人惊疑,思索又是城中哪位修道天才做出的惊人之事。

城北高宅处,那位身为山水郎的年轻人缓缓走出屋内,看着天地异像,皱眉不已,嘟囔道。

“这种破境的阵仗,着实恐怖了些,是那靖正鸿?”

他摇了摇头,伸手揉了下自己耳垂。

“也不应该,这般天地大气运,靖正鸿还是差了些。”

崆峒秘境也没开门,说明此人此番破境,还在筑基五境之内,便可以排除那城中十人。

剩下的修道天才,细细筛选一下,都有可能,也都没可能。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人破境后,战力在同境中绝对极强,应该比那同境天生剑修还要强上一些。

有些修士,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强得离谱儿。

年轻人无奈摇头,看来自己想稳稳坐上城中第一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他又忽然一笑,绕一圈天地灵气于手中,轻轻把玩,低声道:“如此才好玩。”

陈九今日于山脉大湖之畔,一拳打死盘踞其中四境巅峰大蛇。

浑身温养几近半月的拳意骤然倾斜一空。

只为一拳!

打得大湖起浪,横拍岸边,湖水骤减三尺。

天地大异象汇合而来,疯狂涌入陈九身躯,皆是武运。

云深高处,老书生疑惑的往下一瞅,笑了一声,便是单手一抓,将天地气运凝聚一起,一股脑塞入陈九体内。

崆峒秘境终究是小天地,天地大异像太久,会有些麻烦。

便要委屈这年轻人吃点苦头,多熬磨一下躯体。

老书生将气运塞入陈九身体时,惊疑一声,扭头朝着红脸道士笑道:“是你们道教一脉的天生降妖师,就是不知道本命神通为何。”

红脸道士搓着脚底板,摆手回道:“关我屁事。”

老书生笑了笑,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真像山峦密布,又问道:“你在我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要怎样谢我?”

道士用搓脚的手抬起,小拇指挖了一下鼻孔,随即又用这手指向天边大日。

“要不我帮你把那小畜生宰了吧,省得你还要看管教化它。”

老书生摆手笑道:“总要试一试的。”

崆峒秘境那处大日中,拘押着《山水志异》里甲榜排名刚好一百的大妖,真名斐光。

曾在妖族跨越沧澜海,进攻天光州的那场战役中,被老书生拘押于此,之后大战结束,也就一直被关押于大日之中,受老书生教化。

十二境巅峰大妖,千年来从未见过真正日月。

是为笼中雀。

陈九傍晚再出山脉时,已是体修四境。

今夜秋风大作,城门大开,似要迎客来。

落魄青衫客衣衫飘飞,双手拢袖,嘀咕一声秋凉加衣,缓步进城了。

无人在意他。

都是行路人。

今年秋来极早,冬来极晚。

李仙咳嗽风寒好了大半,穿着厚厚袄衣,天天往外边跑,也没个啥事做。

浓眉大眼的少年有时候会呆呆站在城头,看那层峦叠嶂的山脉,然后伸手摸摸背着的大剑,每到这时,少年那眸子便会有些抑制不住的伤感。

师父曾经说过,李仙,是剑仙的仙。

可他离着剑仙,不知道还差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以前在宗门时,师父也一直叫他不急,慢慢来,该是他李仙的剑仙,跑不了。

后来师父死了。

他还是二境。

宗门没了。

还是二境。

西北剑湖仅剩他李仙一人。

背负宗门中兴飞剑“巨子”。

亦是嫡传关门弟子。

春去秋来几几年,唯有二境不曾变。

空长岁数。

已经快要不是少年的李仙起身,沉默下了城头,独身一人入了山脉。

今日入冬,下了些小雪。

陈九傍晚回城时,发现少年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正自己往脸上敷着药。

陈九将今天狩猎到的一些妖物值当器件放在一旁,坐在少年身旁,皱眉问道:“咋呢?”

少年抬头,吃痛道:“怪物猎人去了。”

看来少年应该是被猎的那一方。

陈九笑了笑,“你搁外边送人头呢?”

少年小心翼翼的敷着药,摇头道:“没送人头,就是那憨八龟太硬了,打不动,我用剑砍,结果弹到我自己头了。”

陈九竖起大拇指,“那你没被自己砍死还是挺牛的。”

少年解释道:“巨子没开锋,砍不动的,我就想砸一下那憨八龟。”

陈九一愣,建议道:“那你这剑得叫锤子,锯子不合适呀。”

少年皱眉,“师父取得名字,我也觉得不好听,其实我也想换个。”

陈九好奇,“换啥?”

“傻篮子。”

陈九一怔,不解道:“为啥?”

这听着也不是啥好话呀。

少年解释道:“因为师父经常叫我傻篮子。”

他迟疑一会儿,又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过屁眼子这个称号,但觉得这样说师父不合适。”

陈九这才听懂了。

感情你搁这指槐骂桑呢。

他拍了拍少年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能让你活到现在,真是难为他了。”

少年也不明白陈九啥意思,自顾自说道:“师父对我很好,就是有时候我两得吵架,师父就骂我傻篮子,我就说师父老傻子。”

少年言语间,似乎很是怀念。

陈九点了点头,赞叹一声,“真是父慈子孝。”

两人坐于风雪中,商量了一下,等着少年把药涂完了,便跑去买了两壶酒,美其名曰好酒能疗伤,又溜到城头上,去一家出名铺子吃起了火锅。

雪夜寒风里的火锅,吃着总是更让人舒适,沸水带着油渍膨胀,火辣滚烫。

陈九夹起肉片,一口咬下,再饮酒一口,青眸微眯,甚是惬意。

少年吃得很不雅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嘴里还没嚼完,手上就又夹起了。

好在少年这鼻青脸肿的样子,估计也没人认识他了。

陈九无奈摇头,倒是没少年这么好的胃口,身子往椅子后一倒,拎着好酒,仰头一口。

城头有少女一人拎着糖人独行,娇俏眉眼间尽是笑意,对四周摊位皆是好奇,要凑过去看一看,然后在摊主的再三介绍下,满是好奇的买下些东西,抱在厚大袄子的怀里。

少女腰间配剑。

陈九瞅见少女,蓦然仰身。

正在低头大口吃肉的少年疑惑看向陈九。

陈九表情严肃,瞅向少年,认真道:“发现目标。”

是那日城门五人剑修之一,应该是靖正鸿的师妹。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是这几人不义在先,就怪不得陈九无情了。

陈九在李仙疑惑的目光中起身,拎着酒壶走到少女身前,当面拦住。

少女抱着大堆小巧玩意,正在高兴数着,突然被人拦路,秀眉微蹙,身子微微起了个出剑架势。

少女清脆声音响起。

“你想干嘛?”

陈九笑了笑,声音稍大了些,说道:“姑娘,你眼屎没擦干净。”

少女俏脸瞬间爬满羞红,袖子一挥,那些小玩意便不知去了何处,然后手中多了一块精致的梳妆镜,急忙对着镜子查看。

少女看了半天,眼角啥都没有,她羞红俏脸缓了些,松了一口气,又愤懑转身,打算问那人为何无端戏弄她。

只是转头时,哪还有什么青衫客,只留风雪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