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表里不一,是非善恶各有其道

而此时的母狼山上,众匪正欢天喜地的清点着劫获的物资。

“大王,这次收获颇丰啊,朝廷可是够大方的,只是不知全孝敬大王您了,哈哈哈……”众匪在中厅聚集豪饮欢畅大笑道。

只是顾三春脸上殊无悦色,右手支颐着头若有所思,一面在想朝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该如何应对才是,一面又在想那负心汉此刻到了何处。

她只觉心烦意乱一脚将那许多绫罗绸缎踹倒在地怒道:“抢再多又复何用,广元呢,为何还不回来见我?”

众匪先是一愣,其旁一位小喽啰谄媚低声道:“大王,二大王可是刚走没两天,量那小贼也逃不出大王的手掌心,定和这些货物一样手到擒来。”

岂料顾三春横了他一眼,飞起一脚直将他踹落台下忿忿道:“闭嘴,小贼也是你配叫的?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那小喽啰连滚带爬道:“小的该死,该死。”众匪也低着头互望几眼,快步退了出去,一时间热闹非凡的中厅瞬间安静下来。

顾三春长叹一声颓唐的躺在那玉石**,紧紧握着那玉佩看了又看,满是失落与怨恨。

便在此时,那小喽啰又快步跑了进来大喜道:“启禀大王,来了,那小……他来了。”

顾三春奇道:“谁来了?广元?”

那小喽啰不敢再乱叫唤,只满脸堆笑道:“就是大王日思夜想的小相公。”他寻思大王不许别人叫他小贼,心中实有情义,听了这消息定然欢喜,是以抢着来报。

不意话音刚落,顾三春霍地站起,立马拔了长剑跳了下来,“刷”的一剑便削掉了那小喽啰一条臂膀厉声喝道:“那负心汉居然还敢来,什么小相公,你再胡说八道把你舌头也割了下来。”

那小喽啰只痛苦在地心中叫苦不迭,口中连连谢道:“是,是,谢……谢大王手下容情。”

而云游正对着一山门前的小门卫嘻嘻笑道:“小兄弟,你今年贵庚啊,有没有娶妻生子?家里几口人?怎么就落草为寇了呢?是他们强迫你还是你自己自愿的?你倒是开口陪我说说话啊……”

他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不停,那小门卫木讷的站的笔直如柱一声不吭,好似耳旁一头嗡嗡的苍蝇在干扰他的心神,总算定力奇佳没被他破功。

云游又去摆弄他手中的长戟嘻嘻笑道:“这也是抢来的吧?小兄弟,这可是不义之财,咱做人呢要有自己的原则……”他本是市井无赖哪有什么做人原则,这会居然闲的抢了夫子教化众生的活计,好似一个妓女偏要教良家女子遵守妇道一样。

蓦地里青光一闪,顾三春已跃到他身前尺许,长剑一送直抵向云游咽喉位置。云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杀的措手不及,吓得呆了一步也不敢多动,直挺挺着身子脖子向后仰成了半弧形。顾三春厉声喝道:“你这负心薄幸的小人,今日送上门来了,更有何话可说?”

云游思念电转,脖子向她剑尖一送,顾三春长剑向后一缩骇然道:“你……干什么,当我不敢杀你么?”

云游立时苦脸,这幅表情没死过几次爹妈是决计扮不来的,悲声道:“我这些日子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里只记挂着夫人的安危,现下见你平安无恙,我当真死也高兴,但能让夫人消气,我这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顾三春心中一动,随即喝道:“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的哄骗我,你当真舍得为我而死?”

云游料她不是无情之人,否则上来就是一剑哪容自己多说,她这么说显然是有意让自己辩解,是以长叹道:“夫人如若不信,便一剑将我的心掏了出来看看,看看那里面是不是都刻有你的名字。”

顾三春又不是无知少女,岂能信了他的鬼话,当即冷笑道:“好,我倒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何模样。”

说罢剑尖抖动挽了一个剑花向他心口送去。云游大骇无已,怎也不料这恶婆娘居然信以为真,一时吓得呆了,心道:“我命休矣。”

但听“嗤”的一声,长剑却刺在了云游肩头位置。原来顾三春见他一动不动,死意甚坚,绝无闪躲求生之意,可势已不及,只能急转剑锋,饶是如此还是刺中了他的肩头,总算力道不大避开了要害才不致伤他性命。

顾三春一怔急道:“你……你为何不躲?”他倒是想,可这一剑早已把他吓傻了,全然不在设想之内。

云游“啊哟”一声,痛哭流泪道:“为何要躲,我是甘愿死在夫人剑下,能见你最后一面死而无憾。”他这痛哭却并非作伪,乃是真的“痛”哭,然这也是他生平从所未有之事,自小便笑着出世的他更不知眼泪为何物,可在顾三春看来却是情真意切更无可疑,也跟着落泪泣声道:“你……你这又何苦。”

云游心道:“我他妈是真疼啊,不信刺你一剑试试,你疼你也哭。”索性演到底,身子一软直向顾三春肩头倒去口中还低声道:“死了,死了,我要死了……”。

顾三春一凛本来还在为伤了他而懊悔,然见云游倒靠向自己口中说着风凉话,不由得破涕为笑将他一推嗔道:“哪有那么容易死的,你这人油腔滑调,真不知方才的话是真是假。”

云游摸了摸心口奇道:“咦,没中要害,那是夫人原谅了我?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忘了夫人,只是回家处理了一些要紧事物,否则我又怎会再次前来讨死?”

顾三春心中欢喜收了长剑盯着他眼睛道:“此话当真?”

云游扭头瞧了瞧外面正是晴空万里,是以举起右掌虔诚说道:“我此言若虚,立时教我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心中却道:“天气真好。”

顾三春噗呲一笑:“不许胡说。”说罢扶了云游进山洞帮他止伤。

云游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偶玩具送到顾三春面前低声道:“夫人你瞧,这是我在家时因思念夫人而亲手刻的木偶。”那木偶只是云游闲来无聊木刻的小玩意,他手艺不精,把这木偶刻的不男不女面目全非,本想送了霜儿妹妹,却因丑拒,可想而知有多么不堪。

顾三春接过看了看白了他一眼道:“我有这么丑?”

云游嘻笑道:“夫人天姿国色,我这庸夫凡手定然是刻不出你美的万一。”

顾三春帮他包好伤口温言笑道:“你这张嘴就会讨人喜欢,我已是徐娘半老却被你夸的找不着北了。只怕你说的好听见了漂亮姑娘又说这些话去讨她们欢心。”

云游心道:“那是,你若要当真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我来此纯是一片好意,谁叫你一上来便动手的,我这是出于自保的胡说八道,可怨不得我骗你”

顾三春奇道:“你没有碰到广元么?怎么就你一个人?”

云游摇头道:“广元去寻我了?还真没碰上,倒是在山脚碰了一怪人。”

顾三春奇道:“怪人?什么怪人?”

于是云游便将自己如何与孤魂认识又如何与他结为兄弟的事情说了。

顾三春听后惊惧道:“啊,是他,莫不是来寻仇的?”

云游见顾三春甚是惶恐好奇道:“夫人,你和他有仇?”

顾三春叹道:“哎,当年这孤魂被逐出门墙后在民间娶有一妻,不幸的是在路过母狼山时为我们大王看中并要强掳上山,不意那女子甚烈宁死不从。后来才知这女子乃是白煞星孤魂的妻子。这孤魂在得知妻子死讯便疯了一般单枪匹马的杀上母狼山,将大王还有山上几百盗匪都给杀了。我那时躲过一劫,时隔多年此人再次出现,难道?还没忘了这仇怨?”

云游皱眉道:“我看不会,这位孤魂兄弟似乎已看破红尘,决计不像好杀之人,他若要来寻仇,此时早已杀上来了。”他忽地恍然道:“啊,是了,他临走时说是来祭奠亡妻的,想来他妻子死后便葬在了母狼山脚下”。

顾三春吁了一口气宽心道:“倒也是,这人武功奇高,为人确实古怪,谁也不知他的行踪,机缘巧合竟会和你结为兄弟,这也是奇了。”

云游点了点头,一拍脑袋大叫道:“啊呦,差点误了正事,你们怎么如此胆大妄为,连朝廷的东西也敢劫?”

顾三春不屑道:“怎么,我们是山匪,劫了便怎样。”她兀自好强绝不肯向任何人低头。

云游急道:“糊涂,说的如此轻巧,你们得罪了朝廷,现下正发兵要来大举剿匪,你觉得你们能抵挡这朝廷大军?”

顾三春道:“自是不能,可我们这些兄弟也要活命啊,你不知道我们母狼山有多久没劫到过财物了。名声在外,许多人听到母狼山便即绕道而行,这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块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当真要我们这些兄弟去以那狼肉为生么?”

云游叹道:“话虽如此,眼下大王可有何对策?”

顾三春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母狼山向来如此,从未惧过任何人。”她想起孤魂说这些话未免有些心虚。

云游急道:“你这是负隅顽抗徒然送死。”

顾三春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云游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不忍见死不救,你随我偷偷下山溜之大吉,也别做这什么大王了,小命要紧。”

顾三春一怔,霍地站起大怒道:“你说什么,你教我弃这些兄弟不管不顾自个儿逃命,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万万不能,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太让我失望了。”

云游羞愧道:“大王既要顾念兄弟情义,那不妨带了所有兄弟即刻退出,这里是不能再留的了。”

顾三春怒道:“不行,这是大王和兄弟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岂可断送在我手里。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家,你若是怕受牵累大可离去,我顾三春绝不来怪你,我是不会走的,兄弟们也决计不会同意归降撤退的。”

云游见她如此固执又这般看重兄弟义气也跟着豪气干云道:“大王这话可是把我小张仪看得低了,我若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今日也不会冒死前来劝退,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不过有死而已”。

话虽如此可云游说完便即后悔,心道:“小张仪啊小张仪,你本是无赖小人,来这逞什么英雄好汉?当真不怕死么?是不是说这番豪言壮语很过瘾?”

顾三春心中大慰,握住云游双手甚是感动道:“有夫君这句话就足够了,咱们死也死在一起。”

云游心中暗暗叫苦:“我他妈真是嘴贱,谁想死了,还和你死一起?我这是爱心泛滥死有余辜。先且看看情势,实在没法再脚底抹油,反正我劝你的话已说了,问心无愧,你们死也好活也罢再与老子不相干,做了鬼也别来怨我就是。”

顾三春拿了母狼山的地势图颇有气势道:“既然已决定不走,那么就来看看怎么应对这朝廷大军的围剿。”

云游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见那图中所绘两座高山指了指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顾三春耐心开解道:“这是山脚的包子峰,是不是很像两个包子?”

云游面色一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大叫道:“啊,你说什么,这是什么山,还要以狼肉为生?意思是这里有许多狼?”

顾三春蹙眉道:“这里是母狼山自然有许多狼了,而这两处包子峰的上百洞穴内便是狼群聚集地,这里公狼少,绝大多数都是母狼为主,母狼山也因此而得名。若是寻常猎人到此只怕要为狼口猎物,这些狼饿极了也会跑下山去偷鸡摸狗甚至以人为食也是常有之事。我们一些守罚的兄弟,还有一些因战而死的路人都会将他们尸体抛入山脚喂食野狼。”

云游喃喃道:“难怪那日我们一入这母狼山便即为狼群围困,大王动不动便说要将我们抛入山底喂野狼。”

顾三春笑道:“那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的么?”说着又指了指地势图说:“此处地势窄而狭长,两道杂草丛生,你们来时便是在此遇的狼群的,若非广元出现的及时只怕你们都已成了狼口大餐了。”

云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啊呦,广元那小子该不会故意去寻我借机开溜了。”心中苦道:“早知你们都这般英勇老子就不该来此陪你们送命。”

顾三春一笑:“夫君你想太多了,广元决计不是那种人。”

云游苦笑道:“那是那是。”看着地势图转念一想忽地嘻笑道:“这狼群可挑不挑食?”

顾三春笑说:“夫君可真会说笑,狼群见肉便吃,要怎样挑食法?”

“我意思是说这朝廷的大军狼群可还敢吃这大餐?难不成这狼也是欺软怕硬只挑弱的吃么?”

“那只怕这大餐有点太大狼群要撑破了肚皮,应该不敢,它们只会攻击落单行人。”

云游嘻笑道:“和朝廷大军正面相抗我们定然是无胜的指望,倘若这狼群能为我所用的话,那可是一支不俗的作战兵力。”

顾三春听后哈哈大笑道:“夫君你脑子可真是新奇,这狼群也不是你家养的,它们又怎能听你指挥。况且如此多的人,它们也不敢攻击,指望狼群来帮我们不太现实。”

殊不料云游却反笑道:“往往越是觉得不可行的才是可行,狗急了还跳墙何况是狼。把它们逼入绝境,一小群狼自是不敢攻击这上千大军,但若是成千成万的狼呢?”

顾三春听了吓一跳:“哪里来的那么多狼?”

云游奇道:“你不是说这里有上百个洞穴么,就算一个洞穴藏十条也有上千的狼了”

顾三春点头说:“那是大概,不过只多不少,可也没见过这所有狼一同出现的情景,又怎会听你号令去袭击朝廷的人马?”

云游坏笑道:“所以要将它们逼入绝境,若是你家房子被人烧了你会如何?还能待在里面不出来么?”

顾三春怒道:“谁要敢烧我房子,我当然和他去拼命。”随即恍然:“是了,你的意思是说用火去烧洞穴将它们全逼出来?”

云游点头笑道:“正是,若是我们烧了这些狼群的洞穴,这些狼自然会发狂逃窜见人便咬,而这里的地势对我们极其有利。狼群一出便如千军万马的涌过来,那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路人军队,这些狼被激怒了还不得和你一样去跟烧你房子的拼命。”

顾三春喜上眉梢瞪了他一眼道:“你拐弯骂我是母狼么?”

云游嘻嘻一笑:“母狼山中王,这些母狼终究要听山大王的调遣,看来这也是天意如此。”

顾三春莞尔笑道:“老娘果然没看错人,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这么损的招得亏你想的出来。”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立即命人在各处洞穴口准备好火油稻草等易燃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