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在荆棘林,不动不刺。身在世俗中,妄动则伤

此时的鹿城章桃正慌慌张张地将大小物件一并塞入一个大木箱之中,嘴里不停抱怨道:“收拾东西我要弃城,再不走恐怕小命不保,这破将军谁爱做谁做。”

“章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弃城可是死罪,没有朝廷命令,我等万万不可轻言放弃啊。”

一旁的副将李年单膝跪地义正言辞道。

章桃笑道:“死罪?呵呵,反正守在这也是一死。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徐相算什么舅舅,不发兵分明就是想致我于死地。

我也豁出去了,不就是因为去年收了林城巡抚几箱黄金和几名美女没有分给他私吞了么,至于这样赶尽杀绝?真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公报私仇还算什么相国?人家宰相肚里能划船,他这肚里连只小虾都放不下,对,看什么看,我就是那只小虾米。”

李年听后连连摇头欲哭无泪欲笑不能似笑非笑道:“朝中奸臣当道,我这大天朝怕是要完啊。”

章桃冷笑道:“李将军,你若是想出头做英雄做好汉,你尽管去开门迎敌。

有能耐就给我去把对面北夷蒙克的人头拿来,没能耐就少抱怨少说些慷慨激昂的大话。我就是小人一个,小人命长,我可做不了以身殉国的大英雄。

你若是想做真英雄,不妨让我挟持你开门迎敌,就说是你我政见不合,我倒戈投北夷,这样一个人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你死后还可以落一个好名声,我日夜祭拜你念你英雄一辈子,如何?”

李年脸色铁青恼怒道:“你……无耻之极,既然你已决意要弃城投降,那我也绝不苟活誓死捍卫鹿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说罢李年转身要走。

章桃冷笑道:“好一番豪言壮语,感人肺腑啊,你李年这就去,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个死法。”

李年深知死守不出尚能坚持数日,倘若是开门迎敌怕是一个时辰也扛不住。但这章桃已出弃城投降之念决计也不会为了鹿城死守,李年自是战死也不想做降将苟活于世。”

心下一横抱拳道:“末将领命,这就去拿下蒙克人头。”

“打开城门,全城守军全力出击,誓杀夷贼……”一声令下,鹿城守军倾巢而出。

对面的北夷大军正严阵以待,蒙克见城门大开欣喜道:“这章桃果然是无能之辈,居然不守而出,我还正愁如何破城,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哈哈哈……”

“北夷的勇士们,鹿城就在眼前,拿下它,杀光汉人,里面的金银宝器美女美酒就都是我们的啦,杀……”

蒙克马刀一挥,身后骁骑一涌而上,个个勇猛凶悍,骁骑所到之处天朝士卒无一能挡。

李年骑在战马上长枪死搏,和守军士兵向着蒙克冲杀奔来。

北夷勇士虽然厉害,但跟随幕将军和子车将军多年的副将李年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左突右围,一步步杀了十几位北夷骁骑,直逼蒙克而来。

蒙克见状忙问国师巴图祥:“此人何人,不像是章桃啊,这么凶猛?”

巴图祥道:“这是他的副将李年,别看他只是一名副将,打起仗来却丝毫不弱于任何将领,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可惜了。”

蒙克听后起了兴致,朗声道:“那我倒要和他较量较量,都让开,这个人头我要了。”

说罢两边勇士让道,蒙克挥着马刀冲着李年奔去。

李年还未来得及瞧清楚来人模样,却见重重一刀直劈向他脑门,只能被迫架起长枪抵住。

“好霸道的力道。”

李年勉力接过一招不禁叹道。

长枪回身刺向蒙克下盘,蒙克拍马起身跃过。右手马刀挥砍,李年再接,再砍再接,如此循环数十回合,蒙克步步紧逼,李年招架之势也逐渐弱了下来,毫无还手之力。

但见蒙克直接跳下马来,双手握刀朝着李年战马直劈过来,李年躲闪不及只得弃马落地,可怜的马儿竟被其一刀两半,战马长“嘶”一声,登时血溅了各自一脸。

正当蒙克再欲逼近之时,后方来人慌忙探报:“大帅,不好了,我军后方有一队人马杀来。”

蒙克吃了一惊立定喝道:“来者何人,多少人马?”

来人道:“大概五百余人,服饰各异,像是中原武林人士。”

蒙克冷冷笑道:“区区五百余人要抵挡我五千骁骑,真是不自量力。”

说罢,但见后方一群身着白色长袍,后背印有一个大大的“金“字图样,骑着白色高头大马的剑士轻盈直插向蒙克大军后方,来者正是那金兰城的弟子。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道袍的道教弟子,轻身飘逸使着道剑跃上北夷骁骑的马背一剑穿心。

随后而来的是蛮子带着粗布麻衣,武器凌乱的三山盗匪打着三九教的名义哄闹着跑来。其后方的广元骑在马背上,拉弓搭箭,四箭齐发,箭箭正中敌军额头即中落马。

最后方孤独一人正是云游,只见他扛着三九教的大旗,灰头土脸在后方摇旗呐喊。

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盟主牧远赤手空拳在敌军马群中,上腾下跃左右翻飞,一拳一掌打得北夷骁骑人仰马翻。

眼看打完一批又涌上一批,牧远跳至敌军内部。左右两指相触,口中念念有词,但见牧远突然虎目一睁大喝一声“破“,这一声直震得敌马惊如人立,北夷将士斜翻摔地,三丈之内石尘纷飞,电光四起。

此功夫正是南隐寺的“般若咒”,在后方的云游舞着大旗兴奋道:“牧大侠威武雄壮,打的夷贼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北夷将士看到最后方摇着大旗的云游甚是扎眼,恼怒道:“把敌军最后方的那小子先给我宰了。”

说罢几名骁骑怒气冲冲的朝他奔去。

云游看后吓得掉头便跑,心下嘀咕道:“我他妈就是一个扛旗的,招谁惹谁了。”

边说边向后方撤退。三山盗匪看到大旗示意后撤也纷纷向后撤出。

待北夷骁骑追至云游面前,云游吓得立时丢掉大旗,竟“扑通”一声,跪在几名骁骑面前大叫道:“好汉饶命,我只是刚好路过此地,实不相干,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做死尸,专业的。”

三山盗匪见大旗已倒眼珠都快瞪了出来,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几名骁骑见后面面相觑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中原武林中人也有你这样的孬种啊。”

云游未敢抬头,只听得数声“啪啪”声响,几名骁骑后背掌力透至前胸,口涌鲜血倒地落马。

“幕少侠,你怎么不出手啊?”纵身落地,定神一看却是那真虚道长。

云游起身踩了两脚倒地的骁骑喝道:“叫你们横,死了吧。”

又对真虚道长笑道:“原来是真虚道长啊,你刚才那几掌什么功夫啊,那么厉害。”

真虚道长翻了翻手掌笑道:“隔空打牛啊,你不是那什么,三九教教主么?怎不会功夫?”

云游尴尬地笑道:“我哪是什么教主啊,说来惭愧,我只是教主身边的谋士,动嘴倒是我的强项,动手能力不行。”

真虚道长不免可惜地望着他说道:“以幕少侠这资质这机灵劲若是用心放在武修上,定是个武学奇才前途无限。”

云游纳闷怎么个个都喜欢用武学奇才这个词来夸人,换一个也行啊,不过夸人不管词有多老都是受用的。当即笑道:“那真虚道长可否收我为徒,指点一番?”

他想习武是假,想找个厉害的靠山倒是不错的。行走江湖,功夫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人脉,像道教这样的名门大派哪个不得给三分薄面?

他于习武兴趣颇淡,生性慵懒,想那么多武林高手穷其一生的高度也高不过真虚道长,而自己只消得给他拜上一拜便能转瞬拥有这么一位高人相助。

假以时日,自己定当拜遍天下高手,那江湖上可不就到处都是自己的师傅朋友么,比之于自己花费时间耐性来练什么功夫可来的快多了,那时天下无敌自然指的就是我了。

他想到这条捷径不由得心花怒放,全然不知师傅不可随意乱拜的江湖规矩,然于他而言,最不会遵守的便是什么规矩了。

真虚道长捋了捋颚下长须,笑道:“我们道教可不收散徒,你若是想拜入我道教,就得先去道祖观,熟读道德经一百遍,潜心观内修行,至少三年方能出观。”

云游一听登时没了耐性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关我三年,那比蹲大狱还难受呢。”

虽然这个比喻未算得体,他都没蹲过大狱怎么就知道一定难受的?但细想也对,好比说东西难吃,比屎还难吃,就不必较真非要吃屎一试吧。

真虚道长听后笑道:“做不了你师父,但现场教你几招倒是可行,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这话说的妙,教的好就是悟性高师傅指导有方,学不会便只能归咎于弟子愚笨没有悟性,于师傅来说怎么都不算错的。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出了低徒也只是徒弟的资质问题,名师还是那个名师不会变的,变的是高徒换成了低徒而已,那是徒弟本身的问题。

“道长小心……”

云游眼见后方一骁骑纵马跃来心头一惊大叫道。

但见真虚道长滑入马腹,又翻身转上马背,左右双掌犹如刚睡醒的人伸了一个懒腰,这懒腰双掌之力直接将敌军士兵击飞两丈。

“这招叫醉汉借马……”

说罢真虚道长又飞身踩在敌军的头顶上,脚踩之敌,个个头晕脑晃跌落马下。

“这招叫老牛饮水……”

云游目瞪口呆的看着真虚道长。真虚道长一面打一面叫道:“这招叫众秒之门,这招叫三生万物,这招叫大道无形,出生入死,民不畏威,高抑下举……”

云游站在一旁用手脚比划着,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道:“道长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晚辈这才疏学浅习得一分便足矣,我若是姑娘必定以身相许,非你不嫁。”

他全然没有用心,只想着走捷径,走捷径之念一起居然连以身相许的心思也叫了出来。

真虚道长听闻后纵到云游身旁笑逐颜开道:“就喜欢你小子实话实说的样子,想当年我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真虚道长话匣子打开,犹如洪水开闸一浪接着一浪,再也塞不住了。

云游边听边点头偶尔加入几个赞许的表情,再调入“哇,啊,”这样的语气助词加以生动不住竖起大拇指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二人聊的投入竟相对而坐,真虚道长还掏出别在腰间的酒壶和云游一人一口共饮起来。

在战场这样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这一老一少浑似儿戏一般镇定自若。一个是艺高人胆大,一个则是狐假虎威,驴蒙虎皮。

眼见北夷人数越战越少,蒙克也身中数剑,大势已去,紧捂伤口叫道:“收兵,……全体撤退……”

说罢蒙克带着国师巴图祥和数百残部急急撤退。

便在此时,后方又出现一队人马,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剑宗肃青山,随后的是红枪会的柳回舟和马刀帮的苏客。三人身后也跟着后背印有“剑刀枪”三种字样统一制服三种兵器的帮众。

蒙克本是残兵败将强弩之末,哪还有抵抗余裕,自是望风而逃,最后只剩下十几名骁骑带着蒙克和国师侥幸突围,灰溜溜的退回陆水天线返回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