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姜云晴与赵红棉
姜云晴静静坐在房中，她哭累了，哭倦了。
在赵雪枫为她安排的闺房中，跃动的烛火映照着苍白的面容。
“云晴，睡下了吗？”洛青峰在房外问道。
姜云晴没有说话。
“如果没睡，听我说说心里话好吗？”洛青峰坐在门边，轻轻说道：“在缚妖境时，我很恐慌。那时我刚满十岁。五年的寂寞，能同我说话的唯有红儿，能听我说话的却是一棵瘦弱的菩提。但红儿同我一样慌张，唯一不同的是，我装作很镇静。”
“云晴，你来了。就像一道阳光，照亮了我的世界。我不知如何形容，见你第一面时，你那样直率，又那样充满活力，你吸引了我。即使你总是训斥我，我也期盼你来，又害怕你来。”
“知道为什么吗？我是狐，一只青丘落魄的狐。而你，是仙子。我怕，怕我喜欢上你，而你再也不来。我一直想问你为何来缚妖境，可你总不告诉我答案。”
“我越发慌张，生怕陷得过深，无法自拔。我总在问自己，身负深仇，而又儿女情长，能否对得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当我做了那个梦，我不想再逃避，我要你，要在你身边。我知道，只有你，能让我忘记仇恨的痛楚，能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我不知如何劝你，我理解这种恨和这种痛。我只希望你同我一样，只要我在你身边，你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仇恨，是我们共有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我今年十五岁，我最大的愿望是，等我成人后，娶你为妻，与你相伴。”
“云晴，不知为何？我觉得我们前世相识，甚至相爱。我有那种感觉，熟悉而痛苦的感觉。甚至是恐惧，害怕失去的恐惧。如果我们之间真有前世，我希望今生我们能够相守。”
“我喜爱那个欢快而刁蛮的你，喜爱那个敢爱敢恨的你。在你身边，我安心。云晴，我在你身边，你觉得安心吗？”
“我不想劝你马上振作，那很无理。但我想告诉你，想哭的时候，大声哭出来，哭累，哭倦，哭到不想再哭。云晴，我许久没有哭过了，却在那个梦境后哭了。为了再也不哭，我会好好修炼，保护你。”
“云晴，我会一直坐在门边，陪着你，守着你。你好好休息，明日带我回昆仑。”
姜云晴流下了泪，这泪水有苦涩，也有幸福。
女人就该享受拥有的权利，姜云晴没有开门，而是上床休息，她希望洛青峰坐在门边守护她。
这让她幸福，让她满足。
房外，花园一处角落，一位少女躲在一边，静静听着洛青峰倾诉。
那是怎样的痛楚与折磨。
为什么上天让她爱上洛青峰，又爱得无怨无悔，不顾一切？是孤独？是磨难？是那每一日都不知明日还能不能活着的恐惧？
就如洛青峰见到姜云晴会安心，红儿何尝不是如此？
洛青峰的话如一根根针，刺入少女的心房。她多渴望，他口中的情话是对她说的，而不是房中的女子。
痛吗？痛到麻木。愿意醒吗？不愿，不愿！
“哪怕在心中念着你，在脑中想着你，却得不到你，也要守着你。”赵红棉无声的哭着，任凭泪水殷红了双眸，任凭泪水打湿了衣衫。
那咸中透着凄苦的味道唤不醒伤痕累累的梦境。
第二日，赵雪枫与白玲看到了三个疲倦的孩子。
两个在房外，一个在房中。
该叹息吗？该怜爱吗？该训斥吗？
谁不曾年幼？
唯有放手，一切随缘。
为了女儿，赵雪枫恨不能闯入冥府，带红儿看看三生石。
梳洗过后，就是分别。
“叔父万事小心。”洛青峰嘱咐道：“蚊道人狠毒，叔母与红儿留在此处太过凶险。”
“青峰放心，我与你叔母商议过，送红儿去师傅处，一来修行，二来安全。”
“如此最好。”
“叔父，云晴回昆仑了。”姜云晴轻轻一拜。
她昨夜怎能睡好？看着门边的影，多想拥他入眠，再不醒来。不去想过去，不去想将来，只在温柔中沉沉睡去。
“云晴，好好修炼。”赵雪枫道。
“晴儿知道了。”
赵雪枫高兴，姜云晴认可自己才会如此说话。
“姐姐要回昆仑了？”赵红棉轻轻走进客厅。
姜云晴一愣，随即微笑道：“稍后起身。”
“姐姐勿要悲伤，有青峰哥哥陪伴，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谢红妹。”姜云晴对赵红棉刮目相看。明明从哭肿的双眼中看出她的痛楚，居然能来同自己告别。
“姐姐，我为青峰哥哥缝制了两件衣服，请姐姐允许。”赵红棉轻轻拜了一拜。
洛青峰见此情景，心如刀绞。从对他称呼的变化上，从对姜云晴的言语中，洛青峰知道，一夜之间，痛楚让一个少女向女人转变。
姜云晴看向洛青峰，才意识到洛青峰一直穿着缚妖境配发的衣服，暗怪自己粗心，不由道：“红妹一片心意，姐姐不会介意。”
“谢谢姐姐。”赵红棉擦了下泪水，缓缓解开包裹，“青峰哥哥，红儿不知尺寸，全凭印象，也不知做得合不合身？红儿本想做好后送到缚妖境，不曾想青峰哥哥离开缚妖境。红儿替青峰哥哥高兴。昨日闻知青峰哥哥今日就要去昆仑，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只好求母亲帮红儿一起赶制。”
说话间，红儿从包裹中拿出一件白色长衫，上面是针织的流水图案。
“这花纹不知青峰哥哥喜不喜欢？”
“喜欢，我好久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了。”洛青峰眼中湿润。
“觉得好看就好。”赵红棉擦擦眼泪，接着说道：“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洛青峰脱去旧衫，穿上新衣。
“姐姐，你看合身吗？好看吗？”赵红棉强挤笑容问道。
“合身，好看。”不知为何，姜云晴也落下泪来。
“还好合身。”赵红棉帮洛青峰穿衣，随即解开道：“青峰哥哥，你再试试另一件。”
衣服抖开，是一件褐色长衫，上面点缀着一朵朵小花。
“青峰哥哥，红儿知道，你心中只有姐姐。你与姐姐是天注定的缘分，红儿羡慕。红儿不求得到青峰哥哥爱意，只愿守在青峰哥哥身边。看着你，想着你，恋着你。红儿要去学艺了，等学成后，红儿帮哥哥和姐姐报仇。”
替洛青峰穿上新衣后，赵红棉不由道：“姐姐你看，青峰哥哥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恩，好看。”姜云晴控制不住泪水。
“姐姐，我知道你怪红儿，红儿控制不住自己喜欢青峰哥哥。但红儿向姐姐保证，绝不做不义之事。爹爹与伊伯父是挚交，我们就是姐妹，妹妹不会破坏姐姐的幸福，只愿姐姐包容红儿，将来带着红儿。”
“红儿，你好傻。”
“姐姐，红儿知道自己有错。”
“不，你没有错。”
说罢，两个女子紧紧抱在一起。
她们理解了对方，认可了对方，但永远不会在情感上包容对方。
爱是自私的，无法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