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捆龙阵(下)
根据明代风水大能汪湛海的著录,昆明古城勘测就用了整整八年,这才最终确定了整座城池的风水坐向。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四山一水托起了这座千年古城山环水抱、藏风聚气、世所罕有的上上品风水格局。
这四山一水之中偏有一脉,汪湛海认为是紫薇真龙化地而成!
紫微,乃是天上的吉星,化入地脉之中更是吉兆难得,这便是昆明城的风水龙脉所在。
其山,山势长狭,延绵千里,尾在川境,首止于昆明正北偏东,其名长虫山。
山势龙脉盘踞在昆明正北偏东,又于城中吐秀而成五华山。那五华山螺峰山既是紫微真龙化入地脉吐秀而成的灵山,当真是地气旺且通灵性。所以五华山半山上原本建有水晶宫,这水晶宫传说是龙王所居宫阙,而这里所纳的其实便是这紫微真龙了。螺峰叠翠,一旁古刹之中的丹霞屏和潮音洞皆是联通长虫山脉所的一道门户。
长虫山居艮卦,位居生门,地脉龙气最旺。
昆明古城设六门,城墙内区域形似龟背,六道门户则分别代表了头尾和四肢,呈灵龟祥瑞之相。
城做灵龟,山名长虫。
长虫便是蛇的意思,龟蛇相交,这便又兼具了玄武之姿。
由此相辅相成,昆明古城的风水格局可谓已是妙到巅毫之作。其势顺应山川河流地脉之通达,其形与势之间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实在已将风水二字的运用发挥到了极致。由此可见,那明代风水大能汪湛海绝非浪得虚名,确实是有惊为天人的大能耐、大格局!
卢用听完这番叙述后,问道:“瞎子,按你这说法,那些人设这捆龙阵,难道是想将长虫山这条紫微真龙杀死?”
沈浪摇头道:“阵法名称已经很明白了,捆龙阵,是困不是杀!困,则能以用,杀......你觉得谁能真正杀死一条龙脉?那紫微真龙是星宿所对应下显露出来的形势,并非真的是有龙坠地,你能摸得着、碰得到。杀死一条山脉……实在想也不敢去想……”
卢用奇道:“那他们在这里大费周章建这么一栋大楼困住紫微真龙的地脉又是为了什么?”
沈浪道:“这大楼建造的位置十分偏僻,周围尽是荒地避开了人烟密集的场所,从外面很难发现这其中隐藏的秘密。但此处正处在长虫山潜入地脉与那吐秀而成的五华山中间,简单来说,这里真是这条紫微真龙地脉薄弱而又灵气足够充沛的地方……”没有继续回答哑毛的问题,却又转而向白星问道:“你觉得这大楼中所含的阵法算不算精妙?”
白星源出武侯世家,对奇门阵法一类颇有见地。但她略略思索后,却皱眉答道:“我家的武侯奇门更着重于交战的阵法,此间的阵法属于风水阵法。世间除了武侯奇门外更有大名鼎鼎的鬼谷奇门,他们专功阴阳五行的和合变化易数,探墓盗宝抑或查勘阴阳风水的变化来说鬼谷奇门或许更能阐明此间的奥妙。不过,武侯奇门、鬼谷奇门都是以周易为基础的,取法于阴阳,运法于道冲循环之理,从而以法变阵变幻万千。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捆龙阵整体确实是匪夷所思且用法极其高明的一个大阵。但是呢……依我所见,这栋大楼里蕴含了不止一个阵法,那些辅助的东西加了上去反而让这捆龙阵显得臃肿庞杂了不止一些。如果此阵施用的对象正是这昆明的风水龙脉长虫山的话,或许最多也只能发挥出原本阵法所设计的三成效果。捆龙阵,是一套极其复杂且庞大的阵法,如果将这么庞大的阵法完全铺开设置恐怕就是真的瞎子也能发现这里的异样。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开始怀疑并调查这里,事情也迟早有一天会败露。这种事情在古代行不通,放在现代来做就更加惹眼了。这些人也确实有些道行,将捆龙阵原本铺开运用的庞大阵法重塑聚拢,然后竟然设在了这竖立的大楼之中!外面能够掩人耳目,内部仍然依旧运行,这功夫、这工程量,确实还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卢用插嘴道:“这么说你也认同这阵法是针对长虫山紫微真龙的?”
白星点头道:“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解释更合理。”
“费这么大劲,做这么大堆摆设,我看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卢用不屑道。
白星思索沉吟,一时也不明其中真正目的,只道:“这样做耗时耗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随着阵法的形状改变,其中的阵脚、阵眼……等等很多因素也都随之发生了变化,要参透这捆龙阵中间的变化和玄机设立起来已非一件容易的事,谁又会大费周章只为摆设呢?这里一定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关于这捆龙阵真实用途的秘密。”
沈浪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抬起头,道:“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其实很可能是十分单纯的一件事——修仙!借紫微真龙的地脉灵气修炼升仙!”
卢用一拍大腿,高声咒骂道:“艹!又是一群做梦都想长生不老的疯子!”
沈浪眯着眼睛看向头顶,借着昏沉晦暗的灯光隐约可辨一副巨大诡异的鲜红图腾悬在他们顶上。黑色的背景,血红的笔触,正中勾勒了一座座臆想的蓬莱仙山,各种咒点和密密麻麻的符文一层一层以仙山为中心向外勾勒展开,犹如一条条巨大的旋涡向四周延伸开来。整体犹如一个巨大的旋涡倒悬在众人头顶上方,欲将周围的一切都统统卷入吸纳进去!
沈浪默默道:“这阵法不仅庞大,运行方法也很独特,他们用电力、机械的方法推动了阵法的主体进行基础运行,然后在通过那群豢养的小鬼按这些符文所绘的通道进行推动。多重作用下,借由这些婴灵阴至寒的灵魂为饵,利用阵法引发地脉深处的紫微真龙产生灵气外泄,让这栋大楼产生类似虹吸效应一样的作用。大楼被当成了针筒直插龙头附近,灵气就这样被捆龙阵源源不断的抽取出来,经由这些咒点符文背后暗布的管道不断沉降下落……萃取后的灵脉更加精纯,最终汇聚到下面的精井丹室之内供人吐纳修炼,妄想羽化飞升!”
卢用听了恨道:“去他娘的尽做白日梦!妄想成仙?!等小爷杀将过去,把他们一个二个都揪将出来胖揍一顿,揍到连他妈妈都不认识……看那时候他们还是跪下求饶还是依然想着成仙!人生一世,尽把心思花在了这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成神成仙上面……他们这些人真是枉来这世界走上这么一遭!”不知何时,哑毛竟对成仙和长生不老这些事和这些人已经痛恨到了深处,或许这与他在孤山峡谷中的经历有关。
沈浪和白星同时看向下面那些错综复杂的阵法固定建筑,还有中间最深不见底的幽暗垓心……
灵气汇聚沉淀一路往下,那精井丹室应该就在这些符咒管道的尽头,正主自然也在下面……
卢用叫道:“那走啊!还等什么!揪出他来胖揍一顿再说……”
沈浪和白星对望一眼,眼中分别含笑,只要找到了明确的目标撒气,哑毛果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更积极的。
三人顺着那大楼内部错综复的结构一路探查下去!
这次有了白星在场,那些个机关暗道自然再也不难。
又有了沈浪这三魂归一的奇人在侧,无异于更多了一尊令诸般邪祟闻风丧胆的凶神坐镇一样。黑暗中那些涌动的诡异能量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卢用手里拿了半截水管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气势上看确实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如此一来,行进速度大大提高了不少,一路下去也算通畅,此行竟比他们预想的反到来得顺当了不少。
白星一边往下奔跑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变化,这会儿忽而皱眉道:“依我所见,这捆龙阵里杂七杂八又融入了十多个辅助的阵法在内,但反到有些画蛇添足了……”
沈浪一旁笑道:“你到替敌人惋惜起来。”
白星叹道:“我是替这阵法感到惋惜……本来好好的一个捆龙阵,变化了形态屹立于此已是难能之事。能将阵法运用如此也确实令人心里生出几分敬佩之意。但这阵法好像是先后两拨人设计布置的,后来那人生怕此番布置还嫌不够,又加了一些辅助阵法进去。要知道,用阵犹如用药,常言说是药便有三分毒,这些辅助阵法的加入却反而成了累赘,让捆龙阵原本的效率降低了不少。这样一来确实有些画蛇添足了……”
沈浪道:“有什么法子能破了这捆龙阵的?”
白星探头往最下面的深坑望了望,道:“要想根除,还是得到最下面……找到那精井丹室的所在,毁掉阵眼中枢才行。”
沈浪又问道:“那阵眼中枢又是什么?大概长什么样子?”
白星却摇头道:“这不一定,阵法的变化、大小所使用的阵眼中枢可能都不太一样,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卢用一旁插嘴道:“嗨!何必这么麻烦?咱们就按原先计划一路杀通到底,然后毁了丹室,擒了主人,不就完了!半路商量这些有什么用?”这小子外冷内热,早已兴奋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浪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还是被打断了。
只见黑暗之中不知何时竟悄悄出现了一只惨白的手臂,像是许久之前就已经生成在那里一样,静默无声地停在那里……
此时感应到有活人通过,竟不偏不倚略一倾斜,往白星的肩头上方搭了过去……
沈浪走在最后,眼里自然看得明白,但若这条手臂属于某个阴暗的邪祟他也能提前察觉,不过看来事情绝非如此。当下毫不犹豫往前一把!硬生生擒住了这只颜色惨白的手臂!
不等众人反应,猛然用力一扯!这一下竟硬生生地将那手臂的主人从黑暗中给拽了出来!“啪嗒”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白星和卢用听得动静纷纷回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地上已多了一个浑身几近赤果的女子!浑身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颜色,油腻湿滑的头发肮脏地服帖在头上,即使摔在了地上也丝毫不没有掩饰自己**的私处,眼中更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和羞愧,简直已连正常人所应有的情绪和眼神都没有半分!迷茫空洞的眼睛里,那点神光早已不见,除了样貌还有三分像人,已经活脱脱与牲畜没有多大分别!
那女人摔在地上也不喊疼,“呼”地一下又迅速挣扎着爬了起来。
忽然张开一张歪斜腥臭的大嘴,疯癫痴笑着又往白星这边扑来!
卢用道:“这TM是哪里蹿出来的脏鬼,半路冲出来害人!”说罢,手里半截水管斜斜往那女人前胸一挑打将过去!
浑身赤果的女人竟浑然不知,这点简直连牲畜都只怕不如,是条牛马被人殴打也还知道躲闪,但她满眼里却完全只有白星一人!除此之外则完全地不闻不问!
这一下当即结结实实打在那女人胸膛上,顿时将人击倒,可刚一落地,她又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依旧挥舞着苍白的双手朝白星冲了过来!显然连最基本的疼痛感和动物本能都快丧失殆尽……
沈浪眼里闪过一丝酸楚的神色,不等那女人再往哑毛棍头上去撞,赶在后面抓住她的肩膀,跟着脚下一扫,很轻松便放倒在地制住。
白星躲到沈浪身后,轻声道:“她好像是冲着我来的……但你看她这样子……只怕早就已快油尽灯枯了……”
沈浪当然也已看出这女人的身体状况其实极差,虽然年龄并不大,但生命却似已将步入最后的尽头……那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卢用问道:“之前追着你袭击的女人就是她吗?”
白星摇头道:“类似,但绝不是她。”
“类似?”沈浪抬头看了看四周昏沉晦暗的空间环境,难道这里还藏着更多这样赤条条又接近生命终点的女人?
白星道:“之前袭击我的女人比这厉害多了,而且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深刻感觉到恐惧的原始兽性,无意中我还看到她的脸上有一条鲜红色的疤痕,很长的一道疤痕……”
卢用道:“管她是不是先前那人,这家伙也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说着就待仔细盘问一番。
不料那女人涣散的眼神忽而又变得痴狂起来,咿呀着不断从嗓子里发出阵阵嘶叫:“孩子…我的孩子……你在哪里……”语声凄厉令人侧目,就像一个受尽了折磨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所发出的呐喊。
卢用收起凶狠的神情不禁皱眉道:“这家伙看来不仅是疯的,而且还疯得不轻呐……”
“孩子……”沈浪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类似疯癫涣散的话他们之前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就在上次,在那妖精潭附近的那个小山村里,村口的妇人也是这样一遍一遍不断嘶声力竭地呼喊着……凄凉的神色,痴狂的状态,与眼前这女人竟是如此相似……
转眼间,地上赤果的女人已变得更加狂躁、更加歇斯底里起来,就像感应到了什么渴求已久的事物一样,将一双销售苍白的手臂直直捧向半空。
半空里忽忽悠悠,飘来一股不祥的气息,那些小鬼躲在幽暗的角落里竟又再度躁动不安起来,好像它们正在密谋渴望着什么。
赤果的女人四肢着地,开始疯狂的用指甲抓挠起地面。伴随一阵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刺耳噪音,忽而扯开撕裂沙哑的嗓子又一遍一遍呼喊起来:“孩子……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只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这场面不禁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三人都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哑毛更满脸都是厌恶的神色,捂着半边脸咬牙道:“这女人干嘛呢?难道是要尸变吗……妈的,真叫人难受!”说罢抬腿想要阻止。
没成想那浑身赤果的女人这时竟变得极为灵活,忽而往边上一闪,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蹿跃了出去,左臂在一个突出的栏杆上稍微一借力,身子跟着翻上,三两下劲头便蹿在了十多米开外,再一翻身,阴测测对着他们一笑,转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或许女人更同情女人,白星拧着眉头看向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赤果女人,忽而沉声悠悠来了这么一句:“这女人好凄凉……”
沈浪能够感受到对方可悲可怜的灵魂,此时也不禁幽幽应道:“谁说不是呢……”
赤果的女人是消失了,但半空里那股阴冷的气息却更加躁动不安起来。
举头三尺便能感到阴风阵阵沁人筋骨,似乎有一股贪婪的意识正在黑暗里渐渐拧绞成团,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冲击而来!
对于沈浪来说,那些小鬼他虽不怕,但若是它们太过疯狂而且又凝聚在一起的话,最好还是小心为好。不由得又皱眉往半空里看了一会儿,郑重道:“我们最好加快点进度,此地不宜久留。”
卢用将手里那半截水管往腰间一横,率先站在了头里,高声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爷便来打这头阵冲在前面,且看谁敢拦我!”此话一出,当真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无畏气势。
三人再不迟疑,加快了脚步飞也似往下奔袭而去!
没过多久,刚跑下两节回廊,只觉四下里本就昏沉的灯光忽而一亮,接着又渐渐暗淡了下来……
周围的气压渐渐降低令人莫名开始心跳加速,那黑暗的角落里,一种奇异而又危险的生物电似乎正在放出蠢蠢欲动的危险信号!
哑毛的感知能力最是灵敏,哪怕只是那点若有若无的莫名信号!
走在最前面的他立刻停下了脚步,双眼警觉地往四周黑暗的角落里不断去望……
那东西藏在黑暗里,滑若游鱼一般的移动身型,令人更加难以捕捉它的去向。但哑毛可以很肯定,这绝不是那些虚无的小鬼在故弄玄虚,就在那暗处,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藏着一个危险可怕的东西正准备伺机而动!
戒备的看了一会儿,那东西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并不好对付,竟又顺着那些黑暗的角落渐渐滑远开去没了感应……
空气中那种令人紧张压抑心跳加速的气息马上也跟着消散无踪。
沈浪低沉着声音道:“咱们继续走吧……”
哑毛点点头,调转半截水管提在身后,又继续往下奔去……
谁知奔跑一阵,那种奇异的生物电所引起的感觉又来了……
哑毛再次急停下来!猛然回头搜索,那东西却始终隐在黑暗里,随着他犀利的目光始终四处游走不定……渐渐又退了开去消失不见……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
如此反复,每走一段,那东西便靠近一次,等他们停下戒备搜索时,那东西又悄悄滑了开去。这样走走停停本也没什么,但在上空凝聚的无形怨气此时早已更加浓重,时间一分一秒,那些小鬼似乎随时都会冲压下来,扑在他们身上恶狠狠地撕扯他们的血肉……
白星看透了那东西的意图,正色道:“这东西躲在暗处不断接近,明显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不用去管它的存在,咱们尽快继续赶路重要!离那精井丹室已经不远了……”
沈浪和哑毛同时点头答应,白星的见地确实没错!那东西并非想和他们正面硬刚,而是采用迂回战术拖住他们,真正恐怖的还是头顶上方逐渐凝聚扭绞的那群小鬼!
突然,半空里传来“嗡……”的一声,这是变故又生……
某种巨型电机在这一声响应之中又再度被人重启!
白星暗叫不好……显然,这是先前被她关停的阵法要害又被人再次启动了……
如今三人身在阵内,重启这东西绝不会带来什么好事,只有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果然,旋转餐厅的地面又再次转动起来……
随着巨型电机的不断推动,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远不是他们刚来时那样子一片安静休闲的景象。阵法不但被人重启,而且还加大了功率,加快了阵法运作的速度。
三人同时一顿,脚下站立不稳,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头顶天花上所绘制的那奇异咒点和符箓此时早已不能细辨,但图腾的整体就像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旋涡悬在上面!此刻伴随着阵法的重启,也跟着一点一点旋转起来。
他们噗通一下摔在地上,身在捆龙阵阵法之中,他们耳里尽是低频嘈杂的纷乱噪音无孔不入地不断往脑袋里钻,感觉就像身处海浪堤坝之下然后被那无尽的浪涌不断层层扑打洗刷一般难耐。无处不在的噪音一波接着一波,让人的神经几近崩溃!
满眼全是昏暗红黑的各种咒点和符箓不断从面前飘过,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就仿佛身边的空间都开始扭曲翻转起来一样。而身在其中的他们更简直连立足都难!
现在仅仅是捆龙阵内所带来的听觉和视觉上的感官刺激已带给人一种足够的折磨。
有那么一瞬间,沈浪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网万花筒旋转翻弄,这种感觉令人无处躲藏又无比绝望!甚至开始深深怀疑自己的渺小和悲哀……
三人无一例外全都再无法正常行动。他们张大着双目,嘴里使劲喘着粗气,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和肌肉都在拼尽和那种眩晕对抗着,但始终也无法挣脱。
就在他们觉得胸中这一口气息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的档口,那一直若即若离躲藏在暗处的东西也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
如万花筒一样旋转的光影里,一团黑影已高高跃起,顺着旋涡转动的方向,熟悉而无情地伸展四肢,用最凌厉的方式向他们扑来!
形如走兽一般的身型佝偻而弯曲着,同样惨白的皮肤和几近赤果身体充分散发着兽性和危险的一面,还有那双目中一团如痴如醉的贪婪光焰……
哑毛历来感知能力最是敏锐,这会儿在这捆龙阵内反应也最大,简直连头也抬不起来,却又恰好排在队伍最前面。面对那东西的袭击,到现在也还来不及察觉。
顷刻间,只觉黑影一团已经迫在眉睫。只见迎风扑来一个厉鬼般的女人,脸上一条肉红色的疤痕分外明显,斜斜跨过了眼眉和鼻孔将一张脸歪扯向一边,口中露出满嘴森森尖牙,尖锐的五指朝哑毛面门齐齐罩下!
哑毛的感知能力确实出众,神经和肌肉的反应更加迅捷,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或许是出于本能,头脑未动,身子却已不由自主动了起来……
已来不及再做多余的动作,哑毛拼尽全力一声大吼!脚下猛地一踢棍头,将手里半截水管的斜斜往前挑去!腰里再一用力,那棍头毒龙也似旋转着冲那女人冲出!
那东西或许连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还有招架之力,一惊之下急速翻转身形躲闪,这才算避开了要害!但左胸一阵剧痛,还是已被哑毛一棍打中!饶是这东西有些道行,行动真真是讯疾如风,吃痛之下不退反进,一手死死握住棍头,另一只惨白的右手竟又往前猛然探来,这次利爪如刀直取哑毛双眼……
哑毛浑身犹如走电一般哆嗦嗦打了一个激灵,头脑却莫名情形了半分,慌乱中急忙撒手后撤,半截水管“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上,人也借此退步躲过了一击。
她二人这番交手只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迅疾快如走电一般一碰便分。
双方再度一分落地,心里都觉同样震惊,也深知对方绝对不容小觑。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约有半分多钟……
这女人显然就是在顶楼追袭白星的那个,骨子里确实多了几分兽性,下手也更稳准快狠!
如今身处这样的环境,又遇到这样的对手,自己这边三人连站立都难,那充满野性的女人却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捆龙阵内令人头晕目眩的环境。对方占尽天时地利,三人的处境确实堪忧啊……更何半空里还悬着一群逐渐凝聚的小鬼,无论战还是退抑或拖延,他们都是更耽搁不起的那一方。
蓦地里,一声尖啸,犹如一道利刃划破了昏沉的空气!
那令人恐惧的女人已率先发动了攻击,只见她四肢贴地,飞速盘旋着自己的身子冲击而来!
哑毛恨得牙都痒痒,也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子倔强不屈的拧劲儿,当下不管不顾将右脚重重一顿,硬生生将自身的潜力统统都调动了起来!一股巨力由地而起传在腰间,再一发力叠加,力量成几何倍数增递在了肩头,双手大开大合拉弓一样使劲舒展,只这一瞬间已将力量调动叠加到了最大极限。刚好那女人迎面扑来,心里更无多想,右手闪电一样从身后翻转击出。无招无式,但速度之快实在是出其不意,拳风隐隐内含,直到了那怪物胸腹附近才又猛地一下激射而出!这股力量初时还不甚大,拳风刚一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便如钢针一样直透了进去;在体内爆发出来的那一刻便犹如排山倒海不可收拾!
这怪物虽然猛恶,但可惜的是从来也没领教过崩拳秘技,更对此毫无防范!本想占着自己一身怪力和敏捷的身手又兼具天时地利先下一城,哪知此番两下里一碰,想后悔却来不及了!苍白的身子就像狂风中卷起的落叶被撞得斜斜飘起了半尺,然后软绵绵摔落在地上!谁能想到这一击的威力竟比刚才那半截水管更来得凶猛异常,威力何止陡增了数十倍!
女人身子落地,就像烂泥一样瘫软着萎靡做一堆……
白星吃惊的看着卢用,忍不住脱口呼道:“好霸道的崩拳!好恐怖的劲力爆发!”
沈浪也看了卢用两眼,自愧不如道:“古爷爷总说我功夫不如你,以前还不服气……这下看来,古爷爷的话只怕没错……”
卢用艰难扶着身旁的栏杆,不屑坏笑道:“你小子少酸溜溜的说话!什么叫只怕是真的?老爷子说的就是真的!”
他这崩拳秘技已得墨家前任钜子古通老爷子六七分真传。光听崩拳名称,或许很多人会把它和半步崩拳这路拳法搞混,其实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半步崩拳是拳法,用劲用功的法门当然有其独到之处,但还是以拳法为主配合施用。古老爷子传的这崩拳秘技是功法,只针对用力、发力和受力不断领悟修习的法门,这崩拳秘技融合了八极拳、半步崩拳、形意拳、通臂拳等等诸多流派的内劲法门,再取其中精华另辟蹊径而成。一经习得,不拘泥于任何拳法套路,甚至举手投足间都可伤人。劲力叠加后在瞬间爆发出来,穿透物体表面,直达内里才真正爆发开来,这原来说来简单,其实却是极难的。劲力的发出和控制需要掌握得极其精确,对敌人的行为轨迹也要预判得十分准确,二者缺一不可。修习困难尚在其次,最难的还在于对“力”的这份感受和领悟上,甚至是一条肌肉的变化都可能让人功亏一篑。好比同门学艺的沈浪同样休息了十数载却一直不得其中要领,离真正的“会”还隔着一线,而也就是这一线之隔就和哑毛的差距又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刚才这一拳毫无招式可言,全在出其不意的快!出其不意的重!
拳劲冲透了对方的皮肉直透胸腹之内,然后才全部爆发出来。不管你外面修炼得再是钢筋铁骨,腹内的脏器始终都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因此只一击之下战斗便就此结束了。那怪物体内的脏器、骨骼早已被哑毛这一击震得支离破碎,一命呜呼软烂在地。
三人稍微对周围的环境适应一些,平衡和知觉也稍微恢复了点,可以勉强站立起来。
哑毛立了功,一副得意的样子更加不可一世,天旋地转的境地下也不忘臭美地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目光匆匆往地上一瞥,忽又恶心得吃惊叫道:“我去!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脸嫌弃把自己的手放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太TM恶心了也……”
白星闻言,勉强扶着栏杆上前细看,一见之下心房也不由得收缩绷紧起来。
躺在地上的女人,细看之下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人,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越看越觉得心里毛躁,越看越觉得满肚子泛着酸水的恶心……
这怪物乍看之下确实和成年女子外貌相仿:纤细的腰肢、隆起的**、丰腴的臀部……
细看之下:那惨白的皮肤竟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鳞片;脸上没有鼻梁,只有一个凸起的鼻子一样笼统形状,前端露出了两个小孔以作呼吸之用;嘴里满口尖牙森森林立,发出恶臭难闻的气味;最怪异的还是那一双眼睛,瞳孔奇大无比还微微泛着蓝色的光膜,没有眼睑,但眼球内侧却长出了一副类似两栖动物的内眼睑来!
诡异的形象,死不瞑目的一双大眼,至此还发出阵阵抽搐的身躯,确实令人作呕……
沈浪凑在一旁看了两眼,他记忆里好像对这东西有印象……还是爷爷曾和他说过的故事里有提到过的……终于皱眉道:“这是个被下了降头的蛊女……”
卢用叫道:“蛊女?这是人?这TM还算是个人?!”
沈浪也显得很难受,沉声道:“是的,至少她曾经是个人……”
“但一个人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沈浪叹息一声,摇头道:“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的故事里有类似的描述……蛊女原本也是正常人,但从她们以身献祭的那一刻起,就渐渐脱离了人性……献祭之后,蛊女从此会非常惧怕阳光,终生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然后内心的兽性会逐渐觉醒并越来越喜欢以生鲜的血肉为食;再经降头养蛊之人不断以蛊虫饲只,身体外观就会慢慢发生变化,一部分以蛇虫、生鱼等鳞族为饲主的蛊女便会出现这样的变异……”
白星喃喃自语道:“以身献祭……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初竟是出于自愿?”
实在让人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人放弃生而为人的权利和精神,甘愿变成一个冷血嗜杀的野兽……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
此时,那蛊女忽然一阵颤抖,竟又颤巍巍动弹起来!
哑毛紧张地握紧了双拳,说实话,看清这东西以后他还真有点再下不去手的深刻犹豫。
白星拦道:“别怕……她好像是回光返照……”
只见原本已经死透的蛊女突然又用手肘拄着地面支起了半截身子,往黑暗中拼命伸着一条手臂,含糊嘶哑地向黑暗中呼唤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可惜,她满口尖牙更难以启齿,没喊上几声头颅便往一侧歪斜滑倒,这回是真的死了……
沈浪听着蛊女最后那几声呼唤,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嘶……这样的呼唤本来应该很温暖,但如今怎么会让人觉得这么别扭呢?
他深深皱紧了眉头……
孩子,她们无一不再呼唤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离解开这些天的谜题只差一步之遥,但就这关键的一点还在隐隐约约没有想通……
已不能等他再去多想……半空里凝聚的亡魂就像一片漆黑的乌云正渐渐强压了下来,蛊女的死仿佛彻底激发了这些小鬼的愤怒,他们已经再不顾虑,他们要复仇,他们要血肉,要沈浪他们三人身上鲜活的血肉……
恍惚中,半空里那片若有若无的黑云不断奔涌翻滚着,就像冲出堤坝的洪流一样,不顾一切的冲击下来!
沈浪当即惊慌失色,忙叫道:“快!快逃……”
不顾一切冲击下来的亡魂,令人天旋地转的捆龙阵内部环境,一切的一切都对他们不利!眼看这一路已快接近底层的精井丹室,离揪出此间作孽的正主已经不远了,难道就此功亏一篑?!
之前还在雄赳赳气昂昂的决心去哪里了?一路势如破竹根本不将敌人放在眼内的气势去哪里了?
或许现在根本就想不了这些!
他们挣扎着,脚下蹒跚难行,在这万花筒一样的阵法里,逃命真比登天还难!与其说在逃命,不如说只是在跌撞着艰难爬行而已!
如此发展下去,不出一支烟的功夫就得玩完……
或许真是命不该绝,沈浪正摔跌得头晕眼花心乱如麻之际,隐约看到身旁不远处露出了一道低矮的暗门。门户半掩,开口正好容得一人通过。
此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高叫道:“快跟我来!”
自己抢先便撞了进去,白星后脚也跟着闯了进去,最后进来的是哑毛。
三人惊魂未定,事情变化得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过多反应。
一门之隔,这里却完全不受那阵法运转的影响,头脑立刻清醒了很多,万花筒一样举步维艰的感觉也消失殆尽。沈浪顾不得其他,急忙站起用力推动那扇半开的门户,口中对卢用急叫道:“还愣什么,快来帮忙!”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下铰链早已生锈。白星也上前帮忙,三人合力之下,耳听脚下咔咔声响,总算是将门户彻底闭合起来。
门刚合拢,耳听外面犹如冰雹坠地一样狂轰乱炸响作一团。那群小鬼已疯了一样冲击而至,鼓动得门外阴风阵阵肆虐不停!纵是如此,但却始终没有一个小鬼能越雷池半步!
三人这才得空回顾这房里的情形,一看之下不由得又呆了……
仅一墙之隔,这里的情形与外面又截然不同!
只见一间密室里放满了各色泥偶,这些泥偶无一例外都做成了小孩幼童的模样,外面再涂上一层油漆,或被漆成白色、或被漆成了金色、黑色……
当中突兀的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之上一个一把线香已快燃烧殆尽,萦绕的烟雾下几碟零食和糖果充作供品散乱放着。供桌当中一个泥偶,也作孩童形状蹲伏当中,但全身却被漆成了大红的颜色,显得那么的诡异,那么的与众不同。
卢用上气不接下气地好奇问道:“瞎子,这帮小鬼怎么不敢追进来?”
沈浪浑身酸软靠在一边墙角,摇头苦笑:“不是不敢,是不能。你看这里,分明就是一间祭坛,用来供奉存放那些小鬼的骸骨的祭坛。那些人豢养小鬼的目的既然是为了推动捆龙阵,这种存放小鬼尸骸真身的重要场所,又怎么会让它们能够轻易闯入?对于亡魂来说,他们的真身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此间主人也借此来控制、利用、驱使这群小鬼为他做事。”用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摸了一把,续道:“这间密室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镇魂驱灵的符咒,又装配了各种他们认为有用的法器和天然辟邪驱鬼的物质,就此还嫌不够,还反复刷了不知道多少遍符水……外面那些小鬼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进来此处……”
祭坛,骸骨,亡灵真身……
这满地的泥偶难道竟是用这些小鬼生前的尸骸做成的?!
当然,这里就是盛放这些小鬼真身的地方。依照南洋邪术所设立的祭坛,供奉这些亡灵的骸骨。
这些人将幼年夭折的孩子的尸骨收敛,再混合特殊提炼的尸油、符水等物和在泥土里,然后一层一层覆盖在那些孩子的骸骨外面,之后贴上镇魂和特别的黄纸符箓,又塑成孩童的样子漆上最后一层油漆,就变成了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了特殊配比的泥土塑成孩童形状,再绘制上特殊的符箓,最外面又用有色的油漆进行包覆最终做成了这一个个的泥偶豢养供奉在此间……看着这一地成百上千个泥偶,真是让人觉得又凄凉、又恐怖……
若不是被那群小鬼逼得急了,误打误撞闯入此地,这处祭坛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也正因如此,他们三人好歹是又捡了一条命回来。
沈浪看着中间供桌上那个醒目的大红色泥偶,心中若有所思,这或许便是那些小鬼中最臃肿最巨大的那具婴灵的真身了吧……
卢用是从来不去理会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他只知道中间供桌上那个大红色的泥偶最为显眼,其他的一概不想!飞奔了两步冲过去,抬腿一脚就将供桌踹翻在地。香烛和供品摔砸得四处横飞乱响,那大红色的泥偶也重重磕在一角。泥胚损坏,里面果然显露出了一截小小的人骨……
卢用不禁皱眉嫌弃道:“妈的!这东西果然是用人的尸骸造的,真TM恶心……”抬脚便往那泥偶之上重重踏去,这一脚若是挨实了,门外的小鬼说不好就此灰飞烟灭再无重头之日!
谁知供桌后面却突然蹿出了一条人影,一把抱起那跌落的泥偶死死捂在胸前。
卢用一愣,停下动作看了两眼,忽而也笑道:“你们快来看看这是谁,哈哈哈哈……这**贼原来躲在这里!”
只见一人已被卢用死死踏在脚下挣脱不出,正是之前隐藏身份,暗中却想谋害众人的那个年轻子弟,也便正是此间真正主人的爱徒!
只是此人这会儿看上去又与之前显得不同。这门主的徒弟原本也还算长得英俊,身子挺拔,笑容亲切。但这会儿的他却已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脸颊都已塌陷,原本精明的双眼现在看来只有一层朦胧的死灰颜色,就像这个人的肉体虽然还活着,但灵魂却早已离体而去了一样……
仅仅几个钟头不见,在他身上到底又发生了什么?竟将一个大活人折磨得如此狼狈落寞……
卢用脚下用力使劲儿踏住,那年轻人也不叫疼,眼神痴痴傻傻已不见了神光。卢用还是大声喝道:“臭小子!看你还想害我们……如今落在小爷手上,还有什么话说?”一连几声,那年轻人只是木木楞楞丝毫不闻……
这小子莫不是真的傻了?
卢用嘀咕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转而换上一副凶恶的面孔,邪邪笑道:“小子!少跟小爷在这里装疯卖傻,你骗不了我的……不吭声?好!好得很……小爷先将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硬生生扳断……看你还能装到几时……”说着就要动手。
怎知那年轻人却依旧面如死灰,痴痴傻傻如坠梦境一般……
卢用用力去拽他的手指,作势比划了几次,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恶人,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做不出来的。
终于气得一脚踢在那年轻人小腹上将他踢了个筋斗,愤愤骂道:“你小子有种就好好装下去!这么些年你们害了多少人?造了这么多孽……终究逃不过要还!”
那年轻人被踢得仰面跌倒,仍旧不会喊疼,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慌乱地四下里寻找,忙又捡起那大红色的泥偶紧紧抱在胸前,忍不住心疼地将脸凑了过去,一边轻轻抚触摩擦一边怜爱轻哼起来:“孩子…乖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乖孩子啊……”
沈浪看得浑身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眼前的情形说不出的诡异,更说不出的凄苦,不忍多看下去。
白星也忍不住转过头去,低声对沈浪道:“无论用什么办法,求你让他别再这样下去了……这场景实在是太让人难受……”
沈浪点头答应,默默走到那年轻人身后,横掌一挥,正切在他后颈上。这人哼也没哼便即晕倒过去,手里一松,大红色的泥偶带着诡异的笑容这才跌落一旁。
卢用皱眉道:“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变态,不是一般的恶心……”
沈浪皱眉却道:“几个小时前这人还好好的,大活人说疯就疯...还疯得这么彻底……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白星也皱眉道:“看他这样子,只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停了停,又道:“之前浑身苍白的女人和那蛊女,她们的神情也很涣散,也同样沉迷在一个梦境中无法自拔,恐怕永远都无法醒来……”这些人虽然可憎可恶,但也同样可怜,白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沈浪却因这话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前这年轻英俊的男人以为自己化作了一个正在哺乳的“母亲”!还有被哑毛一拳击毙的蛊女!以及逃亡在黑暗里即将油尽灯枯的惨白赤果的女人!甚至在更早之前,那妖精潭里的白衣山鬼!闹鬼宅子里快成精的妖异老妪!还有村口的疯妇……
这些人之间其实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而这种联系也正是把他们牵扯进来的关键!
首先——她们都是女人!哪怕最后这年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但在他陷入疯狂之时也化作了一个“母亲”!
其次——这些人都无不陷入了疯狂之中迷失不能自拔,从她们的话语中不难判断这种疯狂一定与“孩子”有关!即使妖精潭里的山鬼并没有发疯,那只因她已被他们从原本的陷阱中解脱出来!如果真的放任下去,妖精潭里的山鬼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彻底疯癫了呢?
类似的身份,类似的神情,类似的疯话……
他明白了:门外狂暴的小鬼就是这些人不断正在呼唤的孩子!她们都曾经,或是现在,成为过那些小鬼的母亲!
白星何等聪明,也几乎同时想到了这点,两人不约而同脱口叫道:“这些人都是小鬼的母亲,都是祭品,他们都是——鬼母?!”
两人四目相对!不会错的,事实肯定如此!
鬼母——要豢养这些小鬼,当然需要一个鬼母!
这些小鬼在婴孩时期就已早早夭折,要想真正的安抚这些小鬼、控制这些小鬼,这当中当然就需要一个鬼母!是孩子,就会需要母亲……
折磨!来自灵魂的折磨!这种痛苦远比她们肉体上所能承受的一切苦难更加厉害!
也正因鬼母会被不断消耗,所以这些人才需要到处去找更适合的人回来充当这些小鬼的母亲。否则光凭那只臃肿巨大的聻和这些小鬼的骸骨真身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们为己所用的。也只有更加强大的女性才可能更持久地忍受这些小鬼所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这其中,妖精潭里的山鬼无疑是最强大也是最适合的选择!
可惜,计划和陷阱被沈浪他们中途破坏了,坏了这些人的事,也让他们对鬼母的需求更加急迫!
他们的恩怨原来是从这里开始的,所以这些人恨他们,还专门请他们来赴这鸿门宴。继而,这些人竟然又打起了白星的主意,想让白星做下一任的鬼母。上一任鬼母或许是那似人非人的蛊女,也或许是那即将油尽灯枯的赤果女子,总之,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她们都已不能再继续下去。所以这些人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的鬼母!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沈浪等人的能力,更不切实际地迫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致使沈浪等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提前翻脸闹僵。鬼母一事至此已经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最后,这年轻的门徒只好自己来到了这里,面对一群疯狂、贪婪且失控的小鬼,他自己放下了灵魂中的最后一丝尊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变成了新的鬼母……
阴阳迥异,天生的性别差异让他缺少了女性那种独有的母性光辉,很快,他的灵魂便彻底沦陷了,他的人还活着,魂却早就不在那副躯壳之中了……
沈浪冷哼一声,皱眉叹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谁能逃得过……”
白星默默挽起他的手臂,轻声道:“我们走吧……”
卢用歪着头又看了那年轻人两眼,默默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沈浪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兄弟,这人也就这样了,恶有恶报,老天已经惩罚了他。”
卢用嘴里不是滋味,砸吧道:“这人弄成今天这副模样虽然活该,但也确实可怜……算了,我们走吧。”转头望着满地尸骸做成的泥偶,又道:“外面还在阴风阵阵,现在出去,那群小鬼只怕要跟我们拼命!难道非这要捣碎这满地人骨做成的泥偶才能从这里安全出去吗?”
沈浪也犯了难,他也不是真正的恶人不是刽子手,捣碎这些泥偶那群小鬼可也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白星微微一笑,俯身搬开翻倒在一旁的供桌。扫去上面堆积的尘土,下面露出一块厚重的木板来,木板上嵌着生锈的铁环,看样子竟然是一道暗门?回头对沈浪二人道:“刚才我就看见这里有条密道了,咱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将事情做得太绝。”
卢用满脸佩服竖起大拇指赞道:“嫂子果然厉害!不然真不知要在这里被困到几时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能第一时间便轻松发现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不得不说,诸葛白星对奇门遁甲的了解以及敏锐的观察力、计算能力都绝对是名不虚传。
白星听了脸上一红,转头对沈浪道:“虽然还不知道这条密道具体通向的位置,不过我想,总比现在开门去面对那些小鬼要强些,对吧?我在前面探路,大家都小心警觉一些……”说罢转身顺着扶梯走了下去。
三人顺着湿滑的甬道一路向下,四周初时还是水泥白灰的墙面,越往后走湿气就越重,再到后来四壁已经变成了人为开凿的坚硬石壁,地上随处可见积水的小洼。卢用走在最后面,忍不住道:“瞎子,这里怎么感觉像是咱们去过的旅游景点那种钟乳石洞一样?给人感觉阴森森,怪清冷的……”
沈浪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低声斥道:“按推算来看,我们现在确实已经深入在地下穿行,这条甬道是人为在岩石中开凿出来的。你只管打起精神头跟着走就是了,嘴里别那么多废话……”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又道:“按行程和方位来看,我们离那正主只怕已经不远了……”